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凌珊的眸光温柔的落在小花童身上,幽幽出神。
范洛看着她,心想她一定很向往一场浪漫的婚礼,而她若穿起白纱,肯定会比今天的新娘美上百倍、千倍都不止,她的灵秀是笔墨无法形容的。
“欢迎今天的主婚人,百联集团的董事长周百联先生上台为我们说几句话……”
一个又一个的政商名流上台致词,一道又一道昂贵的珍馐佳肴端上桌,范洛注意到韦凌珊对每道菜都浅尝即止,直到甜点与水果上桌都兴致不减,秀美的脸容一直挂着怡人的微笑。
喜宴接近尾声之后,两人一起步出饭店走往室外停车场。
秋末的夜风已经微有凉意了,韦凌珊将银白色的披肩披起,唇缘轻柔微笑,看起来又是另一种风情。
“金急雨好美。”
通往停车场的步道,两旁都是美丽的金急雨树,韦凌珊的眼眸就落在那些金急雨上,偶尔抬眸看着繁星点点的浩瀚夜空,姿态写意。
范洛的目光随着她移动,若有所思的说:“原来这种树叫金急雨。”
他向来对花草树木并下感兴趣,会看那株树,纯粹是因为她的模样太吸引人的缘故。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动人吗?
不知道吧?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的牵引着他……
“很贴切的名字对吧?”韦凌珊对他露出一记浅笑。“还有一种叫油桐花的树也很美,每到花季,桐树成林,高耸遮天,满树结满了小白花,随风飘落如雨,当油桐花飘落在水面上,那景色美得彷佛连时间都静止了。”
“听起来很诗意。”范洛的眸光仍定格在她身上,嘴里被动的与她对答着,边说边盯着她灵秀的脸庞,若有所思。
“听说纽西兰的冬至会举办火焰节,是不是也很美?”
闻言,他一愣,随即嘴角一勾。“你说的是Guy Fawkes Day 吗?”
她想了想。“好像是。”那是久远以前,听她某个留学纽西兰南岛基督城的堂弟说的。
“那根本不是什么庆典,只是放鞭炮而已。”在她错愕不已的表情中,他继续说道:“冬至那天,你会看到消防队到处救火,因为其他时候放鞭炮会被罚款,所以那天全国上下都卯足了劲放鞭炮,这就是你说的火焰节。”
“不会吧!”她怎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明明是听起来很美的节日,内情居然这样荒谬?“据我所知,纽西兰都是木造的房子,这样大肆的放鞭炮不是很危险吗……”
忽然之间,轻微的闷哼从韦凌珊唇中逸出,瞬间她倾斜了一半,银披肩也跟着滑落了,整个人跌进深沉的男性气息里。
范洛眼明手快的扶住她纤细的肩膀,一抹淡淡的女人特有气息钻进他鼻间,他瞬间发现她轻盈得超乎他的想象,他的心陡然一荡,竟不由自主的将她揽进怀里,肢体间的接触已经超出了搀扶的范围,但他却不想放开她,心微微怦动着。
“怎么了?”他定了定神,体内的血液正明显奔流着。
右手扶住他的肩,她费力的弯身脱下左脚的高跟凉鞋,鞋跟已然断了一半,她一抬头想跟他说明情况,他跟她的脸却几乎撞在一起,两人都是明显的一怔。
步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烟草味,是一种很男性、很阳刚的气息。
她凝眸看着范洛英气勃然的双眉和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有那张坚毅的唇,他绝对是一个会让女人怦然心跳的男人……夜灯下,她的心思微陡了。
而他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他像个呆子一样的看着清丽灵秀的她,她那黑星流转的双眸,嫣然明媚的唇瓣,在在不断骚动着他的心思。
四目相接,两人都是若有所思的凝睇,都有点意乱情迷。
半晌之后,韦凌珊吸口气,缓和了一下波动的心思。
“高跟鞋断了。”她不以为意的率先露出一道浅笑,自我嘲解地说:“我好像应该减肥了哦。”
他深究的盯住她,然后清了清喉咙,感觉到她似乎在逃避些什么,他决定再给彼此多一点时间。“你轻得跟羽毛没两样,再减下去就变一阵风了。”
韦凌珊嫣然一笑。“女人都很喜欢听这种话,我也不例外,谢谢了。”
“在这里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他把她扶到一旁坐下,径自去开车。
看着他健挺的身影快步走远,她幽幽然的叹了口气,眼神染上一抹不曾被外人看过的悲涩。
范洛值得更好的女人,而她,不值得任何好男人来爱……
抬眸仰望着星空,她脑海里闪过一句话——骤然建立的亲密关系,往往会为你带来悔恨。
而这种悔恨的苦啊,她已经尝过了,现在的她,二十八岁,拥有一份自给自足的好工作,她该满于现状,沾惹情爱不是她该做的……
“小姐,一个人吗?”
