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乌骨鸡粥,你饿了吗?”君怜双手抵在他胸口上问,隔着薄被的他仍是赤裸的,这令她心悸万分。
“饿,像匹随时可以吞了小绵羊的饿狼。”
贺毅钢笑道,手一使劲,身子一翻将她圈在臂弯中亲吻。
“不……”君怜害羞地娇笑,发现他的状态仍高昂,心悸不已,但他只是吻她,并没有像昨夜那样……
“以后不准比我早起。”他以鼻尖挲摩着她的颊。
“为什么?”她诧异地问。
“只要我仍睡着,你就得在我身边陪着。”
他霸道地说。
“可是那就不能为你准备早膳了。”
“那是下人们的事,我要在醒来的第一眼,便瞧见你就在身畔。”
他的命令使得君怜笑弯了眉,眼底盛着醉人的星光。“你要我一直住在你房里吗?”
“当然,你是我的娘子,打今天开始我就张罗我们的婚事,最快三天后拜天地。”贺毅钢早就有“预谋”了,“我相信你没忘了我们有婚约。”
君怜心弦悸动,深情地瞥着她早已认定的夫君。“即使你没有娶我,我也会一辈子跟着你的,我知道你对我有情,那就够了。”
“为何这么说?”他敏感地问。
“你的身份今非昔比,该有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和你匹配,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养女,不适合做你的夫人,那会落人口实的;出征之前的戏言我不会当真的。”纵使这么说会令她万般痛苦,但她觉得自己必须替他着想。
“你说什么?你把我的话当……戏言?”贺毅钢面容一僵。
“那时你正要出征了,我是自愿把自己献给你,并不敢奢望你会娶我。”她坦白地说明。
贺毅钢愤然甩开她,下床去。
君怜低着头,急忙下床取了干净的衣衫。踮起足尖为他披上。“会着凉的。”
贺毅钢负气地扯开衣衫,倏然转身攫住她的手问:“你说过你会等我回来娶你的,不是吗?”他铭记在心。
“我不想你远征分神,于是那么回答你。”
贺毅钢瞠大了双瞳,恍若被狠狠甩了一耳光。“你的意思是,你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嫁给我?”
她不敢想。“嗯。”只有点头。
“难道你信中提的‘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也是诳我的?”
“那是……谭书礼教我写的……”君怜话还没说完,只见贺毅钢严峻的眸放射出黑焰,怒吼道:“你说什么?那封信是书礼教你写的。”
他吓人的目光教她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蓦地红了眼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贺毅钢甩去她的手,盛怒之下从盔甲底层的布衣取出她的信,当着她的面点火烧了。
君怜这才知晓他也随身带着她的信,乍见火光之时她惊讶得心全乱了,还来不及说明什么,那封信已在她眼前化成灰烬,她整个人颤了一颤,他误会她了。
但她完全没有解释的机会,他已怒发冲冠地咆哮了。“你立刻给我滚,滚得愈远愈好!”他一刻再也不想见到这个骗走他所有感情的小骗子。
委屈的泪串串自君怜眼眶中滚落,她六神无主地匆匆奔离他的视线,只能暗中乞求他尽早息怒。
☆☆☆
连日来,登门上侯爷府来道贺送礼的人潮不断。
但全都由随从凌威代为收礼答谢,主人贺毅钢却不见踪影,没人知道主人究竟上哪儿去了。
“大人,人家真怀念你。”梅春院里,当家的梅绽芳裸着上半身,摇摆着水蛇腰,让腰上精致的饰物叮当响,试图撩拨贺毅钢的视线。
但她搔首弄姿了老半天,仍只见贺毅钢伫立在窗棂边,目光定在屋外,对她视若无睹。
精明又多心的梅绽芳诧异了,她心底有个不寻常的念头,小心翼翼地走向他,倚偎着他。
“做什么?”贺毅钢睨了她贼溜溜的模样一眼。
“人家还以为你没兴趣了呢!”梅绽芳调笑,白嫩的腿勾搭在他矫健的长腿上,试图挑动他。
贺毅钢懒懒地嘲讽:“那么猴急?”
