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永远忘不掉,那男人的狰狞表情,好似,他对世间有无数恨意。”
“之后呢?”
“听他家人说,那个晚上是他两个月来第一次安稳熟睡,连医生护士都不相信,之后我和爸爸又去了四次,才平安解决。”
“你想告诉我,崇尚生命科技的医生护士也迷信。”
“不是迷信啦,后来我和照顾他的护士熟悉,她告诉我几件亲身经历,这解释了,生命中有很多无法用科技说明的事情。”
“说,我爱听你的灵异故事。”他刻意搂紧她的腰,作出害怕表情。
其实,他喜爱这份亲昵远胜于她的鬼故事,既然他的现任妻子,是个敬鬼神不远之的女灵煤,他何妨入境随俗。
“有位中年妇女因为慢性病住院,有次护理站听到铃声,护士冲进病房,发现病人好端端的呀,又没事故,家属为什么按铃?
才纳闷着,她见妇人很精神地梳着头发,表情暧昧,好像在勾引男人。护士小姐见家属缩在一边,神情诡异,才要出口发问,没想到妇人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对家属说话。
相不相信,妇人居然在挑逗自己的儿子,这还不可怕,最恐怖的是中年妇女没受过教育,她连国语都说不好了,更遑论英文。“
“后来呢?”这倒是有趣例子,乔丰把玩她头发,听她说话。
“后来他们找来精神科医生会诊,结论是你们这些新时代人最不相信的两个字——附身。
所以啊,你要听我的话,尤其是农历七月,除了洗澡,千万不要把平安符拿下来。“
“大学时期,我的室友很喜欢在夜里,关电灯说鬼故事。”说鬼提鬼,纯为了和她聊一堆聊不完的天。
“你的态度不对,不应该用鬼故事来敷衍灵异现象。记不记得空难之后,一些往生者找上亲属或者不相识的人托梦,若是亲属也罢了,我们可以解释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相熟的陌生人,你怎么解释他们的梦?”她正色。
“是。”他诚恳受教。
“继续说你室友的事吧。”
不知不觉,她扮演两人中的“主导者”,她主导两个人的生活方式、主导两人的谈话内容、主导观念思想,也主导他的喜怒哀乐。
严格说来,乔丰是个习惯主导别人的领袖,从小时就是,记忆力不错的话,她会记得,一颗发福的大皮球,最后学期,居然抢走她多年的班长宝座;他调皮恶劣、他功课糟糕,可这样的男生居然当选班级代表,除开他的主控力强之外,你还有更好解释?
然,他愿意服从她,愿意接受她所有的主导事项,说说不科学的怪话,传输不正确思想,为什么?道理很简单,他爱她,爱到任何事都能妥协商量。
“我有个台湾籍室友,他表哥在台湾念的是医学,当兵时期成为军中医官,有天,一个菜鸟新兵被送进医务室,他被人推倒,头上裂了个大伤口,需要缝针。
他帮菜鸟缝针之余,问他事情如何发生,想确定是不是有老鸟欺负新兵。结果,新兵什么话都不说,光睁大眼睛盯住医官直看。“
“他在看什么?”处理过无数“事件”的朱洙,一下子抓到问题重心。
他没直接回答,继续让故事进行。
“伤口处理好后,新兵要求在医务室休息,医官同意了,他坐在新兵身边看书,准备执照考试。
突然,不说话的新兵开口:“医官,刚刚我不敢讲,因为他站在你身后,恐吓我不能把事情经过说出去,不然要我好看。'
医官满头雾水问:“谁站在我后面?'
‘一个只有上半身、没有下半身的男人。'
这时,医官正色,放下书本,拿来诊断书,开始填写资料。他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能看见灵异现象?'
菜鸟说:“一年多前,我出过车祸之后。'
就这样,医官慢慢问,把资料填写好,找到新兵的辅导长,说新兵罹患精神方面疾病,应该将新兵转诊到军医院。
当辅导长问完事情经过后,淡淡说:“每届的新兵中,总会有一两个人碰到同样状况、看到同样的半身人,你不能说他们全有精神病。'
医官听完,从此不信鬼神的他,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跟着长辈们拜拜。“
“所以啰,我没诓骗你,对于神鬼,该信其有,不该信其无。”
“你从事多年的神职工作,真能看见凡夫俗子看不见的东西?”他认真问。
“我并没真正看到过,不过,是会有一些感应。”
“比如?”
