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她抓回府里去,看我怎么教训她!”
“不成啊,我家小姐有孕在身啊!”
“求求王爷,由我们受罪吧,别抓我们家小姐——”
小瑶跟游嬷嬷急急哀求,而其他的仆从们一见到王爷要抓走柳纹绮,也纷纷下跪求情。
但邓亲王哪会理会这些下人?他不屑一顾,直接上了轿子。
邓燕双则怔在原地,对她有孕一事感到错愕。
再仔细一看,她才看到她放在腰间交缠的十指正好掩饰了她微凸的肚子——好!太好了!她眸光一冷,这下可以好好的出口气了。
“将她押走。”
“是。”
“不要……不要……”
一时之间,一向平静的远流山庄尽是磕头、求饶声,严罗、游嬷嬷、小瑶等多人斗胆上前抢人,但都遭侍卫打伤,现场一片混乱……
古玉堂意兴阑珊的策马回家,虽然一群朋友鼓吹他到定王府去闹洞房,但他实在没心情。
只是怎么还没到山庄,就听到吵吵闹闹的声音?
再仔细一听,竟然还有柳纹绮的声音?
“呜呜呜……别再打了,你们不要这样,别打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她在哭?!他的心脏猛地一震,立即策马狂奔。
这一到山庄大门,就见到一团混乱。
他脸色丕变,怒声咆哮,“这是在干什么?”
乍闻这声怒气腾腾的沉喝声,一切的声音、动作都静止了。
坐在轿内的邓亲王皱眉,甫拉开轿帘,便看到古玉堂俐落的翻身下马,脸色冷硬。
而那些仆佣们见到他后,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得救的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少爷,你回来了!”
“邓亲王要抓柳姑娘……”
“我们都求他了………”
一群仆佣七嘴八舌的要跟他说明这事儿,但在他听来却是闹哄哄的嘈杂声。
他背对著轿子,根本没有看到邓亲王,他只见到邓燕双还有她身后被两名侍卫押著的柳纹绮及一张张下人们跪地仓皇的脸孔。
他冷冷的看著邓燕双,“你当远流山庄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随便押人的?”
“是我的主意。”邓亲王下了轿,抬高下颚的走向他。
古玉堂眉一蹙,一回头,一看是邓亲王——该死的!怎么会是这个小人!
他在心中暗骂一声,但很快的堆起笑容,“邓亲王何时到扬州的?本将军怎么不知道?”
“我是特地来参加定王府的喜宴的,不过——”他的冷眸瞟向脸色苍白的柳纹绮,“得知有两个奴才狗仗人势,欺侮我的宝贝孙女,我哪有什么心情去参加,自然得过来教训教训那些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奴才,心情好了,才能去祝贺别人。”
古玉堂顿了一下,笑道:“这事我知情,但对邓姑娘不敬的并非柳姑娘,而是两个奴才。”
“我知道,但她们的主子是她,她当然脱不了干系。”他冷冷的又瞪向她。
古玉堂也将目光移到柳纹绮身上,他发现她的眸中虽有泪,但她的眼神极冷,唇紧闭,脸上苍白却又尽是倨傲神情。
这小妮子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皇上见到邓亲王都得敬上三分,她是什么身份?竟不懂得和颜悦色的认了此事儿,道歉再三,好将这事求个圆融?
思绪百转的他,再次对邓亲王陪上笑脸,“本将军想当个和事佬,不知邓亲王意下如何?”
他看向孙女,她抿紧了唇,一脸不快。
思及古玉堂跟皇上关系良好,而他这个孙女心仪于他,他也清楚,所以,有件事儿可得先问明白。
“我听燕双说,你并不承认跟柳家的这门亲事,此事是真是假?”
他遣词小心的回答,“我是不承认,但柳姑娘却是家中长辈承认的媳妇儿——”
“你不承认就行了。”他只要知道这件事就够了,他看向柳纹绮,“虽然你不是他的媳妇儿,但看在他要当和事佬的份上,只要你向我的孙女磕头认错,今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呵!还真会卖面子,但她就看不出来这个结果跟刚刚有什么差别?
