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浪小迎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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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浪小迎春-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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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干脆告诉他孩子的存在,看看他会不会为了孩子而和你——”
  “不要!”花迎春握拳大嚷,坚定地打断妹妹的假设。“他只会认了孩子,不会要我。我不要我的孩子叫别人娘!”
  “姐,你挑了条很难走的路……”
  “没关系,我不会害怕的。”
  “可是在一旁看的人会害怕呀。”花盼春叹气。她这个大姐太勇往直前,根本就是横冲直撞了。
  “我要去吃饭了。我好饿,心肝宝贝也好饿。”她什么都不要想了,反正第一步已经跨出去,只能继续往下走,停在原地裹足不前并不能改变任何情况。
  “唉,该怎么办呢……”花盼春又无力地躺回软枕,闭起眼,不忍心看着大姐挺得好直的背脊。
  太勇敢是好事吗?她开始要怀疑了……
  严虑面前的大桌上摊着数张白纸,一旁蘸上墨的软毫搁在澄泥砚上,笔尖凝着豆大的墨珠子因为主人的闲置而缓缓滴入砚心墨池里,小小的涟漪在砚里成形、扩散,直至消失都没获得主人的留神。
  他的黑眸落在白纸中央的一朵迎春花,那是昨天替花迎春解去发髻查看头伤时无意遗落下来的。花瓣因为离枝过久而逐渐半萎,原有的活力仿佛从花迎春身上离开之后就跟着消失,连香气也已经走味。
  他应该是很嫌恶看到迎春花、嗅到迎春花,对它眼不见为净。从与花迎春离缘后,他真的非常痛恨迎春花,它开得越茂盛就越像在嘲弄他——可此时是怎么了?它不但出现在他眼前,而且还紧咬住他的所有视线。
  “虑弟!”
  门外的喊叫打断他的沉思,严虑不疾不徐地将白纸中央的迎春花收入掌心,左手作势拈拈右袖,不着痕迹地将它藏于袖中,他再拾眸,正好与跨进书房的长姐严云打照面。
  严云年长严虑六岁,眉宇之间有着神似于严虑的倔气,日益丰腴的脸上仍带秀气及惊人美貌。她手里牵着一名莫约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严云裙后,眨巴着与严云同样水灿的大眼,当严虑扫向她时,她像惊弓之鸟般地藏回自个儿娘亲身后。
  “月惟,怎么不叫人哪?”严云顶顶身后像只没断乳小猫的女儿。
  “舅、舅舅。”谷月惟声若蚊蚋。
  严虑淡淡思了声算是回应,眼神回到长姐严云脸上,无声询问她出现在娘家的原因。
  “虑弟,云姐回来看你了,你有没有很感动?这种时候还是家人最好了,是不?只有家人会关心你、安慰你……云姐好担心你,你还好吗?没有藉酒浇愁吧?”严云在他身上嗅呀嗅。很好,没有酒味。她讨厌一遇到事就拿酒当水来麻痹自己的废物,严家不会有这种子孙的,呵。“来,云姐抱抱,你扑进云姐的怀里哭吧,不用强忍的——”严云张开双臂,不给严虑任何挣扎的机会就拿他当娃儿一样地抱在怀里。
  严虑反应也不算慢,长姐才抱住他不过眨眼瞬间,他便闪离她远远的,脸上不是淡淡的神情,而是明显的嫌恶。
  “你到底有什么事?直言了吧。”什么关心安慰?他认识的严云没这等细腻的姐弟情谊。
  “怎么这么说话呀?伤了云姐的心了。”严云拿手绢拭泪。
  “没事就请出去,大门在哪里你一清二楚,不用我送。”
  “云姐是来安慰你的呀。”无辜水眸还是闪呀闪。
  “滚。”
  又冷又硬的低喝吓得谷月惟哭了出来。
  “月惟乖乖乖,舅舅刚被人休掉,心情不好,我们不要和他—般见识,他现在脾气差,看谁都不顺眼,舅舅好可怜的——”严云柔声跟女儿说话,在笑的眼神却直勾勾落在严虑脸上。
  “严云。”严虑眯起眼,怒气凝聚,没有什么耐心和严云周旋。
  “我就是来让你心情变好的。来来来,快挑一个吧!”严云终于露出真面目,将藏在腰后的好几幅画像全搁在严虑面前,笑意盈盈,几乎可以榨出蜜糖来。
  又来了。
  “云姐知道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再娶个娘子进门冲冲晦气,让你快快忘记之前的惨事。无妨无妨,走了一个女人罢了,我们再娶一个更乖更美更年轻的……你看这个怎么样?美吧?有没有很心动?”严云快手拆了一张画像的系绳,将画摊开,上头是个绝色天香的美姑娘。“这闺女可乖巧听话了,人又温婉懂事,上个月刚满十六……呀,不喜欢?那这个吧,李媒婆说,这姑娘性子好极了,夫君要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走,我们严家最需要这种媳妇儿了。看看她,好福态呢,生十个八个小毛头都没问题!”