“比如眼皮跳,我会预先知道是喜是忧,事后再做对证,每次都灵验。”
“那是用眼过度,这种事我写论文那段时期里常犯。”他看过医生、点过眼药水,医生说没效的话,要转约颜面神经科,幸好大睡两天后,不药而愈。
“知道吗?不同时间、不同眼睛跳,有不同代表,不可轻忽,有时候,它在提醒你小心防犯灾祸。”
“是吗?”
“比方午时,左眼跳主饮食、右眼跳主凶恶;寅时,左眼跳主有远人来,右眼跳代表有喜事。有回午时,我的右眼跳得很凶,可又不能不出门,我烧香带符令才敢踏出家门,果然,那天出车祸了,幸而我做了预防措施,情况没有想象中严重。”
“你所谓的防犯措施,是烧香戴符令?”
“对啊,还有我处处小心,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后面那句,乔丰勉强听得下去,可是,他很配合地点头,没办法,吃人嘴软嘛,谁教他被包养。
“要乖乖听话哦,戴好平安符,别随意拿下来,晚上我会尽早回家。”拍拍他的头,她拿乔丰当儿子哄。
“嗯。”
他在她额间印上一吻,他喜欢这种吻法,不含欲念,却宣示所有权的亲吻——她是他的!
她做出同样动作,在他额间印吻,没有男人女人分别,她和公狗一样,对于保护领土有强烈意愿。
挥挥手,朱洙走出家门。
赚钱的出门了,剩下的空间,由他主宰摆布。打电话,约齐属下进入他的“办公室”,快乐一天开启。
他握握颈间的护身符,突然间,他有些明白,为什么男人甘愿被女人套住,因为一旦被套住,即能拥有关心爱护……那是童稚时期才拥有的特权,成年后再度拥有,多么教人欣慰。
第六章
女人善变,朱洙同意,短短两个月,从惊吓过度,到诚心接受,再到爱上丐帮帮主,急速转变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真是丐帮帮主,又穷又没长进,成天混在家里不谋出息,或许旁人会批评她的老公吃软饭,或者他们要取笑她养小白脸,但……何妨,两人开心就好,她才不在意世俗看法。
因为开心,春风吻上她的脸。
因为开心,她的脸色像天天喝下四物鸡精般,红润多情。
因为开心,她练起轻功,每个脚步和心思一样轻盈。
每天下班前半小时,她容易想起他,想他新烤好的小点心,想他摆好满桌热腾腾的饭菜。
于是她心不在焉、她恍神,信徒的问题回答得乱七八糟,想解释却越纷乱,怎么说呢?用信徒的话来下注解——她不灵了。
为她的“不灵”,老爸花费大心思,请神拜天,用尽仪式,问题是,好心神仙怎会破坏人们情事?所以,朱洙一天比一天更“不灵”。
眼见事业逐渐走下坡,她有沉醉爱情间的快意,也有养不起家的隐隐忧虑。
至于乔丰,有爱情带来好运,他的事业蒸蒸日上。
一个不小心,他握有家族企业百分之四十七股份,一不小心他的连锁企业多开二十几间,再不小心,他的钱好多好多,多到……生两百个小朋友也养得起。
他一面生财、一面享受被大女人包养的日子,他是大总裁,也是斯文的小白脸,两种截然不同的身分,让他的日子丰富有趣、多姿多采。
他们相处的甜蜜指数是满分。
偶尔,很“废”的念头兴起,他希望时刻黏在朱洙屁股边,日日夜夜,别管工作事业,别花费心机恶整自家老头。
朱洙要他戴平安符、逼他一天念十次大悲咒、强迫他每餐饭吃五份蔬果和一份肉,不受控的乔丰处处受朱洙掌挫,怪的是,他不觉窒息。
不过,他的朱洙有心事,乔丰知道。
很简单,朱洙从不是能隐藏心事的女人。
她和他不同,她聪明却单纯,单纯得像古代的原始人,随便几个鬼故事、几个难解神迹,就能吓得她乖乖将就人生,而他,擅长隐藏自己意愿,擅长演戏、擅长用迂回战术逼迫别人将就自己心意。
清晨,躺在床间,她枕在他胸前,无聊手指一圈圈玩弄自己的头发,丝滑般的黑发不经意桃弄起他的胸膛,勾带出心悸几许。
朱洙不想起床,也没心情在这个美好的清晨里创造若干“刺激”。
“要不要出去走走?”按压住心间的蠢蠢欲动,他试探问。
他熟悉她每个动作和动作后面代表的情绪,而圈弄头发表示了她正在烦心。
“不要。”
没有理由和借口,她直接反对提议,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个女暴君,而他,是受尽委屈的小男性。
这个家庭中,永远是他在将就自己,而她,很少顾念他的心情。
朱洙听人说过,婚姻中强势的一方往往是拥有经济能力的那个,赚钱的名为大爷,然她不想当大爷,但他老把她当大爷服侍。
“我做早餐给你吃。”他没对她的强势反弹。
看吧,是不是?他多努力伺候她这个衣食父母。微微不安,她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皱眉望他。
“干嘛用这种眼光看我?”他莞尔,拨弄她凌乱长发。
“我有罪恶感。”叹气,她答。
“为什么罪恶?”
