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母失笑摇头。“八岁就这么爱漂亮,以后怎么办?”女儿到底像谁啊?
二十分钟后,小千意穿起昨天新买的衣服,是白色的小肚兜背心,下身搭同色七分裤,头发她自己绑了两条俏丽的辫子垂在两肩,笑容满面的下楼来,快乐的在母亲面前转一圈。
“妈咪,你看我漂亮不漂亮?”
“小千很漂亮,走吧,去烤肉喽。”当妈的随口称赞,便带着沉浸在穿新衣喜悦的笨笨女儿走出家门。
原本吵着不要出门的小千意,这会早就把狄亚旭给忘得一干二净,尤其是当她们双双来到烤肉大会时,亲切的叔叔伯伯阿姨们全都赞叹她可爱漂亮,让她的虚荣心彻底被满足。
“小千,我们一起玩。”
同龄的小朋友向她伸出友谊之手,让小千意完全忘了“坏哥哥”,玩得浑然忘我。
“哇,真丰盛,一定不是我妈准备的。”发育中的男孩正值尴尬的变声期,狄亚旭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瘦削的肩膀扛着大书包,笑容满面的出现在社区烤肉大会,份外热情的朝各位邻居长辈们打招呼。
“你说什么?!”脸上挂不住的程上琴立刻冲过来狠狠拧住儿子的耳朵。“有胆再说一次!”
“哈哈,哈哈哈。”狄亚旭相当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立刻装疯卖傻。“我有说什么吗?妈,你反应太大了吧?哎呀,口下留鸡翅,爸——先让给我吃啦!”迅速飞奔到父亲身旁争食刚烤好的食物,不敢回头看抓狂的老妈一眼。
小孩子心性的岑千意早就玩得忘了有狄亚旭这一号人物,她跟一群小朋友有吃又有得玩,正开心的时候,狄亚旭的声音突然传进她耳中,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扭过头去,正好对上那邪意的眼神。
对危险的天生直觉,让她下意识的寻找躲避的港湾。
“爹地——”正当她往父亲方向飞奔而去时,却被动作快一步的狄亚旭给逮个正着。
“小千,你今天好可爱,来,陪哥哥聊聊天。”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逮着猎物的狼,脸上漾着不怀好意的笑——只有她一人看见的邪恶笑容。
“我不要!”她当场拒绝。
话说昨天,狄亚旭假意好心的说要教她功课,结果还不是把她逗得哇哇大叫,不是拉她头发就是用笔戳她的脸,当她生气的对他咆哮怒骂,引起母亲的注意上楼时,他又端出一张伪善的脸,状似错愕的面对她的愤怒。
害她被妈妈罚站,眼睁睁看着他吃掉她的点心——她最爱的草莓蛋糕,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所以今天,她绝对不要靠近这个坏哥哥、坏人!
“肚子饿啦?哥哥拿东西给你吃。”自动跳过她的拒绝,拉着她的小手走到一边,以充满邪意的表情警告她乖乖坐好,免得有苦头吃。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就想逗弄两下,看她哇哇大叫他就觉得很好玩,甚至觉得她生气的小脸很可爱。
千意鼓着腮帮子,又气又怕的瞪着他,想他又会对她使出什么无聊又讨人厌的把戏。
“很好吃耶,你不吃吗?”狄亚旭笑着将食物递到她嘴边,做势要喂她,但马上又把食物送进嘴里,完全看不出他的诚意在哪里。“真可惜,很好吃耶。”他大口嚼肉,一脸的坏笑。
小千意防备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敢说,就怕他突然又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在她这么想的同时,狄亚旭已经吃完了烤肉,意犹未尽的咂吮着指尖上的肉酱,一边邪笑看着她,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掐捏她粉嫩的腮帮子。
“你很怕我啊?小千。”
“你、你你放手!”她表情惊恐,不是因为他捏得很痛,而是他的手,刚刚还放进嘴里,没有洗手,现在却捏她的脸!“你没有洗手,都是你的口水,脏鬼!黏黏的很恶心——”几乎要崩溃大哭了。
“这样就生气?”狄亚旭仍是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从善如流的放开她软嫩的脸颊,非常开心看见她气嘟嘟的小脸。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生气的样子就觉得心情好,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生气”勃勃,反应越是大,逗弄起来越觉得好玩。原来平时软腻的娃娃音在盛怒之下也有那么一点点气势。
所以他更爱逗她了!
