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环老人缓缓卷起了一双大袖,道:“蒙涉,你如不先出手,可就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先下手为强了。”
蒙涉道:“三环老人,以你的身份名望,和我动手不觉有些欠妥么?”
三环老人道:“你这话不无道理,老夫对你如无几分让头,杀了你,谅你也不能心服。”
蒙涉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忽然他足下一顿,用力向着后面石林内纵去。
三环老人好似早已料定他有此一着,口中喊道:“不要脸。”
身形微幌,使了一手大挪腾奇功,已拦在蒙涉面前,蒙涉双目一张,叱道:“闪开。”剑光一闪,已把手中“着星”剑抽到了手中,直向三环老人面门上劈到。
三环老人身形微侧,蒙涉的宝剑已走了空招,他刻势一刹,正待发出第二招“雁点秋容”,却听三环老人呵呵笑道:“呼涉,老夫让你三招之后再还手。”
蒙涉突然收势,冷冷道:“三招有何为奇?蒙涉让你三招,谅也无妨。”
三环老人道:“老夫话还未曾说完,蒙涉,你且听来……”
他略一停顿,又遭:“老夫非但让你三招,而且只用一双肉掌,对付你的兵刃。”
蒙涉道:“这话有点意思。”
三环老人道:“这还不算稀奇,除此之外,尚以二十招为限。二十招内如不能取胜于你,即刻认输,听凭你处置。”
蒙涉嘿嘿一笑,道:“大丈夫言而有信,你说话可要算数。”
三环老人道:“自然算数,你发招吧!”
蒙涉一点不忙,心想:“好个老小子,你自传武功了得,未免太小瞧我蒙涉了。哼!要赢得你,我也自知无望,但只捱二十招的话,蒙某还有几分把握。”
蒙涉昔日所日虽是判官笔法,可是崆峒本以剑法著名,其中以一路“奔雷剑”最具威力,蒙涉身为崆峒高手,自然精通烂熟,当下凝神一志,提聚功力,攀然腾身跃起,一招“苍龙出海”,直向三环老人胸腹处疾劈过去。
三环老人翩然飘起,身方离地,蒙涉忽然挺胸上步,喝了一声:“看剑。”右臂挥处,判官笔脱手而出,箭也似地直向三环老人前胸激射。
三环老人就空一滚,口中哼了一声,坠下地来,蒙涉迅即枪上一步,可不敢贸然冲近去,只这样伸颈查看。
只见三环老人身子摇幌几下,突然一转,“呼”地一股劲风破空而来。
蒙涉挥掌中剑向外疾格,“呛嘟”一声,削落飞来之物,竟是自己掷出的判官笔,眼见得那三环老人挺腰直立,白发飘扬,那里曾受过一点点伤害呢?
三环老人点头笑道:“三把已过,老夫手下不再留情,蒙涉,把你压箱底的玩艺儿都抖出来吧,看看今日之战,到底鹿死谁手?”
蒙涉心中牢记二十招之限,当下不必多说,只蓄势待敌。
三环老人一步步向前踏进,他每向前踏进一步,身躯随之而左右摇幌一下,乍看过去,有如风摆残荷。
蒙涉心念电转,正自思索对方步法路数,三环老人已经出手发招。
风声起处,老人右掌乎吐而出。
左手大袖也同时拂出,扫向蒙涉面门。
他两手的把式,互为表里。
而又纤缕极密,不露痕迹,果然凌厉低人之极。
倒卧一边的杜希言,此时只觉得全身冰冷,尤其是血脉运行,周身有如针刺以行,麻痒疼痛兼而有之,虽赖胸前丹凤针散出的热力,勉强解除了些痛苦,可是那种滋味,却也非常难受。
他目睹着二人这番厮杀,内心甚是紧张,对于黄衣老人那种杰出的武功造诣,确实钦佩不已。
虽然现在他已明白了那黄衣老人非是成金钟一边,对于自己更有救命之恩,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件事,脑海中迅快的闪现出天罡绝艺的招式,以及他对付黄衣老人的情况。
第一次他对付黄衣老人时,简直连不起来,但第二次却一连三招,把蒙涉杀得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猛可里,听见那黄衣老人一声断喝道:“去。”
两条人影倏地作两下分开,由他们彼此之间的身法落势看过去,胜败之数已知。
那黄衣老人落地翩翩,如海鸥旋降,意态潇洒舒适。