“来来往往到我梅春院的贵人如此多,我只挂记着你呢,大人。但你来此都三天了,却只在沉思而不理人家,这教人觉得奇怪极了,也失望透了。”梅绽芳轻轻在他耳边呵气,极力想挑逗他,没想到贺毅钢不再答腔,目光又往窗外望去。
“外头的风景,比我更能挑动你吗?”梅绽芳娇嗔,万分纳闷。
贺毅钢面无表情,更懒得回答。
连日来他心头裹着蜡,就算身处美女如云的梅春院也无动于衷,更无寻欢作乐的雅兴,心已然被君怜那小女人伤透,感觉就像被自家养的鸟儿啄伤,有着难以言喻的伤心。
嫁不嫁由不得她,但他将她的笔墨视若珍宝,到头来竟是书礼教她写的,真是嘲讽之至。
坦白说她不只伤了他的心,更大大伤了他的男子尊严。沙场上他向来是万夫莫敌、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会栽在最爱的人手中。
这般的痛教他难以自处,更无法再去面对她,但他该拿她如何?坦白说他想狠狠地掴她个耳光,却又下不了手,真是矛盾到了极点。
也许只有暂时远离她,他才不会失控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吧。
“你是怎么了?”梅绽芳瞥着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眸。
“离我远一点,别烦我。”他下令。
“好嘛、好嘛!”梅绽芳微微噘着性感的唇放开他,穿回轻纱,边穿还忍不住边说:“我见过你那位小养女呢,她出落得可真是玲珑有致,什么时候送我?”
“你什么时候见过她?”贺毅钢冷凝地问,这才正眼瞧了梅绽芳。
“某天,就在街上啊。”梅绽芳说。
贺毅钢胸口的闷疼益发扩散了,原来他不在家时,君怜并不安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她拱手让人,尤其是梅绽芳。“人我是不会给你的,但谁叫我答应过你,就用银子做补偿吧!”
那这长久以来的企盼,不就全白搭了吗?都怪她多嘴多舌的,什么时候不好提,偏在他心情不佳的当口提这档事。
梅绽芳满腹牢骚,气贺毅钢说话不算话,也很想赏自己两巴掌,但在贺毅钢面前她岂敢放肆?
“既然侯爷有令,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凭咱们的交情,就随你高兴吧!”她这闷葫芦是当定了。她唇噘得老高,闷闷不乐地走出厢房。
第七章
“梅夫人,梅夫人,韩员外来了,指名要你服侍他呢。”梅春院里管事的花三娘,快步朝梅绽芳走来。
梅绽芳打从出了贺毅钢下榻的厢房,心情是恶劣到了极点,正打算回自己的楼阁去歇着,没想到那讨厌的韩员外竟在这当口来了。
但今非昔比啊,以前在怡虹院她是当家花旦还可以耍耍性子,但今儿个这梅春院可是她自个儿当家,得罪了哪个客人她都得自己担待,而她深知韩员外这个“色大胆小”的京城首富,可是开罪不得的,她梅春院有今天的荣景,还得靠他和他的许多“同好”常来捧场。
虽然她厌恶他那双贪婪的手和淫秽的嘴,但
为了营生总得委屈自己,而且说真格的,打从她“服侍”韩员外到现在,他从来都没碰过她的身子。
她大胆地问过他,他竟故弄玄虚地说他全身上下都镶了金,女人碰不得。
呵——可邪门了。但这等鬼话,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她梅绽芳啊。男人她见多了,他分明是早就不行了。
“你先请他到花涧阁等我吧!”反正能拖就拖,梅绽芳不耐烦地整整发上华丽的饰物,手捻丝帕,摇摇摆摆地走回自己的楼阁去。
☆☆☆
花涧阁里
人人称羡的京城首富韩安,正独自喝着上等好酒,他正值少壮之年,但头发稍嫌稀疏,肤色略显苍白,生得又瘦又矮,令他看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就常理而言,首富该是红光满面、春风得意,但他神色间所流露的却像是心事重重,有诸多隐讳。
眼前满满一桌的佳肴美馔引不起他的食欲,他狂饮着酒希望能醉倒,那么他便不会睡不安宁,老梦到臻娘娘向他要小公主……
十多年前他抛弃了小公主,变卖了臻娘娘的珠宝首饰,从宫中的太监摇身一变成了富翁,住进大宅子从此差奴使婢,生活富裕,但这么多年来,他却是日日寝食难安。
坦白说,他坐拥财富,可是他却十分孤独,常处于焦虑状态。
他曾有过想找回小公主的念头,但事隔十多年,小公主也不知流落何方,就算要找也如大海捞针了。
还是喝酒买醉实际点吧,待会儿抱着梅绽芳那滑溜的身子,什么烦恼都会不翼而飞的;他的银子买不到快乐,却能帮他找回当男人的乐趣。
但已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梅绽芳在磨蹭什么,为何还不来?
