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统领与四大妖王暂无性命之忧,蝶衣下落却不能不寻,就凭着蝶衣入灭前那一句:‘世间至乐,唯情最乐,世间至苦,唯情最苦’的至情至性之言,纵然蝶衣化为魔界妖魔,杨南也要寻她回来!
众人见杨南虽是兵宗圣人,但对法宗上乘术法也运用如神,不禁心下叹服。
鱼娘听得有蝶衣消息,不禁脸露欣喜,道:“夫君,你既用天机推演过蝶衣妹妹踪迹,可知她究竟是在何处?”
昔日灵兽山一起服侍杨南诸女中,青颜已历数世、为解亿万因果而去,她了结了前世要为杨南传承香火之愿,此生再无挂碍,龙瑶远避西海,不知在哪处潜修,莲衣转世鱼妖,随侍青元道人身旁。
就连稍沾情皆的花嫣诸女也被杨南一一安置妥当,如今唯有蝶衣踪影难觅,鱼娘已算是杨南身边硕果仅存之女,众女姐妹情深,她闻得有蝶衣消息,怎不喜出望外?
若能重聚众姐妹,也算是一件大喜之事!
杨南见鱼娘惊喜交加的神情,淡淡一笑,道:“鱼娘不必心急,天机不可泄露,否则善缘当成恶缘,此去有水之处,必定能见到蝶衣。”
鱼娘愕然一怔,道:“有水之处?可这九洲之中江河无数,九洲之外更是诸海广阔,这叫我们如何去寻?”
九洲既有一个洲字,每洲广大地界之中水脉充足,江河湖海更是数不胜数,若说有水之处,其实与大海捞针并无分别!
杨南拂袖哈哈一笑,只是道:“遇花则停、遇水则止、遇青则见、遇果而隐,此乃天机,有此四句天机足矣,蝶衣与我因缘未断,何必心急?”
众人见杨南心中早有定数,当即也不再多语,杨南命众妖兵操纵造化之舟,降低云头,此际已然越过天洲,到得玄洲境内。
玄洲地势如同一个大大的古字‘玄’!
玄洲连结黄洲、中洲,南洲,乃是一处水脉极广、山脉起伏的高山之地,这百多万里玄洲数十道、数百个府郡俱是山高地深、罕有地势平坦所在,地脉起伏连绵之中江河奔流、众生如蚁、来来往往、无休无止。
杨南在天际看得亲切,眼见脚下一条大江纵横往来、江水宽阔,于是便纵着法舟落下云头,只听得涛声不绝、浊浪滚滚,原来却是到了一处水浪滔滔的江畔!
入得凡间,不宜张扬。
杨南只让鱼娘老螃化作寻常壮汉女子随行,自己收起载着众人的造化法舟,拂手一道灵光过处,瞬间摇身一变,已变成了一个青衫儒巾的普通书生模样。
这青衫书生长得面容平板、束发儒巾,除了一双眼眸甚为清亮之外,实在太过平凡。
这大衍周天变到得如今,一百零八般变化再无难事,只要他法力犹在,变化的模样就是修道中人也难发现。
老螃化作一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却疑惑的向杨南道:“小爷,为何不多遣几个亲兵服侍?止我三人随行,若是无人侍候你,却也大是不便。”
按老螃心意,自家小爷出行,就算不前呼后拥、带上数千数万人马,至少也要丫环侍女、卫士童儿应有尽有才对。
鱼娘化身荆钗素裙的平凡女子,闻言只是浅浅一笑,道:“夫君有我服侍,哪里还要他人服侍?你不见满山龙宫旧属、五族侍女俱留在灵兽山?若非要去救虾统领,只怕他独来独往更是自在。”
鱼娘与自家郎君相处多年,哪里会不知杨南心性?这位兵宗圣人、道家教主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可惜的是,他修道至今身旁都不曾缺过人服侍,当真是无奈之极……
杨南嘿嘿一笑,一振儒衣,道:“我自小清修,既不是富豪公子、世家士子、也不是皇族子弟、公候王爵,按你们这么说来,我若无人服侍,岂不是连穿衣吃饭也不会了?”
老螃大不以为然的道:“小爷尊贵岂是那些凡人所能比拟?便是当今皇帝也是小爷孙子辈,年年太庙祭祖,青龙山皆将皇帝上贡之物送来昆仑,再说了,以小爷堂堂道家教主之尊,身旁不跟着侍女道童也极不体面。”
老螃开口便是得意洋洋的数落如今杨南在世间的威名地位,杨南好笑的伸手止住,道:“好了好了,你再说下去,就要成唐僧了!地位权势、尽是虚妄,我只图逍遥自在,要那些排场做甚?”
