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天歌轻轻点头。十年前,就是她来到昆吾的那年,她被玄清门筑基弟子叶景文从俗世带到昆吾,交到二叔手里,从此正式踏上修仙之路。
“那……你可记得玄清门?”
陌天歌再度点头,却不解:“二叔你提玄清门做什么?我们不就是为了避开他们才来到东昆吾的吗?”
叶江摇头,叹道:“此一时,彼一时,这两天我思来想去,你……还是去玄清门吧。”
陌天歌大吃一惊:“二叔?”
叶江轻轻笑了笑,面色镇定,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玄清门是天极第二大派,在西昆吾势力强大,你若去了玄清门,至少可以平平安安地修炼。”
“二叔!”陌天歌急道,“你不是说,他们对我心怀不轨吗?现在我们逃了十年,为什么……”
叶江却苦笑道:“不错,我当年偷听到叶景文与郑宣的对话,那守静真人要你归入玄清门,似乎也是对你的体质另眼相看,我不敢冒险,才会当天就带你逃离东蒙山。可是……我这几日想来想去,你父亲说,守静真人对他立下了心魔誓,所以才将你的事交给了他,眼下你有性命之危。二叔又坐化在即,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你的靠山。”
“我……”陌天歌顿了一会儿,低声道,“二叔你不是说了吗?他虽立下心魔誓,可若只是命令我与什么人双修,也算不上是违背誓言……”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你死都不允,他应该不会伤你性命。我原是不忍心你去了玄清门受委屈,以为自己还有一百年时间,可是眼下惹了这等祸事,二叔又寿元将近……”
“二叔!”
叶江看着她,仍是说下去:“让你一个人面对一派追杀,二叔不放心,所以,还是赌一赌吧!”
看到二叔坚决的神色,陌天歌知道这次他是下了决心,可是她自己下不了决心。去玄清门?两次无意中泄漏秘密,都给她带来灭顶之灾,生活在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她怎么可能安心?
“不,二叔,我以后去西昆吾,云雾派不是大门派,只要我去了西昆吾,就不会有事……”
“可若再一次泄密呢?你能每一次都逃过吗?”
“不会有以后!”她几乎是喊的。
叶江只是坚决地摇头:“你不能保证。”
“二叔……”
叶江又微微笑了,怜爱地看着她:“……天歌,这还是你跟着二叔以后第一次穿女装。二叔这两天总在想,十年前,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是个多么可爱的小姑娘……”
“我……我并不……”
“是,你并不是很渴望做回女子,可是二叔希望你可以有这个机会,做一个真正的女子——不是叶小天,是陌天歌。”他又笑了,“而且,你知道吗?二叔特意留意了,这几年玄清门根本没人出来抓我们,这代表着……也许,守静真人值得相信。”
面对二叔苍老的面容,陌天歌沉默了。二叔不会害她,她知道,可她也知道,二叔此举是无可奈何。因为,若是二叔不在了,她一个人,是决计逃不开的。
第二卷、仙道渺茫089、死局
089、死局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跑上楼来,重重地敲着不知哪个房间的门。
更有人吵吵嚷嚷地叫着:“开门!都开门!”
过了片刻,几个房间的门陆陆续续地开了,有人不善地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扰我清静?”
也有人十分恭谨:“前辈有何吩咐?”
答话的是个嚣张的声音:“紫霞宗搜查叛徒,都出来!”
有人不从:“这里又不是紫霞宗的地盘,你们怎的如此狂妄?!”
回答他的是一声重重的“哼!”随后,一股属于筑基修士的威压散发开来。
陌天歌听得一惊,转头去看二叔。
叶江此时也睁开眼,皱紧了眉头。
“二叔?”陌天歌低声唤。搜查叛徒……眼下紫霞宗名下三派不曾有什么纷乱,多半是冲着她来的。
叶江轻轻摇头:“别紧张,外面只有一个筑基初期修士,几个炼气修士,如果真是冲我们来的,到时跑了就是。”
陌天歌点点头,心中却仍然不安。虽然她扮作女装,二叔又少在人前出现,可若当真是云雾派来抓她的,也不难认出来……
“开门开门!”终于敲到了他们这间房。
在二叔的示意之下,陌天歌装作被打扰而十分不悦的样子,去开了门:“何人如此无礼?”
