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应。她的心情只会为他不好。
“‘他’……不爱你?”从没想过这句话自他口中说出来,会有含酸的一天。
“他又没爱过我,哪里来的爱不爱?”她好笑的道,总要得到了才会懂得失去的落寞,他从来都不是她的,她凭什么学人家失恋?
“没关系,他不爱,有好多好多好男人都想争着爱你,我来帮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怎样?”
他的安慰却起了反效果。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怎能告诉我糖果不好吃,我买饼干给你好吗?爱情是无法取代的,不是吗?爱情是‘过尽千帆皆不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的,不是吗?你自己都试过,证实你身边来来去去的那些女人,无论如何都替代不来宜芬在你心中挖掘出的空洞,为什么还要随随便便塞个男人给我,然后告诉我,他们都是好男人?”
她不懂,真不懂,默默爱一个人犯法吗?为什么人人都要把她推出去,妈妈要她去相亲、哥哥要介绍朋友给她,连他也要找来一堆青年才俊把她外卖。
很呕、真的很呕,咬得唇泛白、咬得青筋浮动,她霍地推开他、站直脚,就往门外走去。
“小语。”没想过她的反弹会这么强烈,他及时拉住她的手,把她再带回自己怀中。“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说这些。”
听他连声抱歉,小语酸了心,眼泪颗颗掉落,像自然涌出的地下泉水。
“侨哥哥……我不要爱别人,我只要他、只要他,就算他看不到我,就算他不爱我,都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只要能偶尔看看他、听听他、想想他,我就会觉得好幸福,我不会多去要求不该得的贪心,真的不会!”她倾全力保证,她从不想带给他负担啊!
“我懂。”他拍拍她的背,想拍去她满心委屈。
“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可这种关心让我好累。我只想要支持,好多好多的支持,让我在这场辛苦的爱恋中!有个能休憩、疗伤的肩膀。”
“我懂,以后不会了,不会再有这种多余关心,只会有好多好多的支持。”他举手发誓。
那年,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单恋,只觉得那是年轻女孩的幼稚梦想,今天听她这番话,真正懂得她的爱情是无可取代,那男人……很幸运。
“谢谢……有你的支持……”够了,她愿意满足。
“那,不哭了,好不好?”柔声问。很久以来,他忘记怎样对女人温柔,温柔?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不哭!”她用手背飞快抹去颊边泪水。“侨哥哥,你以后……可不可以……”她支支吾吾。这种要求是否会强人所难?她好迟疑。
“你说,不管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他对她的要求一向慷慨。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一堆女人乱搞,那……很脏,也很不道德……”说完,她的脸红成柿,稍一捏将会流出红色汁液。
“没问题,谁让我的小语是现代贞德。”他一口应允。他疼她一向超过纵容他的“小弟弟”。
“真的?那刚刚那个女人……”衔泪作非分要求,这会不会太超过?
“她?!她不算,她是和劲电子的董事长千金,也许会是你未来的大嫂。”他把脑中想法成形。
“你要娶她?”小语的音调陡然拉高八度。晴天又出现霹雳,打得她头晕目眩,今天是十三号星期五吗?怎么恶鬼全缠上她的身。
“有这个打算。”他点头承认。爱情?玩过一次就够了,再玩就显得太过幼稚,现在的他没时间也没心力在爱情上消耗。
“为什么,她长得很美,她的家世良好,除此之外呢?她爱你、你爱她吗?”
“她能满足我的‘需求’。”
“需求”?是啊!男人的思考部门和女人的不太一样,女人的守身如玉会让男人的思考系统停摆。
跌坐在沙发上,她缩起双臂,寒冷直透心底。原来,除了一个邱宜芬,天底下还有无数个邱宜芬挡在他们两人当中。
这是不是叫作“天涯海角无尽处”?他们中间横亘着天涯海角呀,教她这不擅游泳的女生怎么横渡?
“小语……”她的沉默让他心焦。
“如果……如果……我爱的男人终于看到我,可是却发觉我不能满足他的‘需求’,我该怎么办?”