她冷冷的回答,“办不到。”
“你——”邓亲王怒气冲冲的看著古玉堂道,“你看到了,不给你这个大将军面子的人是她不是我。”
古玉堂露齿一笑,“邓亲王先息怒,待我跟她说上一说。”
他示意两名侍卫放开她后,即拉著她走到另一边,打算晓以大义,没想到他还没说,她倒先表明立场。
“我不会跟那个女人磕头的。”
他压低音量道:“邓亲王不是好惹的人,皇上都得敬他三分了,又何况是我——”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哪里错了?”她的声音可没有放低。
他咬牙低吼,“错在方法。”
她冷笑一声,“谢谢你的提醒,但若不是你过于粗鲁,也不会有今儿个的事了。”
“你在怪我?”
“我不敢,我什么都不是,哪有什么立场跟资格怪你这个护国大将军。”
“你别讽刺了,我告诉你,磕头认错不会少块肉——”
“士可杀不可辱,我有我的尊严。”
“柳纹绮,我不知道在你这温柔的外貌下有这样执拗的性子,但我得清楚的告诉你,现在绝不是要脾气的时候。”
“这是尊严问题,何况,我又没错——”
“不管你有没有错,我只能告诉你,你若不照做,我只好叫小瑶跟游嬷嬷代替你,让邓亲王带回府里去受尽凌虐,这是你希望的?”
她倒抽了口凉气,“你不会的——”
“如果要保护你全身的细皮嫩肉,我会这么做,毕竟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我可舍不得让你这样的美人受苦。”
他的口吻是有些不正经,但眸中的冷光可说明了他真的会这么做。
她陷入两难的考虑著。
邓燕双却也说了,“算了,反正那天是两个奴才对我无礼的,就带那两个奴才回府让我出一出气,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古玉堂看向她,他明白邓燕双也是想以两个奴才逼柳纹绮就范,不过两人的方法相同,用意绝不同。
天晓得,他只想保护她不受伤害,但邓燕双却只想羞辱她。
而邓燕双会这么说,还不是见他们在一旁说了那么久的悄悄话还没结果,心生护怨。
再想到那两个奴才都是柳纹绮从娘家带过来的,这主仆感情自然不浅了。
她冷笑的再跟爷爷使了个眼色。
邓亲王明白的冷声道:“好,我们是该给护国大将军一个面子,这带走两个下人出出气,有没有回来,也只是两条贱命,远流山庄不至于再为两个卑贱的下人出头吧。”
此话一出也挑明了,若人被整死,也就这么算了。
柳纹绮怎会听不出来呢?她的脸色悚地一变。
两名侍卫立即将小瑶跟游嬷嬷抓住,两人脸色刷地一白,同时打了个寒颤,虽然害怕,却不敢求救。
她们都想只要不是小姐受苦就行了。
“等一等,邓——亲王,邓姑娘,请你们饶了她们,我愿意——”面色如土灰的柳纹绮沉沉的吸了一口长气,暗自吞下涌上心头的酸楚,颤巍巍的跪下后,磕头。
“小姐,不要啊……小姐!”
“小姐,别这样,我们没关系的,我们只是奴才啊……”
小瑶跟游嬷嬷脸色大变,眼眶一红,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但柳纹绮没再说一句话,她不停的磕头、磕头……
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风的声音、她的磕头声及一些不忍的低泣声。
“呜呜呜……”
小瑶跟游嬷嬷捣著嘴哭泣,她们难过到说不出话来了,求救的眼神频频看向古玉堂,却发现他面无表情,两人更是难过得泪如雨下。
早知道,早知道就该劝小姐别嫁过来的,这样她就不必受此污辱……
古玉堂见到柳纹绮磕头磕到额头都流血了,邓亲王跟邓燕双却没有喊停。
他气、他恨,他的五脏翻腾,怒火凝炽。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握紧拳头,咬牙忍下来。
他太了解邓亲王了,如果他出言袒护,受罪的人绝对会是柳纹绮,她将有磕不完的头……
终于——“呵呵呵……好好……我舒服、舒服极了,爷爷,这事儿就这么算了。”邓燕双得意的笑了,还邀功似的给了古玉堂一记媚眼。
但他只想狠狠的揍她几拳。
“好,这事就这么算了,咱们到定王府走一趟,道声恭喜去。”邓亲王狂傲一笑,迳自上了轿。