一个小腹微凸的中年醉汉走近她,身上酒气冲天,步履颠颠踬踬,眼睛几乎快睁不开了。
韦凌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继续坐着。
她知道某些男人酒后无法控制自己,为了不自找麻烦,她最好不要开口,知道无趣他自然就会走开了。
“小姐,你很漂亮哦。”男人在她面前勉强定住脚步,却意图想摸她的下巴。
韦凌珊闪开了他的咸猪手,看到车灯照过来,知道范洛将车开过来了,她是安全的,一点也不必担心。
“小姐,楼上就有房间,不管你开价多少,我都付得起哦……”
男人色迷迷的用言语调戏着她,蓦然吱的一声,传来车子紧急煞住的声音,范洛从驾驶座里跳出来,揪住醉汉的衣襟,不由分说就给了他一拳。
醉汉挨了一记重拳,本来就摇摇晃晃的身躯,颓然向后跌坐在地。
气不过这色鬼调戏韦凌珊,范洛正想向前再补一击,有个穿旗袍的女人嚷嚷着跑了过来。
“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也敢打人,你是土匪不成!”她连忙扶起倒地不起的醉汉,气急败坏的质问。
范洛看着那不讲道理的女人,神色冷凝。“第一,现在不是光天化日,现在是夜晚;第二,我打他是因为他对我的朋友不礼貌。”
“你眼睛瞎了吗?”女人的嗓门更尖锐了。“你们没看到我老公喝醉了,他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就算坐在这里的是个男人,他也会调戏!你这个野蛮人居然因为这样就打他?我们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我老公有什么事,我们一定要告你,把你告死!”
“喝醉就非礼有理吗?”范洛讥讽的冷哼。“我姓范名洛,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欢迎来告,你最好有足够的证据告我,不然我一定反告你诬告。”
“你——”女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无奈她的男人此时居然发出了如雷的鼾声,真是气死她了。“死鬼!你给我起来,起来啦!”
“走吧,范洛。”韦凌珊笑着将自己的手交给也忍俊不住笑起来的范洛,脑中又有了下笔的好题材。
第五章
山路蜿蜒而上,上山坡度大,还有些发夹弯道,公路两旁则枝叶茂密,微有薄雾,这是通往苗栗山区的路,车是韦凌珊的,但开车的人是范洛。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月一次的采访孤儿院行程会加入了范洛。
早上六点,她轻悄悄的准备出门,没想到他却同时走出房间,知道她要去山里,便自告奋勇要同行。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同行,而当小朋友看到范洛这个大哥哥时,也都发出热烈的欢迎声。
“你看得出他们很高兴吧?”韦凌珊的目光怜爱的落在那些天真无邪的孩童身上。“这里很少有人来,他们几乎是……被遗忘的。”
她吞了口口水,感觉到心脏一阵痉挛,那是痛楚的感觉。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范洛看着被蓊郁青山包围的破旧孤儿院,不过是一间红砖彻成的矮房子,这里的院童并不多,大概只有二十多名吧,而且多半是七、八岁以上的孩童了,这绝不是那种来这里做善事会被表扬的地方。
“缘份吧。”她忆起了五年前的盛夏。“我是来找一位退隐的画家,想对他做一篇采访,没想到却迷了路,误打误撞开进了这问孤儿院,孩子和院长热情的留我用餐,从此之后,我每个月都会抽空来看看他们。”
也是这群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填满了她空洞的心灵,如果说,孩子从她身上得到了关怀温情,她从孩子身上得到的远比她给他们的多许多。
“凌珊姐姐!”一名清秀的女童从屋里跑出来,她张开手臂抱住了韦凌珊。“我的画得了奖呢!院长有没有告诉你?她有没有告诉你?”