“唐僧???”老螃听得这个古怪名字,不由一脸不解的呐呐自语道:“多说几句便成唐僧?那这和尚是何来历?莫非这唐僧竟敢得罪我家小爷……”
正文第二章节鱼肚县!
按老螃心意,此时有通天教主这等人物在,天下佛宗尚要对道家退避三舍,道家风光可谓一时无两,哪里有什么和尚敢得罪小爷?
老螃自言自语,百思不得其解,令杨南腹中暗暗好笑,他沉下脸来,对着呐呐不休的老螃喝道:“休要罗嗦,还不去问问这是何地界?不然,你便回造化法舟之中,与无月、风雪两个童子作伴去吧!”
“我去就是,小爷休要赶我回去。”老螃被杨南唬了一跳,忙止住唠叨之声,急冲冲沿着江岸飞奔而去,这去势有若猛虎扑羊、恶狼奔袭,倒显得恶风凛凛!
鱼娘见老螃跑得飞快、如狼似虎的模样,生怕他这一去便会吓坏凡人,微一皱眉道:“夫君,老螃此去,若是倚仗术法变幻神通,惊了凡人该如何是好,不如由妾身去问就是。”
“一江之水,难濯人心,一清至此、难解世浑……”杨南眼见江岸滔滔、水天一色的情景,心中不禁为之一畅,他俯身在江岸轻轻掬了一捧清澈江水,回头笑道:“鱼娘不必担心,老螃近年虽有些罗嗦,但分寸却是知晓,他变成这副壮汉模样,就算不用道法,此处百姓也不敢不应,他有我律令在身,岂敢胡来?”
鱼娘顿时放下心来,嫣然笑道:“夫君作主,贱妾自然放心。”
两人沿着江岸一路行去,只见岸边惊涛拍岸,浪花如雪,险石峻滩如刀枪密布,江中商船、旅船、渔船来来往往,船首皆挂着一尊木雕神像,船上渔民行舟于险恶江中,欢声笑语却是不绝于耳。
江中大小鲜鱼俱在大网中蹦跳不已,江中上空金光万道,照得满山一片金黄。
鱼娘身为鱼族中人,见渔民捕鱼起网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皱眉头,杨南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秀肩,笑道:“此生为人、下世为鱼,人鱼轮回,互为因果,身为鱼者,不知人事,身为人者,不知鱼乐,一饮一啄乃是前定,你又何必在意?”
杨南去过地府、见过轮回,早对六道轮回了然于心,人又如何、鱼又如何?妖又如何?
众生生而平等,实无差别!
他广收妖魔,根源实在此处,因果之事实在难言,修道之人若不超脱,怎能成仙?
鱼娘见夫君说起因果前定之语,心中也豁然开解,粉面羞赧的道:“贱妾心境浅薄,还是如此执着眼前,实在惭愧。”
杨南摇头笑道:“何必惭愧?我若见无辜百姓被人屠杀,亦要怒发冲冠、气冲牛斗!此乃天性,不必强抑,上天有好生之德,行事循心而为,方才是不灭正道。”
寻常道士论的是法力,宗师论的是法宝,尊者重在自身法力结界,到得圣人境界讲的却是超脱,意境高低,便决定了圣人的强弱!
杨南站在众生之颠,俯望苍生之际不是无情冷漠,而是博爱众生,这才是真正的圣人之道!
否则,修仙修到绝情灭性之境,弄得众叛亲离、人性泯灭,那这仙道还有什么好修的?
鱼娘资质虽然只是中等,却也知道夫君一番教诲苦心,世间能用一百多年便成就圣人者,除冥河派掌门灵冲外只有杨南,一百多年前灵冲尚且强过杨南,如今杨南身拥三大可怕恐怖的化身,晋入兵圣境界,就是不世天才灵冲也要稍逊他一筹!
有这等无上良师教导,何愁仙道不成?
两人沿着江岸一边观赏景致,一边随口论道之际,远处老螃却撒大双腿、如飞奔至,行到杨南面前,却一脸笑意的道:“小爷,我知道这是何处地界了。”
杨南携着鱼娘素手,笑吟吟的转过头来,道:“哦?此乃玄洲,此地又是何道何府?何江何处?”
