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邪真暗暗喝彩,李正源毕竟是白道领袖,说出来的话果然堂堂正正。
李八低下头去,再不敢说话。
李正源冷冷地道:“李大,李八犯奸淫之罪,该受何等处罚?”
李大无奈地道:“门规第三戒律,金刀门弟子犯了奸淫之罪,该杀。”
李八慌忙大叫道:“师父饶命。”
李正源并不理他,转向李大道:“你包庇同门,又该当何罪?”
李大苦笑道:“该受师门第七戒律,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李正源又是悲伤,又是愤怒,道:“好、好、好,师门十戒,你倒背得挺熟。”
他左指右掌,分击李大、李八,两人跪着不动,丝毫不敢反抗。
他袭向李八的那一掌直击天灵,李八若受此掌,必死无疑,而袭向李大那一指则点向天枢重穴,那是废除武功之处。
傅邪真生来心肠极软,虽恼怒二人行为不端,然而一死一废除武功,处罚未免太重。
他不及细想,慌忙双掌一架,拦在二人的身前。
李正源急忙收掌,道:“贤侄这是为何?”
傅邪真跪下道:“师伯,两位师兄虽是犯了门规,不过李八兄毕竟未能得逞,而李大兄身为大师兄,自然会维护师弟,也不算大错。”
李正源半晌不语,良久方道:“贤侄,你开口求情,我怎能不依,只是二人所犯罪行太大,势不能在本门立足。”
此言一出,分明已将二人逐出师门。
李大惨然道:“弟子受师父多年教养,此恩只能后世来报。”
伏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与李八缓缓退了出去。
傅邪真见二人受如此责罚,心中也是惨然,暗道:“看来为人行事,定要慎重,我若犯了大错,师父只怕也不会容我。”
他知道李正源此时必定心情不佳,道:“师伯,弟子先退下了。”
李正源摇了摇头,道:“贤侄奔波一夜,必定累了,且在此屋休息,我叫厨房送些点心给你。”
傅邪真称谢不已,李正源出房后,不到片刻,有人送来食物酒水,甚为丰富。
傅邪真见到其中有酒,不由大喜,只恨酒味虽佳,数量太少,刚刚品出滋味,却已是壶干酒空。
不一刻,已是天光大亮,傅邪真想去找琴真,可心中又有些犹豫起来。
无论如何,琴真也算魔教中人,自己一味地与她来往,只怕会越陷越深,更要命的是,若是自己一时糊涂做下错事,又有何面目去见师父。
李大师兄弟岂非就是榜样,自己与魔教勾结,只有比他们所犯罪行更重。
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琴真姑娘,祢还是好自为知吧,祢我正邪殊途,还是不要再见了。”
语音刚落,忽闻窗格一响,傅邪真慌忙纵到窗边,却是人影皆无。
傅邪真怔了半晌,听到院门远远传来喧哗声,一名李府弟子正大声喝道:“天心大师到了。”
傅邪真道:“师兄与师姐与天心大师在一起,此时也该同来了。”
他刚刚站起身来,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胸中烦闷欲吐,“扑通”一声,重新坐回椅上。
他大吃一惊,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想起,师父曾说过,武功分正邪两种,邪派武功虽入门极快,威力无穷,然而对身子却大有损害,正派武功进境虽缓,然而只需持之以恒,则必有大成,并且对身子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他汗如雨下,喃喃地道:“不用说,我身子不适,定是因为练过太虚紫府神功的缘故了。”
幸好过了片刻,身子不适消失,仿佛没事一般。
傅邪真暗道:“看来太虚紫府功我不能再练了,唉,师父曾多次嘱咐,不可乱练武功,可我偏偏不听。”
他急欲想见师兄师姐,忙不迭地走到院中,却见众人早已拥着天心大师走入大厅。
他忖道:“厅中都是武林前辈,他们必在商议大事,我闯进去,岂不是太失礼了。”
一时无聊,只得到处闲逛,此时院中人不少,大多是各派低职弟子。
傅邪真与这些人既不相识,又懒得搭讪,就远远地走开,信步走进后花园中。
正是初春,园中百花盛开,更经昨夜一场春雨,花儿鲜艳欲滴,清香扑鼻。
傅邪真暗暗赞叹道:“花圃中的鲜花与山花果然不同,不过,此处的花似乎略显娇嫩,怎及得山花能经风雨,正所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了。”