邓燕双则再回眸对著古玉堂一笑,这也上了轿。
等轿子一远,小瑶跟游嬷嬷立即冲向柳纹绮,但古玉堂的动作更快,他扶起了跪软在地的她。
可面无血色的她一看到他,立即推开,愤怒却虚弱的道:“别碰我——”
他浓眉一拧,“纹绮——”
她冷笑一声,“我看清你了,真的看清你了。”
他的袖手旁观让她的心碎了,期待也空了。
在小瑶跟游嬷嬷的搀扶下,她以衣袖掩饰始终不愿让他看到的微凸肚子,悲恸且虚弱的走回自己的房间。
月明星稀,今儿的远流山庄被一股沉闷的空气所笼罩。
古家四名长辈从定王府回来,得知府里发生的事后,焦急的前去探望柳纹绮。
好在,她的额头只受了轻伤,已敷上药了,也没动到胎气,众人松了一口气,对她所受的委屈倍感心疼。
他们出言安慰她,说邓亲王是个下三滥、独裁霸道的小人,宫里没人敢惹他,而不小心惹上他的人,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这有的不是官位突然没了,就是莫名其妙的犯了大罪,吃上牢饭,有的甚至赔上了性命……
所以,今儿她虽吃了亏,但能摆脱他,也算是万幸了。
但柳纹绮听不下去,她只认定古玉堂跟邓燕双一样,是以小瑶跟游嬷嬷的生命安危来迫使她不得不低头。
几个长辈知道她受委屈,要小瑶跟游嬷嬷好好伺候著,便让她休息了。
众人一一步出她的房间,却见到古玉堂就站在外面的亭子里。
“哼!”
“你、你、你、气死我了!”
“不该是她受委屈的。”
“这事儿全是你的风流惹出来的。”
四个长辈纷纷为柳纹绮抱不平。
古玉堂不在乎他们对自己的不满,他只想知道,“她还好吧?”
“你还会关心她?!那时候你帮她磕头不就得了。”古修齐气炸心肺的道。
“爷爷,你告诉我她好不好就行了。”
但古修齐却冷哼一声,气呼呼的走了。
陈柔也不想理他,有孙子如此,是古家的悲哀。
胡丽文看得出来儿子眸中的歉疚与不安,她安抚的拍拍他的手,“她没事了,爷爷、奶奶也不是真的气你,他们也看得出你的用心良苦,将邓亲王的为人跟她说了大概……”
“丽文,这事不必跟他说,”古春琛很生气,“说来为父的真的感到惭愧,我不仅无法保护她这个家人,要是她动了胎气,古家的第四代不保,那为父真的——”
他说不下去了,怒视儿子一眼,也气冲冲的走了。
古玉堂呆了,胎气?!古家的第四代?!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娘的手,“娘,她有了?!”
她点点头。
“是我的?”
她哭笑不得的看著他,“不然还会是谁的?她肚子都大了,儿啊,你真的太不关心她了。”
他没有听到他娘的后半段话,他太开心了,虽然他从不曾想过要孩子,而跟他在一起的不是闺女就是妓女,她们又哪能要孩子?
所以男女交欢,她们可是比他还懂得保护自己。
这会儿,他将会有一个孩子了,此时的兴奋真的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虽然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高兴。
“我去找她。”
“不要去,她累了,让她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呃,那好吧。”
但第二天,古玉堂也没有机会说。
柳纹绮留了封信,跟小瑶、游嬷嬷离开远流山庄,信中并没有说她要去哪里。
他问了爷爷、奶奶、爹、娘,但没人愿意告诉他她的去向。
他知道娘心软,一连数日,一问再问,但她就是摇头,而他也不死心,就是要问出个结果。
胡丽文被逼急了,只得反问他,“你找她做什么呢?承认她跟孩子吗?”
“这——”
她摇头一叹,“看来你也没有答案,那么,在你想清楚前,你还是别去打扰她吧。”
想清楚?他该想什么?
他不知道,他甚至有点不安,有点惶恐,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了……
朗朗晴空下,位于扬州西北五十里处的和月庵,就矗立在一片苍郁山林间。
该庵朴拙宁静,有一涓涓溪流经过前庭,绿树荫浓,几亩田,几间木屋。
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