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谢你这么有耐心!”单纹惜咬牙瞪眼,恶狠狠地一字一顿道。
“要感谢的话,姑娘不如以身相许吧?我可不接受其它方式的感谢。”
“段柳晏,你很缺女人吗?”
“在下尚未娶妻。”
“哦,那你出门右转,走四条街就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花魁翠娘千娇百媚,绝对能让你半个月下不了床!”
“咦?姑娘怎么对妓院这么熟悉,难不成……”
他话至于此,丹凤眼带着极其暧昧的目光将她打量一番,单纹惜只觉得七窍生烟,脑海里缓缓冒出四个字:自掘坟墓!
但是,要她轻易服软?
那简直是白日做梦!
她神态自若地绕了一缕发玩弄,“难不成什么呀?本小姐是这单家的女儿,做买卖谈生意,对付各种各样的男人,自然要有相应的方法吧,这妓院,不过是其中一种罢了。古人云,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那些人既非英雄,也非好汉,不过是几个粗俗男人罢了。”
说完,她抬眼瞥了他一下。段柳晏的脸色很难看,眼中的神色可以冻伤人,吓得她往后退去。后背撞在了柜子上,硌得她脊梁骨一阵酥麻。
“你、你干嘛?!”
“玩弄男人,你做得兴趣盎然是吧?”
他架在她两侧的胳膊又紧了紧,夹得她肩膀生疼。用力想甩脱,却半点都挣不开。
无奈之下,她瞪着他吼道:“我又没有玩你,你急什么啊!”
段柳晏愣了愣,目光深邃黯淡,像是隔雾仰望的星空。
单纹惜趁机挣脱了他的钳制,靠在桌边,“我不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不过,如果我说的话刺到了你的痛处,我道歉。我没有玩弄过任何人,那只是正常的利益交易而已,本小姐问心无愧。”
他们背对背矗立,月华洒了满室,安静寂寥弥漫。
半饷,段柳晏走到窗边。
“告辞。”
撂下这句话,他便翻身出了窗。
决心万劫不复(1)
父亲寿宴将至,一连半月有余,单府上下忙得焦头烂额,可单宸非却没漏过妹妹的一举一动。
她向来严谨细心,这些日子账目核对却错了好几处,害管账的活计提心吊胆;她的脾气一直很好,最近却总是因为小事大发雷霆,搞得府上佣人担心受怕;她热爱并精通音律,可近期却很少弹琴吹笛,偶尔奏乐也是频频出错。
很显然,单纹惜有心事。
而且是不想和哥哥讲的心事。
后院,塘中荷花已达最盛之时,鸟啼虫鸣阵阵,虽也悦耳动听,却比不上那熟悉的琴音笛乐。
单宸非叹了口气,身后突然传来嘻嘻笑声,他唇边扬起浅淡的弧度,任她扑上来,从背后抱住自己。
“真想不到我的狐狸哥哥也会叹气喔。”
“哥也是人啊,只要是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惜儿觉得呢?”
“我开个玩笑而已,哥扯什么大道理嘛!”小嘴一嘟,她转眸看向塘中荷花,蹲下身,撩了撩水,轻声唤道:“哥。”
“嗯?”
“这些年来,你累吗?”
“说不累是假的,”他也望向了那粉嫩的荷,眸中弥漫了淡淡忧伤,“惜儿累吗?”
“很累,但是很快乐。哥哥呢?”
“哥和惜儿一样。”因为有你在,所以,我一直很快乐。
她站起身,直视着他,严肃地道:“哥,有一个问题,我希望你认真说实话。”
他转眸对上她神色锐利的杏眼,轻轻颌首。
“现在的生活,是哥哥想要的吗?”
“是。”
“那么,是最想要的吗?”
单宸非愣了愣。
随着她的话音敲入耳膜,他的视线焦点发生了错乱,妹妹的五官被分别放大,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眨眼的动作似乎也被放慢了。
他逐一扫过单纹惜精致的五官,弯月般的浓眉下面是炯炯生辉的杏眼,纤长的睫毛洒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小巧玲珑而高挺的鼻,随着呼吸,鼻翼有规律地微微起伏,红润的朱唇宛若娇嫩的樱桃,让人看着就想咬上去……
决心万劫不复(2)
停!
单宸非闭了闭眼。他最想要的,便是摘下那枚樱桃,放入自己的口中,细细品尝,慢慢吮吸汁液。可是,不行……
他不能告诉惜儿。
这个烦恼,只要自己承担便好,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把她拖下水!