  严云还在说,严虑却已经没专心在听。
  媒婆说的话能听,烙铁都能吞下肚了!
  当年,李媒婆也形容花迎春温婉懂事,性子像乖猫,三从四德当饭吃,贤淑恭谨、蕙质兰心、才貌兼备、尊夫为天……
  结果没有半项准的。
  媒婆能将死的说成活的,丑的说成美的,瞎的说成千里眼,聋的说成顺风耳。
  严虑又想起了成亲当日,掀开了红缡巾,第一次见到花迎春,她睁着好奇的眼与他对视,没有太多初上花轿的娇羞及惶恐,睫儿好长好浓,像一对小扇似的,打量他许久之后,她弯眼笑了,眸子里的晶亮分不清是原先就有的光泽还是那对龙凤烛的余焰照耀,他还记得她头一句话便是问他——你就是我夫君?——轻灵似铃的嗓音好似在笑。他本以为会看到一个自始至终都没胆抬头看他的害羞娘子,没料到他的娘子颇为勇敢,而且话很多。
  他曾幻想过要执手一生的妻子该是个怎生的女子,依他的性子,他的娘子应该是安静坐在桌前缝衣制鞋,身边一两个孩子正握着笔在练字,她偶尔停下手边工作,笑不露齿地瞧瞧孩子,指点哪儿写错,声音细浅文雅,不曾扯着嗓吼——
  花迎春不会是这种娘子。
  想起她跳下马车的挑衅动作,严虑就想笑,那一瞬之间,他多想冲下马车追她,将她逮回身边,比她更恶意地佯装阴冷口吻,在她耳边说:“你该知道挑衅我的后果是什么?”故意吓她地将她按在他腿上,作势要教训她的小俏臀,她一定会死命挣扎,满嘴俐落地臭骂他……
  思及此,严虑又笑了。
  “虑弟,你这个表情是满意得不得了吗?”严云狐疑看见弟弟嘴角勾着浅笑。她这个小弟没有什么太大的缺点,就是爱板脸孔,从他一出世,这个性就展露无遗——试问有哪个甫满月的婴娃会眯眸瞪着拿玩具戏弄他的姐姐?寻常小娃儿都该要哇哇大哭才讨人疼讨人宠嘛,真是太不可爱了。
  严虑回神,看见严云在卷手上的画轴,嘴里还呵呵暗笑“成了成了”,他按下严云卷得很开心的手。“我没说我要画里的女人。”
  “咦?可你刚刚……”明明笑得很淫。
  “我没有再娶妻的念头。”
  总觉得心里还在念着什么,胸口里还藏着什么,有个重量就占在那里没走,他的心里没有空虚,不需要任何人来填,也没有空位。
  “虑弟……我的天呀,你真的被伤得好重好重,对不?真让人心疼,姐姐惜你哦……”严云再一次要抱住严虑,这一回严虑老早看穿她,偏着脑袋闪过,严云不死心,又奔过来抱人,严虑手中那柄山水纸扇响亮唰开,挡在严云面前,长臂一伸,将两人距离拉开。
  “严云!你少干这等蠢事!”他觉得严云越活越回去了,年纪越大行径越愚蠢!
  “娘……”谷月惟因为严云跑去追严虑而无法揪住她的裙,慌张地追在她身后,极度怕生的她,大眼又积起眼泪了。
  “这叫姐弟情深!”我再来!
  “我记得我们感情没这么好。”我闪。
  “娘……”差半寸就能捉到,丝裙又在指前滑开。
  “谁说的,云姐只有你这个弟弟,疼死你了!”饿狼扑羊!
  “呿!”
  “云姐知道你是让那个姓花的女人给伤了,现在变得不信任女人,但我是你亲姐,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不一样。你谁都可以不信,就是不可以不信云姐!”老鹰扑小鸡!
  “你才是最乱七八槽的那一个!”一柄纸扇干脆合起,拿扇骨去打她的额心。
  “呜……好过分……你这样说云姐好心痛……”心是没多痛,额头好痛是真的。
  “娘……”谷月惟终于捉到了衣料,一颗吓得噗咚咚直跳的心也缓缓回到心窝口。她抹泪,决定这回一定要巴着娘不放,十头牛来拉也绝不松手!
