按道理说马车在远处就应当停住。來人下了车。也好排在街上候见的长龙后面。然而这辆马车却并无停下之意。而是沿街向前直驰了过來。直到曹府的大门对面。车夫这才勒缰停车。
莫非來的人是三品以上的大官。有直接进入府门的资格。
车帘撩开。从里面钻出了一个武官装束的人來。此人油光满面。大肚便便。只不过看他的官服品阶。只有五品。而且还不是京官。
在这武官的身后。从马车里又下來的两个人。一个相貌普通的年青人。头戴瓜皮帽。身上一件团花锦袍。乃是富家少爷的装束。另一位则是身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子。面容美艳。身姿窈窕。倒是颇为妖娆动人。
这一男一女未着官服。想來多半是那名武官的亲随。
按照曹府规矩。官达三品才能进门。如今在门外的长龙里排着的。正四品官员都大有人在。一个区区五品的外地武官。怎的直接跑到府门口去了。难道他想要插队不成。
排在门外的众官员还能自制。他们带來的随众之中已有人看不过眼。纷纷出言斥责。
“哎。那个外地來的。别往前乱闯。”
“先瞧清楚这里是哪儿。快到后边排队去。”
“喂。说的就是你呢。听到了洠в小!
然而那满脑肥肠的武官。却似乎全洠в刑由砗蟠珌淼囊黄挂橹E踝乓环獯蠛焐陌萏ǖ叩叩嘏苌咸ń住3挪芨拇竺胖北剂斯ァ
眼见这武官把拜贴递给了在门口守卫的家丁。众人都怀着兴灾乐祸的心情。
常言道“候门深似海”。如今的曹府却比候门更深。这五品小官以为自己是个甚么人物。冒冒然地跑上去递拜贴。非立时就被人家轰出來不可。
然而大家都等着想看的好戏并洠в猩涎荨=酉聛硭⑸囊荒蝗戳畹弥谌私陨盗搜邸
家丁拿了拜贴便即进去通报。过不多时。曹府的两扇红漆大门居然打开了。从门里走出來的一位身着雪白长袍的俊美公子。正是曹府的少主人曹暮云。在他身后跟着的花袍人。却是当今东厂的第一高手。总管秋横波。
曹暮云径直走下了台阶。朝着马车边的那位富家少爷抱拳拱手道:“华兄大驾到來。小弟迎接來迟。还请恕罪。”
曹府的前庭宽阔。设有大小三道门。來此求见的一干人等。走的都是侧门。便是在大街上排队的大小官员们。也都是排在侧门的外边。这些人何曾见过曹家居然会打开两扇正门迎客。而且还是少主人“暮云公子”亲自出门相迎。
便是朝中的王公候爵。恐怕也享受不到这等礼遇。
原來那个五品武官并非正主。真正前來拜府的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富家少爷。莫非此人其实是皇亲国戚不成。否则又哪來这般大的面子。站在路边的一众官员眼见此景。心下皆在暗自猜恻。
众人猜不透身份的富家少爷。正是华不石。旁边的紫裙美姬乃是楚依依。而那位五品武官。当然就是长沙总兵吴英豪了。
见到出门相迎的曹暮云。华不石的心中亦是颇为感慨。
自从南海一别。至今已过了六年。“恶狗门”从当初的孱弱小派。已变成了分舵遍及七省的大门派。而曹家的势力亦是发展迅速。已俨然成为了大明朝廷中最具权势的豪门旺族。
这位“暮云公子”外表依然风采翩翩。好象和六年前并无不同。但华不石却能瞧出他的目光更加深邃。眼角也已隐隐显出了一些微纹。
当年长沙城“快活岛赌场”中初次见面时。曹暮云就曾对华不石说过:“江湖和朝廷。均是刀光剑影的凶险之地。其实也洠в卸嗌俜直稹!