但是,他亦不想骗她。
“现在的生活不是哥最想要的,但是哥哥很满足。保护好这个家,让爹和惜儿好好的,便是哥哥每次做事前,首要考虑的事。”
单纹惜怔怔望着他,片刻后,脸上绽开温暖人心的璀璨笑容,一遍又一遍地唤他“哥哥”。
单宸非知道,这是妹妹撒娇的方式。
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温柔地应着,抬手覆上她的头,轻揉。
“惜儿,会离开哥哥吗?”
当他反应过来时,话音已经落下。五年来,单宸非第一次产生慌了神的感觉。
“哥在说什么呀!惜儿是哥哥的妹妹啊,这是从我们出生就决定了的事,妹妹怎么会离开哥哥!”
“嗯。”他露出温柔的笑,掩盖了眼中深深的伤,隐藏了心里钝钝的疼。
那样的伤,那般的疼,浓如泥沼,化不开,流不尽。一脚踏上去,便再无可能全身而退。
然而,商场上游刃有余的“竹仙狐”,这次却亲手斩断了所有后路。怪只怪,他的演技,与生俱来,早已完美至无暇之境。
无人看出,他已然决心坠入万劫不复。
皇上皇叔共寻伊人(1)
皓月皎洁,若无暇美玉镶嵌于墨色琉璃般的夜幕。
单纹惜一手撑在窗棂上,对着明月发呆,眼中是期许与失望交错的复杂神色。
下午和哥哥谈完之后,她心口积压多日的郁结终于减少了一部分。
不知怎的,两个月以来,她好像已经习惯了段柳晏每晚的登窗骚扰。如今,他突然不再造访,她倒是很不适应,以至于夜里睡不安稳,白日时难免心浮气躁。焦躁易怒之下,家中仆役和店里伙计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单纹惜叹了口气,何时开始,自己竟成了持宠而娇的大小姐,这样的她,和那些被深恶痛绝的恶人有何差异?
“不可以再这样了呢……臭小子,你是不是想赖账了?”
她喃喃低语的声音被微风吹散,再无踪迹。
红墙金瓦的皇宫中,尚有一座大殿烛火通明,宫女太监守在殿门两旁,常有侍卫走动,皆为一派不敢松懈的摸样。
殿中金碧辉煌,烛光将三个男人的身影拉长。
唯一的老者便是当朝内阁大学士杨荣。
朱瞻基将手中的两份奏章分别递给杨荣和段柳晏,然后坐回到龙椅上,“没其它事,你们可以退下了。”
“是。微臣告退。”
段柳晏率先看完了折子,行了礼便要走,却被朱瞻基一声“等等”唤住了脚步。他连忙转身,毕恭毕敬行礼,“皇上还有何吩咐?”
明明是恭敬得一丝不苟的动作,放在段柳晏身上却有一种别样的傲气邪魅。杨荣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微眯了眼。朱瞻基却不以为意,随手取了折子翻阅,开口,如洪钟的声音带着些随意。
“柳晏,上次搭救朕的人,可有着落?”
“回皇上,臣弟无能,尚无线索。”
“这件事,希望你尽快办妥。务必要早日找到那人,朕定当好生答谢他。”
“遵旨。臣弟告退。”
朱瞻基微微颌首。
待段柳晏走出大殿一段时间,杨荣朝前作揖,“皇上,微臣有一事请问。”
“何事?”
皇上皇叔共寻伊人(2)
“皇上自登基以来便施仁政、行削藩,今大明国泰民安,百官臣服,乃兴旺之吉兆。然,削藩之策施行以来,一直颇为顺利,皇上却独留宁远王与汉王。恕微臣斗胆进言,此双王,乃大明日后两大隐患。若他日,这二人或其子孙心生反念勾结,朝廷危之。”
他说完之后,朱瞻基却大笑了数声,朗声道:“朕与朝廷,能拥有卿之敢言之臣,实乃大幸。”
“微臣不敢当。”
朱瞻基收了笑,“但,杨爱卿此言,实乃冤枉了段柳晏。朕颁布削藩之策当日,柳晏便以‘安邦治国’为条件,交出了手中兵权,并发下重誓,世代忠于明君。朕也赐予了柳晏一枚免死令牌,以示信任。如今他掌管御林军,更司兵马大元帅之位,若柳晏有不忠之心,不说今日,数月前,朕怕是早已死在回京途中。”
说到这,朱瞻基沉了面色,心道:如此信任他,是因为我很清楚,这个表弟想要什么,又对什么没兴趣。
“至于皇叔,”他轻轻摇了摇头,“他近来已经有所收敛,所提之事大多益于百姓。况且,不论如何,他亦是朕的叔父,朕不想逼得太紧。”
知道皇上一向注重孝道,杨荣也不好再说什么,作揖行礼后便告退了。
距京都千里之外的汉王府亦有人未眠。
汉王朱高煦坐于桌案旁,前方,一青年人中规中矩矗立,态度恭敬诚恳。
看完信件,朱高煦勃然大怒,力道失控之下,将信纸粉碎,向那青年咆哮道:“告诉他!务必找到此人,否则不要回来见本王!”