  唔,这布料粗粗的,怎么一点都不滑手?娘的丝裙像会发亮一样,摸起来又滑又软还香香的,怎么……
  谷月惟心头恶寒,怯怯抬头,正好对上俯首紧盯她抡扣在他裤管的峻颜,她一记抽息,哇的哭出来。
  “瞧你吓到她了啦!月惟乖,不哭不怕、不哭不怕,那是舅舅呀,之前做了个秋千给你玩的舅舅呀——”严云将女儿抱住,不断轻哄轻诱。谷月惟还是抽泣,没了哭声,紧紧攀在娘亲身上。“对了,舅舅房门前的树间不是也挂了个秋千吗?要不要去玩?娘替你推,好不?”先哄小孩最要紧。
  怀里的女儿没应声,严云又迳自笑道:“你不是很喜欢玩秋千吗?以前有阵子好爱来舅舅家哩,不带你来还会吵呢。”
  “哪是……因、因为……”
  “嗯?”
  “因为舅妈会说故事给我听……”细小的声音根本全糊在嘴里,要不是严云正抱住她,耳朵就贴在她嘴边,她绝对不会听见女儿说了啥话。
  “舅妈呀?”
  谷月惟在娘亲的肩窝边用力点头。
  “舅、舅妈说故事好有趣……我喜欢听舅妈说故事……一边坐秋千,一边……说故事……”谷月惟说着话时,终于露出好小好小的笑容。
  “可你舅妈不乖呀,她都不听舅舅的话,还跟舅舅吵架,舅舅不喜欢她……没关系,娘会替舅舅找一个更会说故事、更好看、更美丽的新舅妈!”严云不清楚怕生的女儿为什么会喜欢花迎春,她连自个儿的亲爹都怕哩。
  “舅、舅妈的故事还没说完……”谷月惟又要哭了。
  “你舅妈说了什么故事给你听?”严虑问道,男性的沉嗓害得谷月惟又是震颤地缩缩肩。
  “一……一……个……”豆大的眼泪滴下来,精致的小脸蛋轻皱着,她好怕,怕得不敢开口、怕得连声音都快挤不出
  第四章
  “那坏丈夫简直狼心狗肺,漠视小娘子一片感情,掉头离开,小娘子表面倔强勇敢,却在他离去的一瞬间,眼泪决堤……”
  收笔,吹墨,花迎春又仔细读了一递刚刚写完的几张稿,她眼角有泪,鼻头红嫩嫩的,是哭过的痕迹。
  太感人了,写得真好,连作者本人都被深深感动,她有信心,这篇稿子一定能过!一定能出书!一定能大卖!每街每巷都争破头要买这本书!
  “写得好差呀……一定会被退。”
  美丽的远景才架构完,马上又被人给摧毁殆尽。
  “花、盼、春!”
  “吐实也不行哦?”不知何时赖在花迎春床上的花盼春正躺着看稿。
  “我明明写得很好!”
  “你的坏丈夫已经坏到第九个章回,你以为只剩一个章回要如何大扭转他的性子?!我从头读到尾,都没有读到男角儿有一点点爱女角儿的感觉!”退稿的必备要件!
  “呃……没错,男角儿是没有爱女角儿。”花迎春头又低下来了。好吧,她在写自己啦!怎么样!她就是没有被男角儿爱上的女人啦!怎么样!十章回写不完了不起出上下册呀——前提是稿子要获得青睐。唉……继续垂头丧气。
  “男女角儿除了有过云雨之欢外,没有任何感情酝酿,这样跟野兽没两样。”
  对啦,她跟严虑也一样,什么都做遍遍,连孩子也怀上了,就是没有感情酝酿啦,两头野兽……
  “男女角儿除了吵吵吵,竟然从头到尾没说半句情话?”花盼春又是惊呼。
  是啦,她没听过严虑说半句情话……他们之间最甜蜜的对话是——我今晚不回来吃,你自己记得用膳——仅、此、而、已。
  “姐,重写吧。”花盼春已经预见稿子的命运,就甭拿出去丢人现眼了。
  呜。心窝口又挨了一箭。
  花迎春好沮丧,“我真的写不出好东西了……我明明觉得好感人,我一直写一直哭呀……你说,一本书能让人落泪又大笑,那不就是好书吗?”
  “我看到很难看的书也是会哭的。”哭买书的钱浪费了。
  “我不跟你说了,你只会让我心情更糟。”宝宝,你认着,你二姨人坏嘴更坏,以后离她远远的,不要被她教坏了,有没有听见!
  “姐,你先别出去,出去心情会更糟的……”花盼春唤住大姐要离开房间的脚步。
  “这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听我的,待在这里继续写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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