料想这些年曹暮云身处官场。面对日益颓败的国运。在朝廷党派斗争中周旋。亦是劳心劳力。所以才会仅仅三十岁年纪。便显现出了衰老憔悴的迹象。
而华不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为发展门派。这六年以來他日夜操劳。虽然有药石的控制。但所患的“乾元绝脉”之症仍是日趋严重。体质大不如前。他甚至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已是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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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相知相信
华不石轻咳了一声。暂时抛去心中的纷想。朝曹暮云拱手还礼。朗声道:“曹兄一向可好。在下前來京师。本该早來拜访。今日方至。实是小弟的不对。”
曹暮云面带微笑。说道:“小弟还算是康健。有劳兄台记挂。这里并非说话之所。暮云在后院备下了茶水。我们进门再做详谈。”
他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拉住了华不石的手臂。二人携手并肩而行。迈进了曹府的大门。身后的楚依依和吴英豪也都跟随而入。
曹府是一座院落层叠的大宅。进到大门。一旁的走廊上就站着五六位前來求见的官员。见到曹暮云纷纷揖首行礼。
曹暮云随手还礼。却并不与他们搭话。引华不石三人向后直行。來到了庭院转角之处。他回头吩咐道:“來人。把这位吴将军带到偏厅里歇息。兵部那边。帮他去打一声招呼便是了。”
旁边立时有管事者出声答应。对吴英豪道:“吴将军请这边走。”
以凌霄楼的那场酒宴之后。吴英豪软磨硬泡。百般求恳华不石带他前來曹府。便是想要借着机会投靠曹家。在朝廷里傍上一个大靠山。当日他见到秋横波时。尚能施展出全副口才大拍马屁。今日见了曹暮云的面。他自知职位卑小。却连一声也不敢多吭。只乖乖地做一个跑腿传贴的角色。
此刻听到曹暮云之言。吴英豪立时明白。秋横波定已把自己的事情告知了这位暮云公子。而有了曹暮云的这一句话。此番他去到兵部述职就再无问睿恕
他心中大喜。“噗嗵”一声跪倒在地。一边叩头一边道:“多谢曹公子。下官粉身难报。粉身难报。今后曹公子若有差遣之处。吴英豪万死不辞。万死不辞。”
曹暮云却一摆手。道:“只是此许小事。吴将军无须多礼。到偏厅歇息去吧。”
待得吴英豪千恩万谢而去。曹暮云才转身对华不石道:“华兄这边请。”
曹府的后花园紧靠着什刹海。临水边有一座青砖红木修筑的二层小楼。正是观景的绝佳所在。
什刹海乃是燕京胜景。分为西海、后海和前海三个部分。而此处所临的正是水面最为宽阔的后海。
这时候正值初夏五月。水莲盛开的季节。登上小楼从窗栏上朝外望去。但见眼前碧波荡漾。在翠绿的荷叶丛中。或粉或红的莲花出落耸立。岸边则是一片垂柳毵毵。枝条随风而动。好一派绮丽的湖景风光。
小楼上不仅风景好。茶亦是极佳。
只端过杯來小饮了一口。华不石就不禁赞道:“此茶色秀香馨。醇香甘润。实不同于寻常的绿茶。可是庐山的‘一品闻林’么。”
曹暮云道:“华兄果是行家。此茶产于庐山五老峰。茶树常年处于云雾之中。蕴仙灵之气。品质最佳。自北宋以來。此茶便被列为贡品。寻常的布衣人家便是有再多银两。也难以品尝得到。”
华不石道:“原來此茶乃是御赐之物。小弟今日有品赏之幸。还须多谢曹兄才是。”
曹暮云面带笑意。说道:“暮云平生结识的朋友虽然不少。但真正能够知心的却洠в屑父觥;终悄涸频闹选4瞬杓幢闶窃傧:薄P〉芤膊换崃呦А!
他说着又将茶杯沏满。递到华不石的面前。
华不石双手接过。待要饮时。曹暮云却忽然沉声说道:“不过知已虽是难求。国家社稷在小弟的心中的地位却是更加重要。当今朝廷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危机重重。暮云却早已下定了决心。此生效忠大明。扶佐圣上。便是赔上性命。也是等闲之事。”
曹暮云刚才还亲切可掬。可在这瞬时之间。脸上的笑意便已全然不见。望向华不石的目光犹如两道利剑一般。
华不石手握着茶杯。神色泰然。坐在他身旁的楚依依却已意识到气氛的变化。站门边的秋横波双手笼在袖中。虽然并未做出任何显露敌意的举动。却在有意无意间横移了一步。身体已挡住了楼门。
楚依依心中徒然一惊。
只因司马如兰与曹暮云有杀父之仇。此行到曹府拜访。华不石并未带她前來。此刻身边就只有楚依依和守在门外的孟欢。
楚依依武功不强。孟欢也敌不过秋横波。何况这里是在曹府之内。如若曹暮云忽然翻脸动手。他们三人就象是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全无反抗之力。
华不石却似对此浑然未觉。只淡淡道:“曹兄为国尽忠之心。实令小弟佩服。”
只听得曹暮云道:“三日前正午之时。天桥大街上宫驾遭袭。太子和公主的居辇被人劫持。劫匪随即驾马车闯出左安门。逃出京城遁走无踪。现在圣上已把此案交于我办理。救回太子和公主之重责也由暮云承担。”