一开门,看到的果然是穿青衣的云雾派弟子。只因如今已经不存在云雾派之名,所以自称紫霞宗。
陌天歌望着那敲门的炼气弟子,冷道:“这位道友有何贵干?”
敲他们房门的炼气弟子正要发话,领队的筑基修士已然道:“小辈,我们乃紫霞宗云雾山弟子,奉师门命令搜查叛徒,你且与你师长说一声,莫要产生什么误会。”
此人言辞客气,但语气自傲,显然只是看在这里有个筑基修士的份上,所以没有强行搜查。
陌天歌看到他,便装作恭谨的样子一揖,回屋与长辈禀告。
谁知她一回屋,二叔眼中精光一闪,立时拉了她的手破窗而出。
“二叔?!”陌天歌大惊。他们这一动,那些云雾派弟子已经冲了过来,待看清他们两人,那筑基修士当即哼了一声,运起飞行法器,向他们追来。
“二叔,怎么了?”她不明所以,明明这些人还没有发觉。
叶江淡淡道:“你做女子打扮,行礼却没改过来。”
陌天歌一怔,顿时懊悔。通常只有男子才会揖手为礼,别人只要多想想,他们的身份就败落无疑。
“别发呆!”叶江喝道,带着陌天歌驭使飞行法器往西方飞遁。
追在他们身后的那个筑基修士追了一阵。一直追不上,恼火地暂停下来,取了数张传讯符,发了出去,才又再度跟上去。
一追一逃,瞬间飞离了这处小镇。
叶江咬紧牙关,吞了一枚小还丹,全力飞遁。
陌天歌紧张地看看他,又看看后头。
虽然二叔是筑基中期,修为高一些,可毕竟有伤在身,又是临近坐化,修为打了折扣,与这筑基初期修士相比并没有什么优势,何况他的飞行法器还并非以快取胜。
半个时辰后,陌天歌紧张地发现,他们的距离渐渐靠近了。
叶江再度一发力,却是胸口一疼,顿时全身麻了一下,他用力地喘口气,再度吞下一颗丹药。
“二叔。你……”
“别说话!”叶江塞给她一张符,“这是定山符,等下一开打,你就拍在身上,躲到一边去!”
陌天歌握着手中的符,明白二叔是打算正面相拼了,这么追下去,早晚会被追上,不如直接灭杀了对方,再度隐藏形迹。
她握紧了手,心中说不清有多么痛恨自己。她终于知道,跟二叔相比,自己差得太多了!没有实力,一点小聪明又有什么用?她离真正的大智慧还太远!眼下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让二叔带着伤与别人性命相拼……
两道遁光飞逝而过,前面那道终于落了下来,后面那道停了停,跟了上去。
叶江停在林间的空地上,将陌天歌推到一块山岩后,冷冷地注视着跟上来的修士。
这修士三十多岁,神色倨傲,看来是门派中的得意人物。此人一落下来,便抬高了下巴说道:“你便是那叶小天的长辈?”
叶江没答话,只是一挥手,祭出了一块巴掌大的玉盘。
看他这反应,修士脸色变了变,冷哼一声:“阁下是想与紫霞宗为敌吗?”
叶江道:“阁下受命抓人,我断不会让小辈被抓走,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么硬气。令这修士十分不快,冷笑道:“阁下可知道叶小天得罪的是什么人?你一个筑基修士,还衰老至此,难道还想与结丹前辈拼命不成?”
叶江淡淡道:“废话少说,想拦我们只管动手!”