相反的,那蒙涉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只见蒙涉向下坠落的身子,非常急速,“噗通”一声,翻倒在地,他欠身再三,却是坐不起身来。
黄衣老人冷冷一笑,道:“蒙涉,你能在老夫手下走到第十七招,也实在不容易了。刚才我已说过,你素行不善,有辱师门清誉,老夫才对你下此毒手。”
蒙涉身子颤个不住,面如金锭,牙关紧咬,只道出了一个“你……”字,喉中“咯!”的一声,双目瞑合,僵卧不动。
杜希言亲眼看着这个人的死亡情状,也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接着只见三环老人对着蒙涉尸体喃喃自语道:“蒙涉,崆峒派对你不薄,你且背弃师门,似此背师忘义之人,老夫断断是容忍不得。”
他缓缓转过身来,走到了杜希言身前,伸出一只手把杜希言扶起,含笑道:“如非老夫及时而出,只怕你早已命丧黄泉了。”
说罢,注视了一下杜希言双眼,又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脉门,顿时面露惊异之色,右手随向着杜希后心拍了一下。
杜希言心中虽是明白,只是苦于不能开口,此时吃黄农老人掌力一拍解开了穴道,不由“哇!”地呕了一口浊痰,才行恢复了行动。
他伸展了一下手脚,望着面前黄衣老人点头道:“多谢你老救命之恩。”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你这孩子,确实有些意思。”
杜希言一运起身走到了蒙涉尸身前,弯腰把那口“参星剑”取到了手中,顺带发现死者口角流出黑色的血,想是那黄衣老人掌力伤了内股所致,心中暗暗吃惊。
三环老人道:“孩子,你可是觉得老夫下手过于毒辣么?”
杜希言道:“此人罪大恶极,目是该死。”
三环老人道:“自是该死,我告诉你,这人名叫蒙涉,乃是峻烟派的一名叛徒,老夫生平最根背师忘恩之人,一旦落在老夫手中,定必取他性命,更何况他罪迹昭著,更加死有余辜……”
杜希言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原来武林中,背叛师门,是如此严重的一项大罪啊!”
黄衣老人这时又道:“此人心术险诈,武功也实在厉害,前此老夫得悉李天祥有此人为助,心中已猜知不妙,今日总算除了一个祸患。”
杜希言抬头看着他道:“如此说来,老先生竟是认得李真人了?”
三环老人目光逼视着他,点头道:“孩子,你既然问到,我也不便瞒你,老夫姓葛单名一个鹰字,人称三环老人……”
他持一下长髯,三枚金环叮叮作响,然后微微一笑,接着又道:“当然,你是不会知道这个名字的……事实上,如今江湖上,除了几个有年岁的人,已很少能道出老夫来历,你方才问的那位李真人,老夫与他渊源甚深,因为他是老夫的师侄呢广
杜希言道:“原来老先生你是武当派的老前辈,小道……”
三环老人摆摆手道:“不必再小道小道的了,方才老夫唤你小道长,不过是逗着你玩玩罢了,莫非你还真当自己是玄门中人么?哈哈……”
杜希言面上一红,呐呐道:“老先生既已看破,尚清代为守秘,小可姓杜名希言,本是一俗家子,所以乔装道土,说来话长。”
三环老人笑道:“你用不着解释,老夫自最明白,须知武当派内上下数百名道士,没有一人老夫叫不上名字的,如果你冒充别家的道士,老夫方才也不会上来与你闲话一场,更不会怀疑你的身份而戏弄于你了。”
杜希言这才明白道:“原来如此,只是老先生何以看出我并非是别家的道土呢?”
三环老人甚鹰微笑道:“好!我告诉你,我武当门下的道士,所着道装和别家略有不同,开领高低,以及右襟的盘扣,都有异于一般,是以老夫一眼就看出你所穿的乃是武当道袍,而你这个人却又是老夫未曾见过的,自然会对你心存疑惑了。”
杜希言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些规矩,李真人可没有告诉我。”
三环老人呵呵一笑,道:“李真人又何尝会料到老夫会突然来此,现在老夫身份既已显示,误会冰解,也就不再多说了。”他停顿一下,又接着道:“孩子,方才老夫看你动手出招,分明已学了一些天罡绝艺,可是?”