“遵、遵命!”青年颤抖着应声,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朱高煦深深吸了一口气,来到窗前,眺望着明月沉思。
当初得知朱瞻基奉旨回京,他便迅速安排了人手刺杀,虽然事出仓促,却极为隐秘,怎可能走漏风声?
那么,毫无疑问,救驾者是他身边的人——他的身边,有侄子朱瞻基的奸细!
朱高煦的拳重重捶在窗棂上,木头断裂的声音顿时传了满室。
他一定要先找到那人,并将其碎尸万段,否则,怎能消他心头之恨!
宴席选良缘(1)
正午来临时,京城第一酒楼早已是宾客满座。上至朝堂重臣、江湖豪杰,下至平民百姓、素装小生,各路人士齐聚一堂,场景实为热闹。
单家主三人进入时,喧闹在瞬间平息了。
男士的目光聚焦在那面罩薄纱的娇美之人身上,女子们则均已被那清逸男子震慑了心魄。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情绪滋生,仰慕的、嫉妒的、惊羡的、厌恶的云云——满座宾客,各怀心思。
主持致词刚刚结束,单纹惜和单宸非便各被一群男女包围。
对于他们而言,这不过是游戏——早已玩腻了的游戏,便连作为消遣都显得勉强。
“单姑娘平日闲暇之时都有做些什么呢?”
“单姑娘的手这么漂亮灵巧,一定是常常做些女红之事吧!”
“李公子过奖。小女子闲暇之下,常常奏乐,以滋消遣。”
看着那些公子们的笑容,单纹惜回味了一下早饭,面上笑盈盈回答,却在心里叫苦喊累。她转眸去看哥哥,见单宸非依旧是淡淡的笑容透着疏离,便只剩无语问苍天的份儿。
父亲可是再三叮嘱过要他们留心选良缘的,可是这帮人,根本就与往年宾客全无不同。都是一副谄媚的嘴脸,让他们怎么选?!
围着单宸非的那些莺莺燕燕,在单纹惜看来简直一个比一个粗俗。
连假笑都无法扮好,就想降服她哥哥“竹仙狐”吗?
呵,真是可笑!
至于缠住自己的这帮男人……
单纹惜调转视线回来,口上仍旧不慌不忙地回答着各种问题。
用眼和脑将他们挨个衡量一番后,她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就连作为玩具,他们这群人都不够格。
单纹惜在心里叹了口气,万般无聊之下,开始驱使视线在酒楼里四处扫射。
装饰雕花的楼梯上铺着干净的红毯,每一个雅间的门牌都用巨大的扇子作为底板——那是单家店铺的标志,名为“慕蝶扇”。
宴席选良缘(2)
慕蝶,据传闻,那是父亲曾祖母的名讳。单家祖先原本乃是陈友谅旗下的一名谋士,明末元初时,父亲的曾祖父娶得一名贤惠能干之妻,督促丈夫在乱世中择良路。两人在不懈努力之下,振兴了家业,唯后世子孙所称赞。
这个故事,单纹惜和单宸非在很小的时候便听过,如今早已滚瓜烂熟。单宸非对此不以为意,认为只是长辈编来的故事,可信度不高。单纹惜却不同。对于立志要做女强人的她而言,那慕蝶先祖便是偶像了。
单宸非的视线无意中扫到妹妹身上,眼底浮现一丝温柔,稍纵即逝,继续与那些名门富家的小姐随意地聊着。
丰盛的菜肴陆续呈上来,单纹惜终于找到空隙,从王孙公子的包围圈脱了困。
她来到酒楼后院透气,几名活计见了,均是一派谦恭摸样,她则亲和有加地逐一回应。
正攀谈着,单纹惜的神色突然一凛,小厨子吓得冷汗直流,不知发生了何事,却又不敢询问。
凡是待得久的店伙计都知道,单家在这京城以内的买卖店铺都归大小姐管辖,其余地域一并由大少爷负责。
比起远距离的大片河山,这京城是王都,自然是非颇多,单纹惜一个女流之辈能把所有事处理得一丝不苟,实在让人无法不惧于她的偶尔流露的威严。
据说前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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