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哥哥,风筝线要怎么办?”
“……”
“风筝线好可怜喔……”
事实上,风筝线并不可怜,当它体会到风笋总有一天仍要远飞时,它选择再次放手,任由它飞走,纵使重重摔落在地,伤心难过,也会含泪祝福风筝离开。
文皓,去追求你的目标吧!我绝不拦你,也绝对不能拦你。
醒来时,已是日正当中,床铺旁的位子自然没了余温,压出的凹痕也已经复原,人已远去,痕迹丝毫不存。
下了床,叶芝宁开始觉得有点头重脚轻,不太能站起身,费了许多力,才勉强站起来。
时间是十一点……怎么过得这么慢?文皓是不是才刚离开?
接下来的这一天,她过得浑浑噩噩,又恢复成前几天刚跟蓝文皓冷战时的情况,她没有心情理会他人,当然也包括小祁。
叶芝宁愈来愈不开心了,小祁也看得出来,爸爸出门前特地到他房间叫醒他,吻了吻他之后,要他多陪妈妈。
所以,他常常待在妈妈旁边,有时跟妈妈说话,有时候安静的自己看书,母子两人就这样安静度过好几个下午。
那一天,窗外呼呼吹着冷风,已是隆冬,小祁拿着画笔和图画纸来到叶芝宁面前。
“小祁,怎么了?”
“妈妈,我要交图画作业,我可不可以画妈妈?”
微笑看着他,“好啊!要把我画好看一点喔!”
“没问题!”小祁天真的说着,“妈妈本来就长得很好看啊!”
“嘴巴干嘛这么甜?”
小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本来就是嘛!妈妈笑起来很好看喔!”
叶芝宁坐定,“这个姿势可以吗?”
“可以、可以!”小祁开始很认真的画了起来,那副眉头紧皱的神情像极了他的父亲。
“小祁?”
“什么事?”
“小祁长大了一定长得很帅,一定会有很多女生喜欢。”
又是一阵傻笑,“我才不要很多女生,我要跟爸爸一样,找一个像妈妈的女生。”
轻轻一笑,“为什么?”
“因为妈妈笑起来很好看,好像天使喔!”小祁脸红红的说着。
“小祁才是妈妈的天使!”
这孩子一直是她的支柱,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只要一看见他,就会觉得充满希望,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半个钟头后,小祁收起画笔。
“好了吗?给妈妈看看。”
“不行!”脸红红的,“我还没画好。”
“可是……”
小祁准备往门外跑,“妈妈,对不起,现在不可以给你看,明天再给你看。”
看着他一脸坚持,叶芝宁只好作罢,“好吧!不可以食言喔!”
“好!”小祁往门口跑,“妈妈,我出去了!”
小祁一路往户外的庭院跑,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把刚刚没完成的画画完,他打算再加个几笔,把叶芝宁画成可爱的天使,然后再把画送给妈妈,希望她永远像天使一样快乐,像天使一样笑口常开。
可是,小祁却在跑到一半时,碰到了不速之客——是那个讨人厌的丽娜。
这个阿姨真讨厌,常常说话欺负妈妈;妈妈脾气好,什么话也不回,可是他就很生气,但妈妈还是要他不要回嘴。
他讨厌她!
小祁想当作没看见丽娜,直接绕过去;可这种视若无人的态度,让一向受人重视的丽娜更火。
待在这里,所有人都不给她好脸色看,这几天来,她更是连蓝文皓的脸都没见到,只能一天到晚挑衅叶芝宁,谁知道那个女人修养真好,理都不理她。
现在看到这个小子,长得那么像蓝文皓,心里更气。“你这小鬼,干嘛当作没看见我?”
“哼!”
一听,丽娜更生气,“你这什么态度,没教养的小鬼。”
朝她吐舌头,小祁想要绕过她离开。
“等一下,你爸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丽娜捏着他的耳朵,“你说不说?”
小祁推开她,疼得摸着自己的耳朵,心里更是生气,“爸爸去美国了啦!”
“你说什么?”
“爸爸去美国了啦!”小祁大声的说着。
真是够了!蓝文皓都回美国了,她还待在这里干嘛?