老螃早就知道杨南会如此相问,他一脸镇定的立在原地,只是得意笑道:“
我问过此间长者,此处乃是玄洲玄沉道辖地天浪府,此江名唤沉江,其水浪急、沉船无数,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葬身鱼腹、不知有多少条船沉入江中,沉江之名便因此而来,这一段沉江乃是天浪府鱼肚县,此县多产鲜鱼水产,县中酒楼林立、楼中厨师个个是烹鱼好手,城池只在不远三十里外,小爷若是要去尝尝此处闻名的沉鱼八鲜,不若前往县中一游如何?”
“你这混帐,我下山来是寻人,难不成还是少了吃食不成?”杨南见老螃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模样,不禁笑骂一声,却还是点头赞许道:“你能问得如此仔细,想来这些年有些长进。”
老螃见小爷夸奖,毫不谦虚的嘿嘿笑道:“跟着小爷,自是要大有长进,初时那老丈见我吓了一跳,我上前唱了一个大诺,行了一个大礼,这才问个清楚明白,便是走后,也给了一袋金银物事,这叫物有所值嘛……”
妖怪行人事,少有真如人类者,老螃瞧得多了,自然对人性了如指掌,他正得意处,杨南却脸色一沉,道:“问几句话,便给了一袋金银,这岂是常人行径?若是这老丈日后因显露钱财而遭横祸,你岂非又惹出祸事?”
老螃吓了一跳,喃喃喃自语的道:“给了金银还会惹祸?我只听说杀人放火、巧取豪夺才会惹祸,哪知这人间竟这般古怪?”
杨南又夸又吓,将他唬得够呛,此时才展颜一笑,道:“幸好,你拿去那一袋金银中只有一块银子是真,其余皆是我变化出来的土块,一块金银也害不了一条性命,你且放心就是。”
老螃这下放下一百二十个心,长长松了一口气,道:“娘耶!下回老螃可不敢随便给凡人金银了,否则无端害了人命,这罪孽可又深了!”
杨南淡淡道:“世间妖魔众多,多半并非有心害人,但人族礼仪心性与妖族大不相同,有时好心反而会办成坏事,我辈论断是非,只看结果,哪里管你是本是好心?你便是去造化天轮前诉苦,也是毫无用处,你也跟了我这么多年,还不暗自警醒?”
如果换做是旁人,何人敢如此教训堂堂螃蟹大将军?世间也唯有杨南能令群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老螃心悦诚服的点头道:“老螃又学了一个乖,下回定要好好想清楚,再与凡人打交道。”
杨南教训得够了,便又问道:“我且问你,这沉江既是十分险恶,为何江中渔船还是如此众多?为何江中渔船商船在险滩之中如履平地、毫无风险?”
老螃抬起大眼,果然瞧见那江中来来往往船只无数,虽历险滩急流,却总是有惊无险,他十分讶异的叫道:“咦?奇怪了……这江中船只又非什么法宝,怎的踏浪行舟如履平地、好似半点也不费力气?莫非有什么神道守护不成?”
若论水性,螃蟹大将军可是一等一的大行家,他灵目一望便知江中船上皆有古怪,船上似有水行法宝守护,每逢险恶激流、暗礁乱石之时,船底无端端的升出一股平缓水流,令船只安然渡过!
若是一只船如此倒也罢了,但是每艘船只都是如此,岂不是一件大大的怪事?
杨南嘿嘿笑道:“叫你去问话,结果你还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这般惫懒如何中用?”
老螃羞惭一笑,道:“小爷稍待,老螃这便渡江找只船再去问问!这回定要问个清清楚楚。”
杨南拂袖笑道:“好了,天色将晚,何必多事?我们只往鱼肚县城行去,还怕不知此县怪事?”
杨南带着鱼娘、老螃离开江岸,沿岸村郭处处、炊烟不绝,行不过数里便见一条笔直官道直通城池,杨南略施缩地成寸小术,数十里的官道不过踏几步便到,这鱼肚县便已然近在眼前。
鱼肚县满城俱由白石铸造而成,望眼过去,一派青碧中显露大片鱼白,倒是名符其实。
此县既有鱼肚之名,满县多是鱼商牙行、酒楼饭铺,县中百姓大多粗衣短打、赤膊光脚,工商农官四品人物之中最多的便是渔民。
此际天下经过一百多年平和,已是大治盛世,鱼肚县虽只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县,但城中也足有二三十万众、十里长的城池!
杨南入城之时,守城兵丁却伸出手来,问他索要关税、户籍,这人有人籍、妖有妖牌,乃是朝庭、仙庙定下的规矩,到得这偏僻小县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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