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对华不石这等毒道行家来说,也觉得甚是不可思议。
然而,华不石却又知道,马大先生所言确是不假。因为寻常的毒素均是从血液侵入,或经由口鼻吸入肺中,而马大先生所中之毒,却是深入到体内的经脉之中,在血液和肌肤中不留半点痕迹,只有与内力合而为一的剧毒才会造成如此症状。
既然以前从未见过这种奇毒,华不石自然也不会知道医治的方法,而在在众多医药典籍之中记载的祛毒之法,尽管十分高明,却没有一种适用于马大先生的状况。
不过,前人虽然没有现成的方法,但是方法本就是人创造出来的,华不石医术造诣极深,自是明白此理。毕竟此毒再强,也仅是伤损到人体的各种要穴,与先天形成,深入骨髓之中的“乾元绝脉”相比,却还差得远,必定会有解救之道。
他低头沉思了良久,才道:“要解马先生所中之毒,在下能想出两种办法。”
华不石此话一出,屋中的马大先生和妙觉师太均是大为惊讶,犹其是马大先生,更是几乎不能相信。
对于“断弦掌毒”的厉害,无人能比马大先生更为了解,这确属神仙难解的绝毒,想不到这位大少爷竟有法可治,而且听他的言下之意,还有不止一种方法!
却见华不石又道:“不过这两种方法,皆是非同寻常,要想做到殊是不易。”
马大先生道:“却不知是哪两种办法,请华少爷说来听听。”
华不石道:“此毒既是源于内功掌力,那么也就能被内力所化解,只是有此能力的内功心法绝无仅有。在下知道在少林派所传承的‘易筋经’有易筋洗髓的大能,若能找到一位修成此功的高僧,请他出手为马先生运功驱毒,定然可解。马先生有‘大还丹’疗伤圣药在身,想必与少林派有些渊源,或许能达成此事。”
马大先生闻言,苦笑道:“这办法虽好,可惜却是无用。”
华不石道:“此话怎讲?”
马大先生道:“马某确是与少林派颇有渊源,也多半能请动寺中高僧出手救命,只可惜当今少林寺中五百武僧,根本没有一人练成‘易筋经’神功,追溯上一位练成了此功的高僧,已经是百余年以前的事情了。”
“易筋经”号称“少林七十二绝技”之首,自是极难修炼的内功心法,不过华不石却没有想到当今的少林派中竟无一人练成,马大先生既承认与少林派大有渊源,又说得如此肯定,想必不会有假。
华不石道:“若然真是如此,此法自是行不通了,只好试一试第二种办法。”
他略一停顿,道:“这种办法比用内功祛毒之法又凶险了许多,便是用利刃切开先生身体被剧毒侵入的二十四处经脉要穴,挖穴疗毒,再施以药物,缝合起来。只因为这些经脉被剧毒损伤,用寻常针灸之术已无法将药力送入,才只得如此。”
古时的名医华佗有“刮骨疗毒”的故事,这位华大少爷却要“挖穴疗毒”。只是经脉穴道,乃是人体上的要害,别说是被刀剑切开,即便是被拳脚击中,也会立时危及生命,这“挖穴疗毒”,定是比“刮骨疗毒”还凶险得多。
马大先生和妙觉师太均是习武之人,怎会不明白此理。别说要用利刃切开二十四处经脉要穴,恐怕用不着二十四处,只要切开一两处性命就已保不住了。
马大先生望向这位大少爷,却见他神态执着,一本正经,并不象是在说笑。
华不石又道:“切开这二十四处经脉要穴,自是十分凶险,用刀之人不但须得对人体结构十分了解,出刀更须沉稳细致,容不得一丝差错,才能避过致命之处,保全先生的性命。”
马大先生道:“华少爷既能提出此法,想必有此之能了?”
华不石道:“华不石虽然通晓人体结构,也懂得如何祛除剧毒,可用刀却不够沉稳,若要施行此术,最多也仅有三四成的把握,在下先前所说的凶险便在于此。”
马大先生道:“华少爷说得倒也明白,如果运刀时出了差错,马某便要一命呜乎么?”
华不石道:“要是出错,死亡也大有可能,若运气好些,或能不死,但也要伤损经脉,难以复原,今后便会卧床不起,终身瘫痪。其实即使没有出错,成功祛毒之后,马先生全身经脉复原,也须得在床上躺上三五个月之久。”
一旁的妙觉师太道:“这等治疗之法听来都如此危险,怎生使得?身体要穴被刺伤不但武功全失,只怕根本活不过一时半刻!”
