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下,他又道:“我从一开始就是爱你的,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如此云淡 风清的一句话,说的却是他执着了十几二十年的痴心爱恋。
她乂点点头,她是知道他那耿直又勇往直前的个性,一旦决定要做一件事,他就一 定会付出全部心力并坚持到底,打小就是这样了。
风翼继续说道:“当年你出国念书,我整整三个月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思念你的 情绪一直缠绕着我……絮,别笑!我是很认真的。”
杨絮青眨眨眼,给风翼一个不大有忏悔的抱歉笑容。
风翼一把抓握住杨絮青的左手臂,略显激动的说:“絮,我爱你绝对不是什么恋姐 情结作祟,也不是一时的情绪冲动,更不是只随口说说而没有实际行动的不成熟行径, 我是真的真的想和你共度一生的。”
和她分开时的思念是那般深刻蚀骨,让他真实体悟到,他不能只是幻想着与她共度 一生的美好远景,在到达幸褔之前,他还必须付出许多努力。
他同时也明白,想要追上他们的年龄差距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事,但他这辈子绝不 愿再与地分开,只能无助的看着她离自己远去。
所以,他把思念她的负面情绪转化为至死不渝的坚强毅力,终于在努力了十年后, 他是真的能够对她、也对自己说:他是真真实实追上了她的脚步,有资格向她求婚了。
十年或许不算短,但对一个只惦念着要追上恋人的脚步,只看见前方目标而奋力冲 刺的人,十年其实只是一眨眼。若真要说苦,最难熬的只有对她的思念,所以每次她回 国时就是他最快乐的日子,让他的思念得以获得些许慰藉。
但思念其实也可以成为一种助力。在分开的日子里,支持他努力不懈的就是只要想 着每天都向前踏出一步,就离她越近一步,不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他知道在追上她的 那一瞬间,所有的辛苦与煎熬都会变成最丰盈甜美的成果。
知道他这种情况的人都把他当成傻子,因为他们也都知道杨絮青并不了解他对她的 情意,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虽然她的迟钝总会让他忍不住想哭,但以他的个性,他是 绝不可能在尚未准备完全前就向她表明心意的。
傻子就傻子吧!只要能追上她,管它十年还是二十年,要他花一辈子时间他都甘愿 。
杨絮青看风翼一眼,先将夹在筷中的卤海带送进嘴里,才云淡风清的开口道:“你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像被她一脚踩到了心中的地雷,风翼大声重复她的问 题,瞪大眼看她,神情迅速转换,像是想拍桌子骂人。“我告诉你!全世界不知道我爱 着你的人就只有你而已,你以为我闲着没事老是对你说我爱你是说着玩的呀?你以为我 给你的信中说的爱你是说假的呀?不早告诉你叫早八百年前我就──”
“飞飞。”杨絮青笑着将一颗贡丸塞进风翼嘴里,让他“闭嘴”。“我是问,你只 要好好跟我解释,我就一定会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却一直到现在才对我解释,究竟是 为什么?”
一颗贡丸完整的含在风翼嘴里,他嚼也没嚼,只是愣愣的看着杨絮青。
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他把贡丸吃下去。“你啊……”他深呼吸一口气,又看她 一会儿,神情转为柔和,“该知道的事不去注意,偏偏去注意到那些其实无关紧要的事 。”
杨絮青笑道:“你忘了我专门找寻别人不会去注意到的东西吗?”
风翼也笑了,“对不起,我太急切了,忘了站在你的立场替你着想。”
杨絮育摸摸风翼的脸,“先吃饭再说吧!”