正在此时,花园小门处闪过一道青色衣角,傅邪真心中一动,暗道:“这不是琴真姑娘吗。”
他虽已发誓不再与琴真来往,然而琴真既潜进府中,必有阴谋,他总不能视而不见。
他蹑手蹑脚地步出小门,果然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在墙角处一晃而没。
他更加疑心,百忙中运起太虚紫府功,立时身如飘絮,无声而去。
琴真转过墙角,在一个水井处停了下来,她转目四顾,见毫无人影,脸上浮起一丝冷笑。
傅邪真心中乱跳,隐隐已感觉到琴真想做什么。
果然,琴真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随手丢进井中。
傅邪真大吃一惊,刚想现身责问,忽听脚步声响,两名李府弟子走了过来。
琴真极为机警,脚步声刚起,她已闪身而退。
傅邪真暗道:“琴真姑娘心肠好狠,竟能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也要向她讨还解药。”
他深知水井一旦被投毒,就算将水抽干,也难解毒性,只因毒药会渗进土中,慢慢释放,唯一的方法,就是讨来解药,化解水中之毒。
其实,他只需将此事对李正源报告,则少了许多麻烦,然而那样一来,琴真必定性命难保,这是傅邪真想也没想过的事情。
他刚想去追琴真,忽见两名弟子已在水井边停下,竟开始放绳打水。
傅邪真暗叫糟糕,急忙冲了出去,道:“两位大哥,这井……”
说到这里,他忽地想起,若说出真情,就等于说府中有奸细,而若别人问自己投毒者是谁,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两名弟子怔怔地望着傅邪真,见他神情慌张,欲言又止,不由心中大疑,喝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傅邪真道:“这个,我……”忽地转身就逃。
两弟子更加怀疑,大喝道:“站住,哪里逃。”紧跟着追了下去。
傅邪真早已隐在墙角处,见两弟子追来,立刻骈指点出,一人赏了一指,两人无声跌倒。
傅邪真满脸歉意地道:“对不起啦,这件事现在说不清楚,以后再向你们请罪。”
两名弟子穴道被制,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然而见傅邪真态度歉恭,又大感奇怪,一时心中忐忑难安。
傅邪真将二人藏入花丛,心中又茫然起来。
府中之大,又到何处却找琴真,而若不能及时将解药讨到,井水有毒之事必将很快暴露。
他如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府中乱窜,正在着急之时,忽见前面一扇窗户打开,一人冷冷地道:“傅公子,你在找我吗?”
傅邪真抬头望去,琴真负手而立,神情冷冷地站在窗前。
傅邪真大喜道:“琴姑娘,我总算找到祢了。”
琴真淡淡地道:“你找我做什么,难道我曾欠过你银子?”
傅邪真有求于人,不敢得罪她,柔声道:“琴真姑娘,祢是聪明人,定知我为何而来。”
琴真长笑一声,笑声中却殊无欢愉之意,道:“你我正邪殊途,还是不相见的好,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走吧。”
傅邪真惊道:“原来今晨在我房外的人却是祢?”
琴真冷笑道:“是我又怎么样,井中下毒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你为何不去报功领赏?这识破魔教奸计的大功足以让你一夜成名,流芳百世。”
傅邪真叹道:“琴真姑娘,祢可真小瞧我了,我怎是卖友求荣之徒。只是祢纵与李正源有仇,李府上上下下几百个人,可并非都与祢有仇,祢下毒害人,总之不好。”
琴真怒道:“你在骂我吗?”
傅邪真苦笑道:“琴真姑娘,我怎敢骂祢,只是这件事算我求祢了,还望祢开恩。”言罢深深一揖。
琴真微微一笑,道:“你果真想讨解药?”
傅邪真见她语气松动,大喜道:“琴真姑娘如果能帮我这个忙,我一辈子感激不尽。”
琴真叹道:“看在你曾救我一命的份上,解药可以给你,只是你以后不要后悔。”
傅邪真奇道:“这件事我怎能后悔?”