现在她知道自己错误出自何处,他对宜芬因爱而性,他对红内衣女郎因性而爱,不管过程如何,她们都算走对了爱情路,只有她,偏挑出一条抵达不了的暗巷,当然会走不到他心中。
见她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硕侨噗哧一声,笑得前仆后仰。
“傻小语,你担心过度了。”如果“他”看得到她,他就必须教会她满足彼此的“需求”,站在大男人的立场上,他认定这种事情,雄性动物要负大部分责任。
“你说,我该不该未雨绸缪,该不该先锻炼好技术,以备不时之需?”
“你、你说什么?”他消化不良,一口胃液哽在喉中,酸得人头皮发麻。
“总不能?知识、到用时方恨少吧!好不容易他认同我,却又因我的技巧不良,惨遭淘汰出局,到时功亏一篑、功败垂成,我会锥心刺骨、痛彻心肺。”
“你的意思不会是……”
“我要找几个人,帮我训练一下行房技术。”反正,他都要娶别人了,不趁婚前“偷”他几次,难道还等他婚后,才来当株“路边野花随人采”吗?
不要,她不要那个穿红胸罩的女人上门抓奸,也不要抱着“错失良机”的遗憾终老一生。爱他这条路上已经有过太多遗憾,她不想让后悔霸占住她的下半生。
“陆小语!”他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把她的魂魄给叫出躯壳外方三公尺。“你在说什么鬼话,女人可以随便和不三不四的男人上床吗?”
“是哦!找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如果得AIDS怎么办?那,侨哥哥……”她露出有求于人的谦卑表情望着他。她是认真的!
“不要看我。”他拒绝她的“肖想”。
“你……经验丰富是不是?好友有难,要两肋插刀,义助一番的,是不是?”
“我不会跟你发疯,我还不想让陆妈妈乱刀分尸。”
“所以,你宁可看我和‘幸福’擦身而过,也不肯帮我。”
“我要是真这么做,不是帮你,而是害你。”他猛摇她的肩,想摇出她脑袋暂时清醒。
“你执意不肯?”她走上前,捧住他的大脸,强迫他在她受尽委屈的小脸前方思考。
“没得商量。”扭开头,这时候她的委屈不管用。
“好吧,不勉强你。”她掉下双肩,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拨一四。一会儿就接上线。“你好,麻烦帮我查查‘我爱红娘’征婚社电话。”
对方还没查出号码,硕侨的大手已经一把抢下话筒,霍地挂上。
“你搞什么鬼?”他暴吼。
“我只是想找人帮忙。人家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这近邻既帮不了我,除了找陌生人,我哪还有办法?”她应得理直气壮。
“你气死我了,贞操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看得这么淡薄?它是婚姻的信任基础,不可以说扔就扔!你要牢牢记住我的话,贞操是保障婚姻的不二法门,不能轻忽。”
他用一大串“不”字,想拉回她的偏差人格,可惜小语头壳突然停电,消化不来高深道理。
“刚刚那女人没把贞操看得多重,不也钓到你这个好男人,我不明白,为什么留下它,才会保障我的婚姻幸福?”她摇摇头,问得困惑。
若是他因性爱上她,她只会感激,不会舍不得世人眼里珍贵的第一次。
“你想气死我吗?告诉你不准、不行、不可以,你就乖乖照做,懂了没?”他鬼吼鬼叫,情绪大大失控,就算在面对事业危机时,他都没这样失控过。
她猛地摇头,不想配合他。
“不准摇头,你给我听清楚,如果你没结婚前真和哪个男人上床,就别再来找我,我再不认你。”
他认过她吗?认她是什么?妹妹、朋友、恩人、邻居……总之,他的认定和她想被认定的身份不一样。
“走!我带你去吃饭,看看喂饱你,你的脑筋运转会不会比较正常。”他不容置喙地拉着她往外跑。
现在要是有任何一种方法可以驱散她脑里的莫名其妙,就算再荒谬,他都会去试试。
小语失眠了,正常人的睡眠时间是晚上十点到隔天早上七点!而她的睡眠则是从清晨六点到下午四点,可她连连失眠好几天。