华不石还未答话,马大先生的脸色却是一沉,道:“马某身中绝弦毒掌,反正也只有数月的性命,冒险一搏也无不可,就算全身瘫痪,总比见毒发身亡好些。”
他望了妙觉师太一眼,道:“师太放心,就算马某要请华少爷出手除毒,也会等到十天半月以后再说,我答应你们的事情,自会依言办到,不会因此耽误的。”
妙觉师太目光闪烁,呐呐无言。华不石却听出了马大先生言中之意,他们之间大概订立有某项协议,妙觉师太害怕因为治伤而延误,才出言反对。
他倒也并不在意,悠然道:“马先生所中之毒,一两个月内料无变化,等上一等也没有关系,若先生愿意冒此风险,让在下出手祛毒,际时再来找华不石便是。”
马大先生道:“如此马某先行谢过华少爷了!”
却在此时,忽然从客栈的前厅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有人大喊道:
“‘静慈林庵’的神尼们可在店里么,我们大家有话要说!”
嗓音沙哑,十分难听,而随后便听到一阵桌椅翻倒之声,听情形,来人竟好象是来寻衅闹事的!
妙觉师太目光闪动,脸上已现出怒色。
华不石道:“不知道外面出了甚么事情,师太可想出去瞧一瞧?”
妙觉师太脸上的怒色一现即隐 ,很快就恢复了平和之态,道:“阿弥佗佛,贫尼留在此处就好,外面有人闹事,就随他们去。”
华不石心知这位师太的使命便是在此守护马大先生,定然不会轻易离开,道:“师太不去,本少爷倒想去看看热闹,这就先行告辞了。”
他向马大先生拱了拱手,从后院的客房出来,走向了客栈前厅。
一进大堂,华不石立时就看见厅里有黑压压地一大群,至少二三十人,还有不少人站在客栈门外的大街上,。
妙真师太和伊若瑛正坐在大堂正中的一张方桌前,神色凛然,伊若瑛的紫剑金环正放在桌上,而净玉和净心两个小尼姑则站在一侧。
楚依依,海红珠,朱洪,孟欢和白奕灵居然也全都在这大堂中,围坐在墙角的另一张桌边,他们的脸上却都是一幅事不关己,准备看好戏的表情。
华不石来到“恶狗门”众人所围坐的桌边,在长凳之上坐下,低声问道:“出了甚么事情么?”
楚依依道:“仍是昨夜的那些人,还能有什么事?刚才‘铁旗帮’的贺帮主出手,砸坏了一张桌子。”
华不石向大堂内看去,果然看见一张散了架的木桌翻倒在地,几块木屑碎片掉落在周围的地板上,显然是被人打坏的,那位贺帮主的掌力倒也不弱。
而堂中的那一大群人,不但有“铁旗帮”的贺鹏,惠州“八卦门”的候沧海,雷州“古镜门”的汤良、肇庆‘大洪门’的万世杰赫然都在其中,除了昨夜已来过客栈的十多位高手,又多了不少人,显然都是粤境白道门派中的人物。
华不石刹时就已想得明白,原来这些人昨夜铩羽而归,却并未气馁,如今已结为了联盟,一大早就一同前来“福祥客栈”找麻烦。
他们之中任何一派都不是“静慈林庵”的对手,若单独前来,妙真师太等人自是不会卖他们的帐,但是这许多门派一起联手,情况却又有所不同。这等联手之策,倒也甚是高明。
却只见伊若瑛开口言道:“贺帮主是想要显露一手绝世掌法么,又何必与一张桌子过不去?这张好好的桌子就这般打坏了,客栈的老板岂不伤心?”
贺鹏道:“这桌子拦在路上,贺某便一掌打坏了他,莫说打坏桌子,若有人敢挡我的路,我也一样打坏了!”
伊若瑛道:“原来贺帮主还想打人,莫非是想打我们么?”