女生这种生物好像没有像她这么好玩的,让他总是忍不住要逗得她哇哇大叫才甘心。
“这样就不可爱了,所有的小女生里面你最可爱耶,生什么气啊?”他不捏改戳,用食指去戳戳她软嫩嫩的脸,明知道她不喜欢这样,但偏要这么做。
总之就是凡她讨厌、不喜欢的事情,他全部都要做,因为这样才能惹她生气。
“自己绑的辫子啊?”他又反手去拉她的小辫子。他常常感到奇怪,怎么一个八岁的小女生会对自己的外貌这么坚持?
狄亚旭知道,岑千意这个小女生超级爱漂亮,总把自己想象成是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言行举止都很小淑女,一直知道什么样的发型配什么衣服,而且还会乖乖的每天自己绑头发。
但讲好听是小淑女,他脑中想的却是“做作”,加上她原本就是娃娃音,实在让他很受不了。
所以激得她忘了小淑女的形象,实在是很好玩的一件事,尤其是听她充满火药味的娃娃音朝他大吼,他更觉得愉快!
“好厉害,这么小就会绑头发。”
“不可以摸!”小千意生气的打掉他的手,抢回自己的宝贝头发。“会乱掉。”超注意自己外貌的。
“摸一下又不会死,过来。”她越不要人摸,他就越要逗她、欺负她。
“走开啦!”护着自己的宝贝头发,她抵死不让他靠近。
结果就在打打闹闹、拉拉扯扯之际,小千意绑得完美可爱的发辫不小心被狄亚旭扯落发圈。
“啊,掉了。”他淡淡的看着手上的发圈,朝她笑。“另一个也拆下来吧。”
她瞪着一半的辫子散开,完全抓狂。
“臭男生,我讨厌你!发圈还我,那是妈咪买给我的!”她愤怒的捏着拳头朝他吼。
狄亚旭硬是要闹她,嘿嘿笑道:“说求求你,我就还给你。”食指勾着发圈,愉快的转着。
转着转着,发圈就不小心被甩进一旁的垃圾桶。
“啊……”狄亚旭暗暗叫糟,视线还没从垃圾桶抽离,立刻被一团小肉球冲撞,连人带椅往后倒下去。
“啊——我的发圈!你丢掉我的发圈,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只见小千意疯了似的坐在他身上,小拳头用力打向那张讨厌的脸。
在这一天,她完全抛弃妈妈期望的小淑女形象,学到了使用暴力的快感。
“噗哈哈哈哈——”华馨如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完好友忿忿不平的说完和狄亚旭结仇的经过,她实在忍不住。
“我就说我小时候才不是这样,我也是小淑女好不好?!他真的很奇怪,明明就出国念书的人,哈佛医学系哪有这么好念?可他寒暑假都会回来,回来就一定会骚扰我,常常坏我好事!”岑千意越说越生气,拿起好友餐盘里的果汁喝了两口,才继续滔滔不绝的抱怨。“我十二岁生日难得办Party,他竟然大老远从美国回来送我礼物,简直莫名其妙!甩都甩不掉他,很烦耶!”
“很有心啊。”华馨如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
“有心个鬼!”她几乎失声尖叫,好在有留意她们人在学生餐厅,当心隔墙有耳,才把音量降下来。“大老远从美国回来送那烂礼物……明明知道我怕蟑螂,竟然送我展翅的蟑螂标本,指着每一个部位告诉我那是什么鬼东西,逼我一定要看,我都吓哭了,他还要一直抓着我——气死我了!”
“完全不能理解他在想什么……”华馨如听到这也傻了眼。
这是对喜欢女生的态度吗?
听小千说的,狄校医的行为分明就是标准的“小学生心态”,对喜欢的女生就是捉弄、欺负,幼稚得可笑。
可大老远回台湾却送她这么烂的礼物——什么展翅的蟑螂标本?!
“对啊,他讨厌死了,我喜欢的男生也有来耶!害我在他面前哭得跟什么似的,根本就是破坏我形象!”岑千意一说起狄亚旭,就有一肚子的不满。“每次都坏我好事,真烦。”
“每次?”听见这敏感的字眼,华馨如眨了眨眼。
怎么听起来感觉怪怪的?莫非……小千至今仍没交过男朋友,都是狄亚旭害的吧?