“当然有。”她爱怜的摸了摸女童的头发。“我早就知道小芳慈有绘画天份,评审委员跟凌珊姐姐的眼光一样,都认为你画得很好。”她吻了吻女童的脸颊,慈爱地望着她问:“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来?”
“什么礼物?!”芳慈的眼中透出兴奋不已的光彩,她双手揽着韦凌珊的颈子,亲爱不已。
范洛几乎是着迷的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的互动,他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她对院童的好,似乎不只是关怀而已,还充满了浓浓的爱……至于是什么样的爱,他很想说是母爱,又觉得这样想太过荒谬了。
总之,这是山明水秀的好地方,而这里的孩子也都是好孩子,他们左一声大哥哥、右一声大哥哥的叫他,叫得他的心都暖了。
于是,他卷起衣袖,主动替他们修复歪斜的书桌和床架,替他们把院落里那比人还高的杂草除得干干净净,接着他当起孩子王,带头到果园里去采结实汇汇的甜柿,教他们许多野外求生的技能,听得那些大男孩们津津有味,欲罢不能,直缠着要他再多教一些。
“大哥哥,你真的是太酷了!”十岁的小杰简直把范洛当偶像看了。
九岁的启民也忙不迭的接口,“何止酷,是帅毙了啦!”
看他们相处融洽,韦凌珊的心也一片暖洋洋的,遂提着带来的两大袋食材,闪进了厨房。
今天她打算做正式的牛排大餐,在很多年龄相仿的孩子都已经在父母的呵护下穿名牌、上昂贵的西餐厅的时候,这里的孩子们并没有机会接触西餐,他们有的甚至连什么是沙拉都不知道。
因此,她今天可是砸下重金,不但准备了前菜、浓汤和沙拉,牛排更是进口的顶级神户牛肉,她希望给院童们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也希望看到他们满足的笑靥。
一个小时之后,蛤蜊浓汤在炉上媪着,水果沙泣放进了冰箱,大蒜面包也已经烤好了,调好酱汁之后,她专心的在平底锅里煎着一块又一块的牛排。
算算院里的大人和孩子,加上她和范洛,她总共要准备二十六人份的西餐哪,因此纵然是深秋时分,她的额际也沁出了汗珠……
“好香的味道!”
范洛一阵风似的闯进了厨房,他的神情非常愉快。
“在煮什么?你信不信,我快饿坏了。”他不由分说,看到烤得香酥的大蒜面包,一张口就吃掉了一片,而且欲罢不能,又连吃了好几片。
“你干什么?”韦凌珊哭笑不得的阻止了他孩子气的举动,她不信没有别人闻到煎牛排的香味,可是也没有孩子们跑进来偷吃啊。
满足的吃完数片大蒜面包之后,范洛神采飞扬,黑眸灼灼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来这里了。”
她的心陡然一跳,力持镇定。“为什么?”
他嘴角一勾,斜倚在冰箱上,充满了随兴的轻松。“因为会得到让人上瘾的成就感。”
她微微一愣。“哦?”她还以为他窥得了些什么……
“不是吗?”他继续说下去。“当我修好那张只剩一只脚的书桌时,小建凯马上用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我,当我教他们钻木取火时,他们全部捧场的倒抽一口气表示崇拜,当我用一枝竹筷子就准确无误的射中一颗甜柿时,他们简直为我疯狂了。”他挑起唇瓣笑了笑。“你说,这么热情又毫无保留的崇拜怎不会让人上瘾?”
原来他指的是这个啊,她完全放心了,笑应着,“这么说,以后你还会想来喽?”
“当然!”范洛想也不想地说:“我已经答应孩子们了,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一定再来看他们。”
她知道他对孩子们许下承诺的时候,绝对是真心的,但是她也知道,假期过后,他就会回到纽西兰,回到他的工作岗位。
至于今天,那只会是他记忆里某-日的美好,如此而已。
黄昏时分,两人告别对他们依依不舍的院童,沿着来时路,预计在七、八点左右就可以回到台北。
虽然还下到五点,可是云层厚厚的,天际灰蒙蒙,好像随时会不起倾盆大雨似的。
“你看——”等待绿灯的时候,开着车的范洛忽然献宝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