“我把你关在家里面,不让你出去工作,我用经济控制你,谋杀你的自由意志。人家说,没事业的男人容易缺乏成就和自信,而最惨的是,我根本给不起你优渥生活。”柳眉下滑,带出满面苦瓜。
是的,后面这句最叫她忧心,她从未支配过家庭经济,昨夜,竟发现存款簿里少少的一百多万元已然见底,以这种花钱速度,她要从哪里生钱来支撑乔丰和阿朱的家庭?
他笑笑,晓得她的忧心忡忡所为何来。
她发现了!发现存款从七位数字变成三位数,凭空不见的四个位数全让他挥霍光,但她没发疯,却担心自己给不起他优渥生活,太感动了,有这种老婆夫复何求?
“你想我出门拉小提琴?”他测试她的心。
她挣扎、痛苦,那些粉丝的爱慕眼神……记忆犹深吶,她不想悬着一块肉,引诱女人流口水,更不想靠他的美色赚钱……用力地,她摇头,态度郑重。
“你不用赚钱,我说过,那是我的责任,我会努力,让你不必为家计担心。”
就算他是软骨头、是没出息的废物,她养他,养定了。
“你真不要我帮忙分担家庭支出?”他再问一次。
“不必,我再兼一份差,省吃俭用,两人的生活不至于难过。你还是在家里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拉拉小提琴,作作曲,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为伟大的小提琴家。”
她以为凡拉小提琴者,就必须成为音乐家?以为凡是音乐家,皆该养尊处优、不食人间烟火?
搂住她翻身,他把她翻到自己身体下,亲亲她的额头、吻吻她的唇,香香的气味好熟悉,他热爱这份熟悉,热爱和她贴在一起、腻在一起的温情。
“听我说,首先,我虽然没出门工作,但日子过得充实且自信;再者,你把全数财产交给我,根本谈不上控制经济;至于你负担不起生计……我实在不懂你怎会说出这种话,我不觉得自己是个浪费钱的家庭主夫。”
“问题是存款簿里……”
“我把钱拿去投资股票。”他实说。
“什么?你拿钱去玩股票?!”
她猛地推开他,从床间翻身跳起。
那是赌博、是蠢人才想的不劳而获行为,他们家的神早早明文规定,不准子孙去赚“黑心钱”,可他居然、居然……
双膝跪床、腰杆挺直,阿朱食指伸向他,指尖发抖,气得说不出话。
“你怎么了?”
不会吧,在他面前起乩?他是无神论者,别想用这种方式影响他。
“你这个败家子!”阿朱大叫一声。
要说女暴君,眼前这副样子就是。
“我?还好吧。”他一脸无所谓。
虽说在乔家,他的确是个百分之百的败家子,他把璨帼股票弄崩盘,用自己名下的公司抢走企业生意,他尽心尽力只求一个目的——弄掉爷爷自以为豪的事业,谁教他夺走自己的父母和童年。
这也是可怜的老人家,明明知道他人在哪里,却忙得没时间来烦他的重要原因。
“什么还好?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