说到这末尾“可是”二字时,他眸子里射出锐利的光芒,注视对方,好像能直接看人杜希言肺腑一般。
杜希言点头道:“是的,也是头一次用来对敌,倒叫老先生见笑了。”
三环老人颔首道:“你倒是蛮老实的。”
说到这里,这老头儿顿了一下,轻咳一声道:“小友,老夫颇有意传授作几手功夫,你可愿意?”
杜希言微微一楞,道:“老先生之意,可是要收小可做徒弟?”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是的,如无师徒名份,岂能传授绝艺?”
杜希言但觉那“师徒”两字,好像一个巨大枷锁一般,心中说不出多么害怕,连忙摇头,道:“谢谢您老人家的好意,但小可自个儿揣摩也就行啦!”
三环老人眼中闪过不悦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恳切地道:“孩子,你如果没有老夫从旁开道指点,你所学的那些功夫,极难发挥功效。譬如说,像方才你遇见了诸如蒙涉那类的厉害人物,你就非要吃苦不可,甚至于还会有性命之虑。”
杜希言听了这话,内心不免有些犹豫,当下把这件事很快的想了一遍,但觉三环老人之言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他自己却有另一套想法。
第一,由方才与蒙涉动手过招的经验,他虽是被蒙涉点中了穴道,可是一上来的五招,却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这说明了,他并不一定要旁人指点,自己似乎也是有领悟贯通的能力。
第二,如是接受了他的传技,便是他门下弟子。这一有了师生之谊,对自己无形中是一种莫大的拘束。
试看他方才痛恶那蒙涉背叛师门之情形,此老对于师道甚是重视,自己一向自由惯了,何必找这个麻烦?
基于以上两点,杜希言当即打定了主意,摇头道:“老先生的好意,小可心领,可是小可另有苦衷,恕难从命,还望你老人家原谅才好。”
三环老人皱了一下眉,道:“孩子,你放过了这个机会,实属不智之举,你还是再考虑的好。”
杜希言深深一鞠躬道:“小可已想得很清楚,小可乃是自由之身,实在不愿牵扯介入江湖的是非恩怨中,是以也不想学什么武功,真对不起。”
三环老人微征,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罢,你此刻上那里去?”
杜希言道:“不瞒老先生,小可要去救一个人,如去晚了,只怕那姑娘
三环老人道:“你与那蒙涉对话,老夫俱已听见,莫非你真的要去上当不成?”
杜希言讶道:“那是圈套么?”
三环老人道:“蒙涉是何等狠毒的人,他既然说出那位姑娘的藏处,那地方必设有极厉害的埋伏,你这样冒失的去,定会中计。”
杜希言恍然大悟,不禁大为佩服,暗想到底美是老的辣,这一点我竟没有想到。
可是眼前已不容许他多所犹豫了,因为云散花的情影芳容,直在他眼前晃动,甚至听到她震惊呼救之声。
非去不可,当下决然道:“多谢老先生提醒,小可记在心里就是。”说完转身行去。
只听三环老人唤道:“孩子,等一等。”
杜希言转过身子,道:“老先生还有什么见教?”
三环老人点头道:“老夫很赏识你的坚毅精神,这样吧,你在此稍候一刻,容老夫回去与李天祥打个招呼,再回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杜希言想了想,本要婉拒他,可是一来怕对方恼羞成怒,再者对方是一番好意,更何况多了他如此一个厉害帮手,总比自己支身涉险的好。
心念转过,就点点头道:“老先生既有相助之心,小中怎会不知好歹,尚清快去快来。”
三环老人道:“当然啊!我马上就回来。”转身一纵,如星坠石陨一般疾驰下山,很快就去远了。
杜希言眺望了一阵,回身在~块山石上坐下。
他此刻心情不定,脑子里总是惦记着云散花的安危,又想到孙玉麟不知会不会与三环老人一齐来此会合?
目光一转,望见蒙涉的尸体,不由想道:“此人果然是一个足智多谋,武功高强的厉害人物,今日如非是那三环老人甚鹰突然出现,看来自己真还难以逃开他的毒手,真是好险。”
思路循此而往,不禁又联想到方才他说的话,忽然心中一动,一跳而起,心中暗暗叫道:“不好,蒙涉方才不是说过,那成金钟已是垂涎到云散花的美色么?说不定此刻已经……我岂能再耽误时间,说到那儿很危险,虽然有理,但总是尚未证实之事……”
这么一想,便再也没有心情来等葛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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