“你不用想了,爸爸不会跟你在一起的!”这是那天他问爸爸,爸爸跟他说的。
“你这小鬼,你等着看吧!”丽娜高兴的说着。
只要没有叶芝宁跟在身边,要征服一个男人还不简单?没有女人陪在身边,身在异国,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她有这个自信。
看着小祁手里拿的东西,丽娜一把抽了过来,“这是什么?”
“还给我,你这个坏人!”
“这谁啊?画得真丑……”
“你胡说,这是我妈妈,我妈妈最漂亮了。”
“你妈?画得真丑,也难怪,你妈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
小祁生气了,“你长得才丑,恩斯叔叔说,你只会缠着爸爸,是个花痴!”
气得七窍生烟,丽娜一把将画给撕破,然后随手一丢,纸张被风一吹,飘到了旁边一棵树上,挂在树枝上。
“我的画……”小祁跑上前去,想要爬上树拿画。
丽娜还在生气,“你活该……”一转身,就看见叶芝宁那一双愤怒的眼神。
“你……你要干嘛?”
“请你收拾东西,今天晚上就离开蓝家!”
“你……”
“这里不欢迎你!如果晚上我还看见你,我会立刻报警,说你擅闯民宅!”叶芝宁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丽娜可以冲着她来,可以欺负她,但是欺负小祁,绝对不行。她绝对不准!
“是……是你让我住进来的!”
“但我现在不欢迎你,所以我给你时间离开这里!”
丽娜还来不及回嘴,一旁就传来吴嫂的惊声呼喊。“小祁,你怎么爬这么高?赶快下来啊!”
“我要捡妈妈的画……”
叶芝宁站在树下狂声大喊,语气里透露着惊骇与恐惧,“小祁,下来!”
“妈妈,画飞到树上了,我要捡画啊……”
风吹得很大,树叶被吹着沙沙作响,黄昏的天空开始汇聚黑夜的灰色,显得有些恐怖。
树枝摇晃着,小祁的身影隐没在叶丛中,一下出现,一下消失。
恐惧感已经让叶芝宁完全失控,她放声大吼,“小祁,不要捡了,现在马上下来!”
“妈妈……”
“下来!”
小祁有点为难,看看画,又看看叶芝宁,最后决定听妈妈的话,开始一步一步往下爬。
“孩子,小心一点……”
小祁一步步往下爬,一点也不害怕,爬树很好玩,爸爸有教过他,但是妈妈好像很害怕,所以还是下去吧!
然而,就在小祁爬到主干,距离地面约有数公尺的高度时,他的小脚突然踩了个空,整个人无预警的往下掉。
“小祁——”叶芝宁冲上前去,想要接住小祁,但是落地的速度实在太快,小祁就这么像个破布娃娃一般,整个人摔在地上,后脑勺还撞上一旁的石头。
吴嫂不停尖叫,
“天啊——”
叶芝宁整个人腿软在地上,但是她还是用尽力量爬了过去,将小祁瘫软的身体抱进怀里。
一个动作,却让小祁头上的血,沾满丁叶芝宁全身。
小祁的嘴里也流出了血,叶芝宁抹去他嘴角的血渍,瘖痖的嗓音不停颤抖,一字一字,破碎到连不起来。“小祁……小祁……”
不要啊!不要这么残忍啊!
吴嫂当机立断,“我去叫救护车!”
风还是继续吹着,那个高挂在树枝上的画纸,竟然被吹落,掉了下来,就掉在小祁失去知觉的身上。
“小姐,你要再用力一点,不然孩子生不下来!”
“嗯……”
“深呼吸,再用点力!”
“呜……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加油,小姐,孩子如果再不生出来,会有问题的。”
“我……嗯……”
“加油,用力!”