风翼点点头,放松的拿起碗筷开始用餐。
他知道的,絮青虽然不会有一般人该有的反应,但她那颗干净透明的心却往往能够 清明的看出问题症结处。
虽然她会笑他,却也是那个绝不会责怪他的人,她以最真实的方式展现她的情绪, 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她的疑惑,也以最简单的方式让他看见自己的焦躁不安,然后以最 温柔的方式原谅他、让他放松下来。
他因为害怕被她拒绝,所以急切的想要让她接受他的心意,而让焦躁的情绪蒙蔽了 他的理智,忘了她才刚明白他的心意而已;而她又是一个那么实际的人,不弄清楚状况 绝不会骤下决定,他是该按部就班的让她接受他才对。
稍后,杨絮青坐在房里的书桌前整理一些资料,今天她没有外务要忙,而风翼坐在 她身后的地板上看着她的背影,沉默无语。
外面正下着细雨,淅淅沥沥的下雨声与杨絮青偶尔的翻纸声、计算机按键的机械声相 互交错,两人旁边各有一杯热茶,恬静的感觉弥漫整个房间。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风翼终于开口,“我很怕,怕被你拒绝,怕你怎么都不肯接受 我的心意。”
“嗯哼?”杨絮青仍然埋首书桌,只从计算机屏幕前冒出一声淡淡的鼻音,表示她有 在听。
风翼暖暖浅笑,知道她没回头是为了顾及他男性的自尊,他吸口气继续说道:“所 以一直以来我都会在下意识中,故意不将我对你的心意解释清楚,故意让情况显得暧昧 不明,期望你也许有一天能够突然开窍,发现我对你的爱恋。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将心 意表明,就只能前进,再无路可退,当然我不可能会放弃与你在一起,可是若你真的拒 铯了我,我会很难过、很难过……”
请到这里,风翼沉默了下,突然间像想到什么似的口气一变,“声明哦!我可不是 在以此博取你的同情心,我要你真的接受了我的心意,想和我在一起。”
“啊哼。”杨絮青又是淡淡一声。
观望着杨絮青的背面,风翼将身体移往侧边一些,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
“絮?”
“嗯?”
“你会不会因为你我这十几年来长期的聚少离多,而对我产生疏离感?”答案是不 会,他百分之两百确定。
“不会。”杨絮育回答。
“会不会因为你我年龄的差距而有所迟疑?”答案是不会,絮青是什么人嘛!怎么 可能会在意这种俗世的顾忌?
“不会。”
“会不会觉得我故意不解释的行为很小孩子气、很别扭?”之前的问题是障眼法, 这才是他想问的。
杨絮青没有回答,可是风翼看见她颊边的肌肉是往上扬的,他委屈的扁起嘴,他就 知道她又会笑他。
真是的,风翼你这大笨瓜,明知会被她笑还问!
杨絮青转过身看他,“飞飞。”
风翼迅速收起委屈的表情,像小狗似的马上爬起站到杨絮青面前,但他发觉自己太 高了,让她抬头看他太吃力,又赶紧屈膝半跪在她面前。
杨絮青拍拍他的头,笑得美丽,“你还没告诉我你做了些什么?”
风翼看得失神,愣愣地道:“我没有讲吗?”
杨絮青摇头。风翼会到现在才对她表明心意,害怕被拒绝是其中负面的原因,而一 定有一个正面的原因是促使他说出口的关键。
“啊,对!”风翼回过神,“我还没讲,还不都是因为你刚才打断我的关系……”
他神情又转换,显得很开心的样子。“我告诉你喔,从你出国后我就开始想,什么 样的方法可以让我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你不可能会放弃对恐龙化石的热爱,我又对恐 龙没有兴趣……事实上是我不想去热爱我的情敌,而且──”
“情敌?”杨絮青挑眉,有些想笑。
风翼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理直气壮的说:“不可以吗?从小我就认定恐龙是我此 生的情敌。”
杨絮青赞同的点点头,“不错嘛,你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她给他一个笑,“加油 了。”
“我会的。”风翼做出一个“我绝不会输”的姿势,“不过,絮,你这个裁判不可 以偏袒任何一方,一定要公平对待两方的竞争者喔!”
