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形象不佳,就连说话也带着浓重的乡音,听上去却不象是本地的方言。
从几个人一进客厅,吴正道便在仔细观察,毛家兄弟脚步轻健,气息悠长,显然武功不弱,而这彭三,外表和行动却十分平常,看不出一点会武功的迹象。
照常理说既是比武,柴林应该不会派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上场,因此更有可能的是,此人精气内敛,是一名内家好手,才会令人从外表瞧不出深浅。
吴正道想了一想,转过脸对黄莲大师道:“吴某想请庵主出手料理此人,不知庵主意下如何?”
黄莲大师道:“吴掌门的安排,贫尼自当听从。”
吴正道道:“这人可能练得有内家气功,还请庵主交手时多加小心。”
黄莲大师道:“贫尼知道,多谢吴掌门提点。”
她说着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走向了大厅正中的彭三。这座客厅比寻常人家的客厅宽敞得多,地下是尺许见方的青石地板,十分平整,倒是比武切磋的理想之所。
黄莲大师走到彭三身前三丈之处,才停下脚步,一手持着拂尘,单掌一立,行了一个佛家之礼,道:“贫尼‘静慈林庵’黄莲,请彭施主赐教。”
那彭三却是咧嘴一笑,道:“俺不识字,也莫有甚么可教的,大师手下留点儿情,别把俺一扫帚打死就成!”
黄莲大师手中的拂尘,竟被他说成扫帚,也不知是此人确是不知,还是有意调侃。
黄莲大师虽已年纪不轻,但面容清丽,看上去仅是中年,身着素衣,端立于厅中,举止十分高雅,颇有佛门神尼的风韵。而那彭三却是獐头鼠目,形容粗鄙,摆开的架式也是缩肩扭脖,象极了乡下人练的庄稼把式,土得掉渣。
这两个人在客厅中对峙,仪态风度截然相反,就如同白鹤对上土鸡一般,显得极不协调。
那彭三拉开架式,忽然一声怪叫,三两步已冲到了黄莲大师的身前,挥拳朝黄莲大师当胸直打了过来。
他的喊叫声嘶力竭,这一拳咋看上去也甚是勇武,只可惜脚步粗重,动作缓慢,根本谈不上有多少威力,当真与他所拉的架式一般粗陋不堪!
厅堂之中的众人大都是武学高手,看到这彭三居然打出这样的一拳,都不禁暗暗摇头,心想难道南澳柴园中的贤士便是这等货色,简直比街头武馆里的三流武师都差一大截。
黄莲大师右手一挥,拂尘的尘头,立时就已缠住了彭三的手腕,再轻轻一带,便将他的拳势引向了一边,直落到空处。
此时彭三一拳落空,身体的重心已被拂尘带起,身体右侧空门大露,黄莲大师哪会放过这等机会,左掌已迅疾穿出,拍在了彭三的右肋之上!
黄莲大师的这一掌并未使足全力,只因为这仅是比武,而不是拼命,对方的武功如此不济,她若是全力一掌,这彭三想定会抵挨不住,很可能便要死在当场。
黄莲大师毕竟乃是佛门弟子,当然不能随便杀生,因此,当她的掌缘击中彭三的身体时,又再收了三分真气,只用上了五分的力量。在她想来,仅用一半的功力,已经足以将这乡巴佬一样的汉子打得倒地认输了。
然而,黄莲大师的想法却全然错了,也就在她左掌击上对方左肋之时,彭三又是一声断喝!黄莲大师只感觉左掌好象是击在了一块铁板上一样,只听得“嘭”地一声闷响,彭三竟硬生生地挨了一掌,一步也没有后退。
黄莲大师亦是高手,立时便知对方是用的是“铁布衫”一类的硬功,挡下了自己的一掌。她和吴正道一样,先前只想着此人即便是假装,也多半是内家高手,却全然没想到他原来练就一身外门的硬功,能够硬接掌力。
其实即便这一掌伤不到对方,也仅仅是一个意外而己,黄莲大师仍是占得了先手,因此她本也并不甚惊慌,可是就在此时,她手中的拂尘之上忽然倏地一下,蹿起了数尺高的火焰,竟然着火燃烧起来!
这本是不可思议之事!