琴真道:“好,这句话可是你说的,你以后千万不要忘了。”
她随手抛出一个纸包,然后“碰”地一声,关上窗户。
傅邪真捡起纸包,闻到纸包中香气扑鼻,欢喜无限,暗道:“姑娘家的心思的确难以捉摸,她给我解药救人,我又怎能后悔。”
他生怕有人又来打水,转身直奔水井,远远望去,水井边尚无人影,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他迫不及待地掠到井边,刚想抖开纸包,忽听一人厉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傅邪真吃了一惊,只听无数脚步声传来,井边忽然涌出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李正源与天心,刚才开口责问的则是武当三剑之涤尘道长。
涤尘道长大喝一声,一剑向他手腕刺来,傅邪真慌忙退了一步,手中纸包落在地上。
涤尘挑起纸包,转目望着人群中一人道:“吴铁手,你来瞧瞧这纸包里是什么东西?”
从人群中走出一名褐衣人,身材矮小,相貌猥琐,左臂自肘部以下,已齐齐断去,代之一截精光锃亮的铁手,看来吴铁手之名,就是因此而来。
傅邪真心中无鬼,并不害怕,他在心中已编好理由,大不了将井中下毒之事推到一个子虚乌有的人身上罢了,自己夺来解药,纵算无功,也不会有过。
吴铁手伸鼻微嗅纸包,忽地脸色大变道:“这是毒帝祖嗜的十红花之毒。”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耸然动容,纵是天心大师,也不禁眉头微皱,低声念了一声佛号。
十红花之毒据说是采自十种花开艳红的毒草,闻起来,香气扑鼻,其实却有剧毒。
涤尘转向傅邪真,大怒道:“好贼子,居然敢在井中下如此剧毒,若不是李大侠洞烛先机,我们岂非尽被你所害。”
傅邪真惊得魂不附体,道:“这明明是解药,怎会变成毒药?”
心中暗骂自己道:“我可真是太蠢,毒药都是甜的,解药都是苦的,我闻到香气时就该警觉才对。”
吴铁手不悦地道:“这么说来,傅公子是怀疑在下有意陷害你了?”
说罢抖手将纸包中的粉未撒在井边的草丛上,青草一触药粉,立刻枯黄起来,不到片刻,已如火烧之状。
傅邪真冷汗如雨而下,呻吟着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明白,这定是琴真弄鬼,他不明白的是,琴真为何要陷害自己?
涤尘大喝道:“臭小子,事实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傅邪真偷眼望去,只见苏惊鹤与纳兰芷也在人群中,两人皆是脸色大惭,一副无地自容的神情。
李正源转向苏惊鹤道:“苏公子,天道大师绝不会与老夫为敌,看来此事定是傅公子一人所为了。”
苏惊鹤脸色通红,只能连连点头,又怎敢说话。
李正源叹道:“老夫弟子李八,曾亲眼看见傅公子与一名魔教妖女在一起,李八本想斩妖除魔,想不到傅公子不仅出剑保护妖女,更杀了敝门弟子李九。”
众人一片哗然,石非叹道:“想不到傅公子看似老实,却原来杀人于前,下毒于后,其心肠之毒,竟不亚于魔教中人。唉,想不到天道有徒如此。”
他本对傅邪真颇有好感,此时却只存厌恶之意了。
傅邪真脸色涨得通红,道:“不是这样的……”说到这里,已说不下去了。
虽说李九是被琴真杀死,可是他此时说出来,又有谁能相信。
何况众人早已认定,小妖女与他同谋,琴真所做之事,岂不就等于他做的。
李正源道:“可叹傅公子不仅学会了魔教中人的心肠,也学会了魔教的诡计,昨夜他入府后,竟反诬李八欲奸淫妖女,此事更是颠倒黑白,试问小妖女擅长天梵魔音,李八又怎能是她对手,奸淫二字,更是无从谈起。”
众人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傅邪真目瞪口呆,想不到李正源竟说出这种话来。
他暗道:“虽说李大侠所说是非颠倒,不过,这也怪不得他,他自然是相信自己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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