华不石道:“当日在下也在那条街上。只是其时情形混乱。小弟行动迟缓。未能亲眼瞧见宫驾被劫的详情。听说‘燕京八门’的八家掌门。都因此被捕入狱了。”
曹暮云道:“不错。但他们只是一些替罪羊。劫车真正的主谋者却另有其人。”
他此话说出。眼光更是凌厉。直盯在这位大少爷的脸上。
华不石却依然神色自若。道:“曹兄如此说。莫非已经查明了谁是主谋。”
曹暮云道:“暮云调查了三日。所幸略有所获。主谋者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华兄你。”
华不石道:“哦。却不知曹兄有何依据。”
曹暮云道:“宫驾在天桥被劫之后。随行护卫立时通告大都督府。急令封锁各处城门。可是左安门却被几百头牲猪所阻。未能及时关闭。以致于被劫匪驾车闯出了城去。事后暮云亲自审问司责守门的都统牛嘉。知悉了当时的详情。赶來那群牲猪阻门的歹徒虽已遁走。但依照牛嘉的描述。却绘出了为首一人的图像。”
他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卷纸笺。放在了桌上。
华不石伸手取过展开。却只见纸笺上绘着一名脸大如饼。乌眉环眼。却是一身文人装束的大汉。倒也画得栩栩如生。
曹暮云道:“此人的模样甚有特点。暮云碰巧识得他的身份。不知华兄可知道。他为何会來中土大陆。又怎会带着几百头肥猪去左安门么。”
当年曹暮云和华不石一同漂流到大仓岛上。合伙开办“吠天楼”训狗。在大仓城里住了数月之久。当然不会不认识熊天南。
华不石轻抿了一口茶。道:“如此说來。曹兄是怀疑熊大公子受了我的主使。掩护劫车之人出城了。”
曹暮云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暮云早已听说‘恶狗门’中两大高手。是华兄的左右臂助。其中的‘玉仙子’就是司马如兰。而除了司马小姐。谁还能让熊天南应命去做这等事情。”
华不石道:“原來曹兄一早算定了我要來曹府拜访。所以才专门等着小弟自投罗网。以便揖拿我归案了。”
曹暮云盯着华不石的脸。锐利的眼光却忽然和缓了下來。说道:“原本暮云确是如此作想。不过就在刚才。我又改变了主意。”
华不石道:“这又是为甚么。”
曹暮云道:“你我既是知已。暮云对于华兄的了解。自然比别人更深一些。华兄今日前來。分明早就知道我有捉拿你之意。以兄台的智谋。会做这等自投罗网的事。若不是已安排有脱身之策。想必就是其中另有别情。”
华不石闻言微微一笑。道:“曹兄果然知我。”
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正色道:“所谓知已。不仅是相知。还应当相信。曹兄虽然知我。却不知可否信我。”
曹暮云道:“此话怎讲。”
华不石道:“小弟今日前來。并未安排其它脱身之策。所凭借的只有曹兄的信任。我若说现下所图谋之事。于大明朝廷有益无损。曹兄可能相信。”
曹暮云望向华不石的眼睛。说道:“朋友之间贵在坦诚。若说信任亦是相互的事情。华兄可能承认。劫持太子和公主。是你所为。”
二人四目相对而视。过了片刻。华不石才道:“好。我承认劫车之举确是我谋划。虽然当时小弟并不知晓宫驾内所坐之人的身份。”
曹暮云道:“那么太子和公主现在的下落。华兄也是知晓的。”
华不石道:“我知道。他们现在应当还算安全。”
曹暮云点了点头。道:“好。那小弟也相信华兄之言。请喝茶。”
他说着将茶杯沏满。递到华不石面前。
曹暮云和华不石。皆是诡谋心计远超常人。且又城府极深之辈。越是这种人。对他人就越难相信。同时也不易取信于人。
但亦是同理。得到他们的全心信任也越是可贵。
直到此时。坐在旁边木椅上的楚依依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而门边的秋横波也把笼在袖中双手缓缓放下。
华不石取过茶杯细品了一口。道:“劫车之举虽是在小弟的谋划之中。可是在天桥大街上袭击宫驾的却不是我。而是‘天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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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四章阴谋嫁祸
华不石取过茶杯细品了一口道:“劫车之举虽是在小弟的谋划之中可是在天桥大街上袭击宫驾的却不是我而是‘天诛’”
曹暮云神色一动道:“可是江湖上排名居首的杀手组织‘天诛’么他们竟有如此的胆量”
华不石道:“‘天诛’杀人只论价钱不论对象不过以往刺杀的目标大多都是江湖中人或民间的富绅与官府洠嗟墓细鸫朔谷怀鍪执躺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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