“啊……皓哥——你在哪里……啊——”
手术室外,叶芝宁瘫坐在地上,满脸泪痕,血色已经完全从她的脸上消失。小祁已经被推进去了,正在动手术。
小祁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生产时的辛苦她未曾忘记过,她告诉自己,就算没有父亲,她也要好好照顾小祁、带大小祁,让他跟一般的孩子一样。
上天没有忘记她,给了她一个听话又可爱的孩子,为她带来五年昏暗生活中唯一的笑容,他是她的天使。
后来,文皓回来了,她的幸福这才完全。可是不过一瞬问,为什么她的幸福又要失去了?
她真该死!她为什么花这么多时间在自卑,在自怨自艾?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小祁,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
叶芝宁双手不停发抖,看着手术室外的红灯,眼神涣散,不能自主的一直落泪。“不会的……不会的……”
看着那双手,不停颤抖,叶芝宁好恨,“你为什么没有接住他?为什么没有接住他……”
这时,吴嫂眼眶含泪定了过来。“小姐,我联络不到少爷……恩斯先生也找不到……”
叶芝宁没有反应,她根本无法管别的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小祁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都是那个女人害的!”吴嫂痛骂。
丽娜一看到小祁摔下来,也吓了一大跳,趁着所有人忙成一团时,包袱款款赶紧逃难。
等到吴嫂发现时,早就不见人影。
这时,叶芝宁突然重重甩了自己一巴掌,接着放声痛哭,把吴嫂吓了一大跳。“都是你的错,你该死!你该死……”
吴嫂赶紧抓住她,“小姐,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吴嫂……如果小祁……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她抓着吴嫂,不停的自责,不停问着,恐惧戚几乎将她逼往死境。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小祁很有福气,一定会没事,一定……”说到这里,连吴嫂也不停流泪。
吴嫂也亲眼看到了,小祁流了那么多血,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承受……会怎样她不敢说,只能求上天放过他们,别再为难这对苦命的母子。
“小祁这么小……流了这么多血……”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我真希望……这是我流的血,我真希望……是我……”
“不要这么说……”
绝望的不停颤抖,泪水朦胧的双眼看向急诊室门口,没有动静,她的心不停往下沉……
这时候她真的需要一个依靠……可是为什么,就跟五年前一样,当她面临种种打击时,当她最需要依靠时,都必须独自面对一切打击呢?
为什么?为什么文皓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为什么他一定要飞?为什么他不能留下来?
难道她不配吗?她下配获得依靠,活该独自面对这一切吗?
文皓——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现在的我真的需要你……我快撑不住了……
“小姐,别担心,一切都不会有事的,我再去联络少爷……”看看急诊室,“不知道手术要进行多久,小姐你饿不饿?我去买东西……”
“……”毫无反应,一双眼神失去焦距。
“小姐?”看着叶芝宁完全不理她,吴嫂知道她的一颗心完全悬在小祁身上。
吴嫂再去联络,半个钟头回来,还是找不到人。
打分公司电话,她听不懂英文;打手机,文皓少爷与恩斯的手机都关机。
该怎么办?
现在这一切,真的需要文皓少爷来处理,看看小姐,她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连日来的心情沉重,再加上这项重大打击,再坚强的人都会垮的,该怎么办……
又过了两个钟头,叶芝宁一动也不动,维持同样的姿势看着急诊室外的灯,仿佛那种灯可以照着她走出这场噩梦。
终于,接近凌晨一点时,手术灯灭了,叶芝宁就像触电一般跳了起来,这时医生也走了出来。
“医生,我的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拿下口罩,“伤得非常严重,颅内大量出血,他陷入重度昏迷……情况很危急……”
叶芝宁湿着一双眼睛,当场下跪,声声带泣的说着,“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尽力。”他准备回到手术室,“等一下院方会帮你儿子动脑部手术,看看能不能处理颅内出血。他年纪很小,我们本来不打算这样做,但在做过脑部断层扫描后,还是决定动这项手术。”
“医生……我求求你,救活他……”
“我尽力!”说完就进去了。
叶芝宁呆立在手术室门口,面临这生命中最大的打击,双眼瞠得大大的,泪水竟然不可思议的逐渐收干,哭泣已经无法表达她内心的悲痛,然而她也感觉到那逐渐流失的希望。
这时候,她该把她的祷告告诉谁?
膝一弯,跪在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