杨絮青想了想,“我尽量。”
对她的回答他虽不满意但还可以接受。“我算过了,如果我跟着你的脚步去研究古 生物学,想要将你我四年的差距拉在一起,所花费的时间会比现在多更多。而且对未来 的生活而言,两人都从事古生物研究也会比较没有保障。”
“未来?保障?”她有些被弄胡涂了。
风翼摆出教训的脸色,“当然要考虑未来呀!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恐龙古生物学家 的薪水都非常少,即使近几年大肆吹起恐龙风潮,但赚钱的都是那些以商业取向在推销 恐龙的生意人,学者们又不可能去申请专利权,更没有商品的红利或研究报导的版税可 抽,你们根本只是为人作嫁而已。”
杨絮青张嘴想插话,风翼早一步点着她的肩,抢白道:“我知道,像你们这样对恐 龙有着狂热的人绝不是因为想要赚钱或成名才走入这行的,根本不会在乎有没有钱可赚 。
再说,全世界每年着落在恐龙化石的研究经费本来就少得可怜,有些学者甚至还会 自掏腰包去做研究,从事恐龙研究的学者除非能够、而且愿意与媒体搭上线,否则想要 赚钱根本是天方夜谭。“
杨絮青又想说话,风翼仍是早一步按住她的唇。
“别告诉我你原本就没想过要赚钱。絮,那是因为你从没想过会结婚,可是我爱你 ,想要与你共度一生,所以找必须因为我任性闯入了你的梦想而扛起责任。
两个人在一起就必须考虑到现实生活的问题,我们可能需要一个房子,还有其它柴 米油盐,以及老年安养等等问题,都是我们必须顾及的。而且我们如果有了小孩……“
说到这里,他的脸微微红了起来,“我的意思是说,我想和你一辈子在一起,所以 我必须考虑到未来的种种,而不是只会告诉你我爱你而已。”
突然他有些落寞了起来。
“絮,我知道你一个人自由自在,也知道对你的梦想而言,我是一个突然跳出来的 存在,所以我只想请你别急着拒绝我。我会证明和我在一起绝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也 铯不会对你造成任何负担,我希望你仍然做着你喜爱的工作,然后我想在你身边照顾你 一辈子,看着你、陪着你,让你永远平安快乐。”
真挚深情的长篇倾诉告一段落,风翼心里面战战兢兢的,看着似乎还在思索消化着 他的话的杨絮青。
“我说完了。”发觉自己的手还放在她唇上,他赶紧放下,询问道:“絮?”
嘴巴获得自由的杨絮青直视着风翼,蓦地她笑了起来,先是唇角微扬浅笑,然后露 出编贝似的玉齿笑出声,顺势将头靠在风翼颈旁,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她知道风翼因为她的关系而对恐龙有所研究,但她没想到他对恐龙学家的甘苦竟也 是这般了解,可想而知他真的很关心她的生活状况。算起来,这些年都是家里向她联络 ,她鲜少主动打电话回家报告她的情况,虽然每次回国时风翼都会拉着她问她在国外 时的大小事情,但想必这些年来他仍是替她担了不少心。
其实她的经济状况并不如他所以为的那般凄惨,她所就读并就职的耶鲁大学皮博迪 自然史博物馆已经有古生物学家的正式编制,不必担心未来没有保障。
她会笑固然是因为觉得好笑,但她也很开心得知风翼对她的关心。什么柴米油盬、 老年安养等的问题,普天之下大概只有飞飞会对她说这样的话。还有那句“突然跳出来 的存在”,实在是……他怎么会想得这么好笑?
“絮?”风翼愣怔不已,他讲的话有那么好笑吗?为什么从开始求婚到现在,絮青 总在听完他说的话后就莫名其妙的只会笑?他觉得他讲的内容都很严肃?。
杨絮青总算抬起头,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仍是笑意满满的问道:“然后呢?你 在做什么工作,让你觉得可以帮我们两个赚到未来?”
风翼的神情霎时飞扬起来,“其实我尝试过很多种行业,可是要兼顾能够随时随地 有钱可赚,又必须可以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只剩下一种。”唯独这件事,他没有在给她 的信中提起,因为他认为一定要做出一些成绩后才有资格告诉她、向她求婚。
“哦?”杨絮青饶富兴味的看着他。
“写作。”
杨絮青扬起眉,讶异的看着风翼,“你?写作?”
风翼不甘心被看扁,他头一抬,鼻一扬,“怎么?不可以呀?我的书卖得不错?! ”
写作不限时间、地点,只要一枝笔、一张纸,以及一颗脑袋瓜就能够完成,这是他 所想出来可以一直跟在絮青身边到任何地方,又赚得了钱的最佳工作。
杨絮青又笑了起来,“飞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