他正往门口瞧去,门就开了,梅绽芳一身金色纱衣,玲珑曼妙的胴体若隐若现,韩安一见她就口水直吞,笑得是嘴都合不拢了。
“我的韩爷,你可来了。”梅绽芳艳光四射地笑着,摇曳生姿地走向财神爷。
“快过来,爷好久没疼爱你了。”韩安放下酒杯,展开怀抱。
“想人家就来啊,银子又不是花不起。”梅绽芳坐到他腿上,媚眼直抛,但她明里褒扬他多金,背地里却啐口水,嘲讽他一无是处。
“来,这个给你。”韩安一出手便是一锭黄金。
梅绽芳眼睛乍亮,芳心大悦地取了过来高举着金子审视,咬一口确定是真的,悄然地收进衣袖间。
韩安已动手解下她的衣物,急匆匆地爱抚她……
“哦……”痛!梅绽芳真想推开他这不了解女人的家伙。
“喜欢吗?”韩安边舔着她的乳晕边问,双眼布满激狂的血丝,亢奋得涨红脸。
“嗯……”才怪!梅绽芳紧闭双眼忍耐地说。
梅绽芳暗暗地翻白眼,恨不得早点结束这愚蠢的游戏!如果眼前的人换成贺毅钢,那她可能还会甘心点,偏偏贺毅钢吃错药似的,上她这儿来也不买乐子,害得她心痒难耐,却得在这里和这白痴干耗……
“嗯……啊……”梅绽芳发出绝望的叫声,浑然望我之际,她竟忘了韩员外的大忌,伸手朝他抚去……
瞬间,她错愕地回神,而韩安也倏然停止了所有动作,脸色骤然青冷!
“你……”梅绽芳撑起上半身,诧异地瞪大双眸,心底的惴栗非言语能形容。
韩安恼羞成怒,一个反射动作竟掐住梅绽芳的咽喉,将她制伏在床上,严禁她发问或说任何话。“你最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更别张扬出去,否则你和你的梅春院都会遭殃,懂吗?”他严厉地警告,眼色十分冷静,并不慌张;其实他早提防到会有这样的“万一”发生,一旦发生,他会先发制人,但此时心底仍是十分懊丧。
梅绽芳被掐得几乎窒息,更难以去回想刚刚那诡异的落空感,只能频频点头。
“切记了!”韩安为确保她的合作,更加重手劲。
梅绽芳眼翻白,惊惶失措地猛点头,他毕竟仍是男人,力道可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敌得过的,而且不管他是什么,他都拥有财势,她哪敢胡来。
韩安狞笑,放开她,离开床,掸掸衣袖,若无其事地离去。
梅绽芳困难地起身,掬一把冷汗,心魂未定地暗忖——原来他真是个公公!
噢!她恍然地抚着差点被掐断的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
韩安匆匆离开梅春院,心情恶劣地回到自己的宅第。
“员外,您回来了,请用茶。”韩府的家丁见韩安回来,赶忙沏茶端上前来。
“不喝、不喝!”韩安烦躁地挥手,回到自己房里,关上房门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
若是梅绽芳那娼妓把他的秘密泄露出去,叫他如何在城里立足?别说立足了,可能走到哪儿都会被指指点点,再也没脸见人了。
坦白说,被她抓包的那一当口,他颜面扫地,只恨不得立刻死去。
如今该怎么办可好?难道非得放弃这里的一切,另觅他处生存吗?
环视这华丽的屋子,及他身上穿的上好衣料,他吃的用的都是最精致的,在别人眼底他是人上人,其实暗地里他只是在苟延残喘,得到这一切并没有预期的快乐。
反复思量下他决定连夜就走,但他该何去何从?回老家吗?
看来那是惟一的一条路了,但他担心的是十多年都没有回去,堂上老父见了他,不知可还认得他?
而且打从他十岁进宫至今已十五年了,经冬历春,老父是否仍安在?
不管了,他从一个矮柜里取出一只木箱子,打开来清点了一下当年那些珠宝,已所剩无几。
虽说是赃物,但没了它们他也没法子活命。他取出布巾将珠宝妥当收拾起来背在身上,没有留下只字片语,连夜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