贺鹏正要回答,却有一人截住了他的话头,正是“八卦门”的副门主候沧海。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便是这些门派所结联盟推举出来的主事人物,他轻咳了一声,道:“‘静慈林庵’乃是名门大派,若瑛姑娘的紫剑金环威震粤境,我们怎敢对姑娘无礼。今日我等二十三家门派一起前来拜会,只是想让贵庵将那样东西拿出来,只要交给我们传看一眼,我等便原物奉还,知足而退。”
第二百四十八章肥狗阿财
这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便是这些门派所结联盟推举出来的主事人物,他轻咳了一声,道:“‘静慈林庵’乃是名门大派,若瑛姑娘的紫剑金环威震粤境,我们怎敢对姑娘无礼。今日我等二十三家门派一起前来拜会,只是想让贵庵将那样东西拿出来,只要交给我们传看一眼,我等便原物奉还,知足而退。”
候沧海此话说得极有技巧。
数十家同道门派来访,只不过为借阅一件东西,于情于理“静慈林庵”都不应该拒绝。而如若“盘龙珏”上吞鲸岛的线索十分明显,众人瞧过之后便能够依照线索找到该岛,将此玉交还给妙真和伊若瑛也无所谓,如若不然,“盘龙珏”已经到众人手中,到时可以再寻个借口扣下不还,毕竟现在各门派人多势众,妙真师太和伊若瑛武功虽强,也难奈何得了这么多人。
却只听得妙真师太念了一声佛号,道:“昨夜候施主来访时,贫尼便已说过,你们想到的东西贫尼根本没有,出家人不打逛语,候施主若是不信,贫尼也无可奈何。”
候沧海道:“如今江湖上谁不知道,那东西已落到了‘四大门派’手中,如若不在师太身边,又在何处,至少须得给我们一个确切消息。”
旁边有人哼了一声,却是雷州“古镜门”的堂主汤良,只听得汤良道:“甚么根本没有,全是一派胡言!依我看,那东西定是在你们手上,要想我们相信,除非让我们搜一搜!”
伊若瑛听了此话,已气得柳眉倒竖,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紫剑金环,怒道:“汤堂主若想搜身,不妨过来,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胆量!”
汤良昨天夜里前来客栈,已吃过了伊若瑛苦头,此时仗着众人之势,才形态张狂,却也不敢当真与伊若瑛交手,他望了望伊若英手中的长剑,道:“你若不肯,也就算了,我们这里这许多人,汤某可不怕你!”
他特意提到已方人多,显然是心中已生出了怯意。
候沧海道:“若瑛姑娘言重了,我等皆属粤境同道,凡事都好商量,大家何必伤了和气?”
却在此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要打就打,不打就滚!本人最讨厌那种婆婆妈妈,啰里八嗦的家伙,都他娘的混帐王八蛋,算不得男人!”
这声音极为宏亮,在客栈的大堂中回响,直震得众人耳边“嗡嗡”直响,却偏偏听不出是从何出传来的。
候沧海本人也通晓运用真气发声之道,自是明白来人内功惊人,只是对方所用的这等传音之法比他自己要强得许多,即使是昨夜所见内功高强的妙真师太也远远不及,不由得心中一惊。待得他想要察看说话之人是谁,却看见一个肥壮的身影已从客栈门外蹿了进来!
来者身长三尺,膘肥体壮,全身满是赘肉,上面覆盖着淡黄色的绒毛,嘴大鼻厚,两只长耳耷拉在脑袋两侧,来回摆动。
来的不是一个人,竟然是一只大肥狗!
这大肥狗进得门来,三两下蹿跳,就已来到了候沧海的身前,张嘴朝着候沧海小腿直咬而来!
候沧海乃一派高手,当然不会这般容易被咬中,当下足尖点地,身形已闪退出了丈许之外,却只见那肥狗也不追赶,张开两条后腿坐在了地上,哧哧呼气,摇头晃脑,却是一幅得意洋洋的模样。
站在一侧的净心和净玉两个小尼姑,一见这条肥狗,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叫道:“钟师祖来了!”
听了这言语,几乎堂内的所有人都感觉莫名其妙,难道这两个小尼姑口中所说的“钟师祖”,就是这一只大肥狗么?
钟师祖当然不是狗。此时客栈门外又闪出一条黄影,一个大腹便便的老人已跨过门槛,走进了厅中。
此人并不算高,穿着一件土黄色的衣衫,这件衣服的胸前和腹部均被肥肉撑得鼓鼓的。而他的脸上亦是油光发亮,头发斑白,下巴上却光溜溜的没有胡须,若论身材长相,倒和那只大肥狗有几分神似。
那只肥狗一见这黄衫老者进来,立时又蹿了过去,不住地摇动尾巴,去舔老者的手掌,显得十分亲热。原来这黄衫老者便是这只肥狗的主人,当真是怎样的人就养怎么样的狗。
只见那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