只因为这支拂尘既是黄莲大师的随身兵器,当然与普通的拂尘不同,不仅把柄是乌铁所造,拂尘前端看似柔软的尘头,其实亦是用极细的精钢丝制成,十分坚韧,刀剑难伤,更非易燃之物,按说绝对不会被火烧着才是。
可是这支拂尘却偏偏烧了起来。赤红色的火焰冒出,刹那间已沿着后柄,朝着黄莲大师手臂上直烧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子母鸳鸯刀
再高强的武功,也不可能与火焰相抗,黄莲大师不得不松开了拂尘,人影一闪,已退出了丈许开外。饶是她反应迅速,也险些被火焰烧到身上,直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彭三反手一捞,已抓住了拂尘的铁柄,手掌在上面轻轻一抚,那熊熊燃起的赤红色火焰瞬时就已消失无踪。
他“嘿嘿”一笑,走上了两步,将拂尘送到了黄莲大师身前,道:“彭三小胜了一局,黄莲庵主多多承让了!”
黄莲大师竟然输了!
如果是你死我活的拼杀,黄莲大师自是能再用空手相搏,和这彭三分了高低,可是作为点到为止的比武,被对方劈手夺下了兵器,确实可以算是输了。而黄莲大师身为名家高手,一派的掌门人物,到了此时也不能拉下脸皮,去做那种死缠烂打的事情。
这彭三更是十分奸猾,一招得手,便立时作罢,将兵器送回到黄莲大师的面前,让她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黄莲大师微怔了一会儿,才伸手接过了拂尘,道:“阿弥佗佛,彭施主的障眼法实是高明,贫尼佩服!”
她手里的拂尘上,一点被烧灼的痕迹都没有,而刚才那尺许高的熊熊火焰,原来竟是这彭三所施的障眼法而已!
这等操控火焰的技艺,根本就不是武功,而是街头卖艺的杂耍魔术,这彭三便是用了凭空造出火焰的这一手戏法,让黄莲大师在一时不察之下,自己扔下了拂尘。
黄莲大师毕竟是修养极好的人物,此等情形之下也不做辩论,走回到座椅前,对吴正道道:“贫尼不慎败阵,实是惭愧。”
吴正道忙道:“庵主言重了,对方只不过使用些下九流的诡谋伎俩,庵主不必放在心上。”
黄莲大师合什一揖,才坐回到了座椅之上。
此时那彭三也走到了柴林的身后站定,却没有说话。而坐在一旁的华不石,却朝着这个看起来毫不出众的汉子多瞧了几眼。
此人取胜所用的火焰固然只是骗人的把戏,但先前硬接下黄莲大师的一掌,用的却是货真价实的硬功。尽管黄莲大师那一掌未出全力,但能够硬捱一掌而毫发无伤,这彭三的武功决计不会象看上去的那般差劲。
如此看来,柴园之中当真是有一些能人异士,而这南澳柴园,也并不仅是普通的豪门富户那么简单。
却听得柴林朗声道:“武功也好,伎俩也罢,我南澳柴园已胜了第一场,下面的第二场,吴掌门可是想要亲自出手么?”
吴正道心中实是颇为恼怒,已方的三名高手在实力上明明占有绝对的优势,却被这柴林用诡计胜了一场,这等形势之下,下面的两局已是不容有失,须得谨慎安排才行。
他轻“哼”了一声,道:“投机取巧之事,可一而不可再,你们柴园若能派出象样的高手,要老夫出手也是无妨。”
这句话回答得并不明确,吴正道心计深沉,自是不肯吃一点亏,他言下之意,是要柴林先指派人手,他才决定已方出战之人。
柴林道:“好。”
他转过身来,对一旁的毛家兄弟道:“第二局便由你们两兄弟出场,看看是否能堪吴掌门一击。”
两名年轻小伙子齐声应道:“是!”一齐迈步出来,走到了厅堂中间站定。
吴正道目光一凛,道:“柴善人派出两人,是甚么意思,莫非是想要倚多为胜么?”
柴林道:“毛家兄弟向来孟不离焦,但凡与人动手皆是成双成对,吴掌门若是认为吃亏,也可以派出两人与他们比试便是。”
吴正道眉头紧皱,一时沉吟不语。原本这三场比试,已方正好有三名高手,各擅一场便是,可如今对方在第二场派出两人,却又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若是象柴林所说,已方也派两人,如果是吴正道自己和钟不老二人出战,自是稳操胜券,但接下来的第三场却是无人可用了,而若是让他所带来的“南海派”门下弟子出战,却又未必能赢得了这一对毛家兄弟。
正犹豫间,却只见身边的钟不老打了一个哈欠,道:“本老一整天都没有活动筋骨,实在是有点乏了,这样吧,这场就让本老玩一玩,也好解解乏!”