话音刚落,他手一抖,玉盘已经飞上半空,同时,一探乾坤袋,一柄薄薄的飞刀悄无声息地飞了出去。
玉盘出手,立时涨大,叶江数道灵诀打在玉盘上,只见玉盘飞快地转了起来,立时散发出强大的威压。
这修士见他出手毫不迟疑,数种手段衔接无缝,顿时知道这个对手斗法经验非常丰富。但凡散修,或是穷困潦倒,不堪一击,或是手段凌厉,远超同辈,眼前这一个,显然是后者。想到此处,此人心头生怯。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叶江可不会留情,最后一道灵诀打出去,那玉盘已经涨大如席莹莹发亮,“轰”一声,往这修士身上打去。
这修士匆忙一避,只堪堪避过准头,却被那强大的威压震了出去,顿时肺腑巨痛。
叶江一击得手,但他也好不到哪去,脸色更加惨白,苍老不堪的脸渐渐变作青灰。猛然吐出了一口血。
“二叔!”陌天歌连忙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趁这时机,那修士缓过神来,脸上掠过杀机,飞剑出手,向二人刺来。
叶江睁开眼,使出最后的力气,将陌天歌推开,落回手中的玉盘一挡,两道灵气纠缠在一处,互相缠绕争斗起来。
嘴角不停地流下血来,看着面目狰狞的对手,叶江艰难地抵挡着。
此时,陌天歌也顾不得躲了,取出身上所有的符箓,往这修士砸去。
可是没用,对方只是撑起一个防护罩,她所有的攻击手段,都没有用。
这就是炼气和筑基的区别,她一点忙也帮不上。
“噗!”又是一口鲜血,玉盘发出一声脆响,与对方的飞剑同时折裂。
玉盘和飞剑的碎片滚落下来,叶江也同时力竭。
对方见此,取出另一把飞剑,就要一剑将他毙命,可是,就在他要放出飞剑的时候,却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就在刚才,他没注意到的时候,一把飞刀没入其中,已要了他的性命。
两人同时轰然倒下。
“二叔!”陌天歌扑上去,慌乱地找出疗伤丹药,喂进去。
叶江困难地将丹药咽下,却又吐出一口血。
“二叔,你再坚持一下,这里还有药,还有……”
好一会儿。叶江才停止了吐血,艰难地开口:“快,我们快走……”
陌天歌流着泪点头,将现场处理干净,暂时掩盖了斗法的痕迹,扶起二叔,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去。
数个时辰后,陌天歌二人已经到了山脚的小村。
这个小村,住着许多凡人,陌天歌没敢惊动他们,只是悄悄地在村子外面的破屋中安顿下来。
“二叔,二叔!”
叶江终于醒了,他勉强睁开眼,艰难地乾坤袋里取出一块玉牌,递给她。
陌天歌怔怔地接过:“这……”
叶江气若游丝:“捏碎了……”
这是……万里传音符!陌天歌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照着二叔的吩咐,将玉牌捏碎。
玉牌一碎,里面爆开一团亮光,维持了好一会儿,才又熄灭。
恍惚之间,陌天歌觉得,这玉牌里的气息,好像很熟悉……
看到她捏碎了玉牌,叶江松了口气,在她的帮助下盘坐起来,吞下一颗丹药疗伤。
与此同时,云雾山的上空,许多筑基修士飞来飞去,慢慢地往这边汇集。
又半个时辰,叶江终于睁开了眼。
“二叔!”陌天歌惊喜,“二叔你好了吗?”
叶江轻轻摇了摇头,气息仍然微弱:“小天……二叔,撑不下去了……”
陌天歌呆住,撑不下去?是……是说……
叶江靠在墙上,微弱地喘息:“没用……丹药没用了……二叔刚才强行催动灵气,引发了伤势……”
“二叔……”眼泪控制不住地滴下来,她喃喃念着,“二叔,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太笨了……”
叶江微笑,握着她的手:“孩子……总是要犯错误的,能看着你长……长大,二叔很高兴……”
他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空,叹息着道:“只希望……只希望还来得及……”
陌天歌却没有减轻一分自责。如果不是她,二叔就不用逃离西昆吾;如果不是她,二叔不会被雷光兽打成重伤;如果不是她,二叔不必强行出手……
都是那讨厌的体质,早知道……早知道是这样,当年去了玄清门又何妨?二叔说不定会有结丹的机缘,天巧也不会被她连累。跟亲人的生死比起来,只是失去婚姻的自由又怎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些修士们,终于在林间发现了被掩盖的斗法痕迹,以此为中心,开始逐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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