“我老早就想跟他划清界限,他就是每次都要来招惹我!”岑千意爆怒的握紧拳头。“端着一张伪善的脸面对所有人……馨如,你以为他是那种正正经经的校医啊?才不咧!”她咬牙切齿地道:“他是疯子、是神经病!可恶,竟然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我的计划失败了!”
“哦,原来这就是你‘告白失利’的真实内幕啊。”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被狄亚旭那精得像鬼的人发现她的计谋,没让他的真面目流露,反而害自己身败名裂,唉,失算!
“谁要跟他告白啊?!”一想到当时的窘态,她就很想一头撞死。“总有一天,我要狄亚旭栽在我手里——”她发下豪语,握拳立誓。“给他死!”
“小千,你好暴力。”华馨如再度喷笑。
“还不都狄亚旭害的?!”她恨恨地道。“要不是因为他,我哪会这么泼辣?”
“但是这样满适合你的啊。”华馨如微笑。“我喜欢现在的小子。”
活力四射,生气勃勃,虽然爱漂亮,但,这才是她的本性吧?
“唔……”被死党这么一说,岑千意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的她,也不想再去当个小淑女了,她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这或许可以勉强算是托了狄亚旭的福,她才找到自己的定位……吧?
第三章
当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大地,晴朗的夜空中星光点点,上弦月挂在天边,将分别从道路两端出现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分处两端的两人蓦地同时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空的星星,闭上眼,让夏末的晚风轻拂面颊。
而后再度同时举步往前走。
两人各自在家门口与对方碰头,目光交集的那一瞬间——
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方才看星星的平心静气全数消失下见!
岑千意背着运动背包,刚结束啦啦队练习回家,竟然在路上看见她的死敌。
“真衰。”她小小声暗付,朝她的邻居翻白眼。
狄亚旭当然没有忽略她脸上的不耐和厌烦,他愉快的甩着大门钥匙,轻松自在的倚着家门,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她。
“看什么看?!”十几年来,沉不住气的人一直是她,脾气坏的人是她,动手动脚的人还是她。
离开学校后,狄亚旭就拿下那副遮住他邪意眼神的眼镜以及白袍伪装,俨然是个具有侵略性的男人,尤其是他打量人的眼神,让人觉得在他面前是赤裸无遮蔽的。
“我在看——”他认真的再三打量,最终吐出一句,“你是不是胖了?小腿粗了一点。”
岑千意又一次被气到内伤。“你才胖了咧!”恨恨的瞪他,气到手差点握不住钥匙,没风度的朝他脸丢过去!
她转身进家门,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靠,又说错话了?!”狄亚旭只想狂殴自己两拳。他又搞砸了,这个玩笑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好笑,还造成了反效果。
他皱着眉,摇头晃脑的以钥匙打开家门,站在院子里,忍不住朝隔壁望过去。她房间的灯……亮了。
“又回房槌枕头泄恨了吧。”他长长一叹,走进屋子里。
他说得没错,岑千意一进房间就把身上的东西往床上一丢,发疯似的跳上床,把脸埋在枕头中间尖叫,再把蓬松的枕头拿起来疯狂槌打,想象那就是狄亚旭的脸!
发泄得爽了,她呼吸急促的坐起身,急急忙忙跳下床搬出床底下的体重计,站上去一量。
“哪有胖?乱讲!”一样是五十公斤,她哪有胖?
但是又不死心的站在全身镜前,仔细看自己的小腿是不是像狄亚旭说的一样。
从小到大,爱漂亮这一点她从来都没有改过,只有变本加厉的份,尤其国中迷上了啦啦队后,更是对自己的身材和体力斤斤计较,就是为了要在比赛的时候展现最好的一面。
“讨厌鬼,乱讲话,臭男生,吼——狄亚旭,我讨厌你!”她忍不住吼,心中对狄亚旭的厌恶又往上一层。
倚在阳台聆听隔壁邻居传来对他的不满,疑惑爬满俊朗的脸庞,似乎有什么天大的难题正困扰着这位天才。
仰头望着天空,他静心思索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他的小邻居没发现他的心意?他做得还不够明头吗?
房间内的电话铃声响起,中断他的思绪,他离开阳台,走进房间,拿起床头的室内电话。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