这肥胖老者把手里抱着肥狗阿财放在椅上,已大大咧咧地走到了场中。
吴正道素知这位“鼎湖派”大长老的武功,见他自愿出战,想必有些胜算,便道:“此局就有劳钟兄了!”
钟不老摆了摆手,已走到了厅堂中央,此时毛家兄弟的钢刀已经出鞘,双双摆开架式,准备迎战。这两兄弟看年纪最多不过二十出头,但是一见持刀的手势,便知他们均是用刀的老手。
钟不老瞧了两眼,忽然“嘿嘿”一笑,道:“原来你们两人练的是‘两仪刀阵’,怪不得总要一起出手,果然有点门道。”
“两仪刀阵”是武当派的武功,虽还算不上绝学,却也是江湖中颇有名气的合击刀阵,威力不凡,令人不易抵挡。当然,这仅是对于一般江湖人而言,象钟不老这等高手,自有其应对之法。
眼看着双方立刻便要动手,却忽然间听见有人大叫了一声:“钟老且慢!”
发出喊叫的,却是一直翘着脚坐在一旁的华不石。
钟不老扭头望向这位大少爷,问道:“华少爷有何话说?”
华不石盯着毛家兄弟手中的钢刀,一时之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忽然轻笑了一声,道:“钟老可曾听说过,鄂境江夏‘子午门’的‘子母鸳鸯刀’?”
钟不老眉头皱起,立时目光一转,也瞧向了毛家兄弟手里握着两柄兵器。
却听得华不石又道:“毛家昆仲,你们把两柄刀合在一起,骗骗别人也就罢了,本少爷却能够看得出来。”
此话一出,毛家兄弟的脸色微变,那坐在椅上观战的柴林,望向华不石的眼光,也露出了些许异色。
毛家兄弟对望了一眼,双手一合,手里握在手中的钢刀,犹如变戏法一般地变成了两柄,一柄三尺二寸,一柄一尺八寸,一长一短,正是“子母鸳鸯刀”的尺寸。
“子母鸳鸯刀”是鄂境武昌府“子午门”的秘传刀法,一向以快捷凶狠著称,如果说“两仪刀阵”只是大众皆知的普通武功,“子母鸳鸯刀”却是能算得上是独门的刀法绝技,在“子午门”中亦是一脉单传,一向都不外传,就算是钟不老这等见多识广之人,也仅是听闻过其名,没有亲眼见过。
这一对毛家兄弟,想必就是“子午门”的嫡传弟子,却不知为何会被南澳柴园所网罗,而适才他们故意摆出“两仪刀阵”的架式,竟是为了迷惑对手,让别人对他们的武功做出误判。
因为“子母鸳鸯刀”与“两仪刀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刀法,而“子母鸳鸯刀”完全是单人独使的刀法,根本不是甚么合击之术,他们二人非要一起出手,也是带有欺骗之意。钟不老如若判断失误,毛家兄弟在动手之时,寻得适当的时机突然亮出双刀,定会使得他措手不及,就此落败也大有可能。
与先前的那个彭三一样,这第二场下场的毛家兄弟,竟然也是打着诡谋取胜的主意,只不过被华不石当面出言点破,这计谋自是不能得逞了。
钟不老见毛家兄弟各持着双刀,长刀正握,短刃反握,已知他们的刀技定是不同寻常,但此时既然已经有了防备,却也不足为惧了。而令得他更为惊奇的,却是华不石的眼光,适才毛家兄弟摆出的乃是“两仪刀阵”的架式,就连他这老江湖也未瞧出破绽,那不会武功的大少爷居然能一语道破,实是令他大跌眼镜。
钟不老自是不知道,若论对各种奇门武功的见识,以及观察力的细致敏锐,江湖上已很少有人能及得上华不石。事实上毛家兄弟刚一进入客厅时,华不石就已注意到他们佩刀的刀鞘厚于寻常兵器,而且刀柄中间的那一条细线,正是两把子母刃的刀柄合在一起所致,是以立时就已联想到了鄂境的“子母鸳鸯刀”。
此时的毛家兄弟已不再是并肩而立,而是散开身形,一左一右分立在钟不到的两侧,相距两三丈远,双刀交错,摆出了进攻的架式。
钟不老则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当地,脚下不丁不八,象是全然没有防备一般。
只听得一声呼喝,左首一人已疾步抢上,寒光闪处,长短不同的双刀有若车轮一般朝着钟不老飞卷而至,而右道之人则移动身形,绕着钟不老不住地旋转。
这也是一种颇为聪明的战法,两人刀法之上既是没有相互配合攻防的招式,索性由一人主攻,另一人则伺机而动,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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