每每一闭上眼,那个穿红内衣的女人就对着侨哥哥招手,每每一闭上眼,结婚进行曲就马上在她耳边响起。清晰的影像中,侨哥哥挽着别人一步步走过红毯,然后一阵扯心裂肺的痛楚迫得她不能不睁开眼,告诉自己那是恶梦。
她决定出门走走,让身体的疲累和心理的成正比。
走进诚品,一排排的书目在她眼里全成了江硕侨三字,眨眨眼,想挥去眼前的幻影,却是如何都不能。
叹口气,她放弃看书,走出书局,黑压压的天空不知何时已飘起蒙蒙细雨。她犹豫着,要不要冲入雨阵跑回家?算了,反正不赶时间,等等吧!何必弄得一身寒。
雨越等越大,细细雨丝成了斗大雨滴,几万几亿颗敲在地面上发出震耳噪音,这会儿更走不成了,她的犹豫再度让她进退不得。
她常常犹豫、常常下不来决定,所以她的爱情在犹豫过八年后,仍然要拱手让人。
童昕提醒过她要积极,但她又怕……怕这一积极,她连他身边都待不下去。
心惶惶然,她找不到自己的定位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
全黑的宾土车在对面车道停下,小语的眼神被下车的身形抓牢视线。
是他!脚不由自主地踩出骑廊,但两模糊了她的视线、雨声掩盖住她的呼唤。
小语拼命拨开眼上的水珠,想看清认明,可雨水偏偏乐于和她作对。
不管了,她穿越人行道,不介意雨水浇湿身体、浇出寒意,执着的意志只想证实他是他。
她停在车旁的法式餐厅,从落地玻璃窗往里望,视线搜寻过每一张男男女女的脸,笑着的脸、皱眉的脸、没表情的脸……然后,她看到他了,证实他是他。
他正在里面和那位XX电子的千金小姐用餐,他们看来很幸福、很愉快,融洽的气氛插不进一个浑身狼狈的外人。
转过身,小语面对车水马龙的马路。然后呢?她自问。
证实他是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跑到面前对他说声哈 ,像以前一样撒撒娇,说她饿昏头,不请自入地侵占他们的独处?
可……做了这些又如何?他仍是要娶别人,他仍是不爱她,不是吗?
当第三者,她没条件;当破坏者,她缺乏杀伤力,这样的她凭什么来捍卫自己可怜的恋情?
雨又下得更大,她想起那段他刚失去宜芬的日子,她陪他走路,不断不断走,走过大道走过小巷,走过晴天、走过阴雨,走过好的、不好的回忆。她静静听着,分享他每一寸心情,那时候的陆小语多么幸福。
现在,他身边有了另一个聆听者,再也不需要她,懂事的人会默默离开,不造成他人困扰,可是任性的她选择留下,留下来做什么?无解。
音乐从附近商店传出,歌声一字字敲击着她残破的心……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
爱情不是我想像
就是找不到往你的方向
更别说怎么遗忘
站在雨里
泪水在眼底
不知该往哪里去
心中千万遍不停呼唤你
不停疯狂找寻你
我是不是该安静的走开
还是该勇敢留下来
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无奈
可不可以都重来
重来吗?不!就算是重来她仍旧会爱上他、恋上他,她学不来后悔呀!
呆呆想过多久,她不知道,表面被雨水弄湿再看不清楚,望着雨,沉重的水把她的心淋得更湿、更重。
“小语,你怎么在这里?”
硕侨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眨眨眼,想确定声音来自他。
“我……”我的后面要接什么?她想不出来,浑浑噩噩的回忆里找不出自己站在这里的原因。
如果这时候能够昏倒多好,她就可以不用面对一堆找不到正确解答的考题。
“该死!你全身湿透了。”他在她耳畔怒问。
这话不是疑问句,可她自然而然蹦出答案。“我忘记带雨衣。”
“我知道!”他拉着她,把她塞入车中,打开暖气、用他的西装外套把她牢牢里起,然后扬长而去,完全忘记车外头还有一个打扮入时,风华万千的女人,她……也忘了带雨具。
这回她真的生病了,吊上点滴、打过针,硕侨坚持她住院观察。因他认定,坐在轮椅上的于优照顾不来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