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冠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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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冠公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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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我也不想做坏人耶!听说行恶将来会下地狱,地狱里的生活是很惨的!”小脑袋瓜里已经想到了死后的世界。
  “那我该做什么人?好人不成、坏人也不行,那就没有啦!
  “不对,世上并不只有好人和坏人,一定还有第三种人,比如……做官的、卖菜的……慢着,这就变成要分职业啦!错了错了,应该是……”
  岳妗粼一径儿地对着明月又叹又念,丝毫不察窗棂下,一双晶亮的眼儿将她的乍喜还忧尽收眼底。
  关靳封捧腹大笑。“怎么有这样奇怪的人?”他边笑,边小心翼翼退离原地。
  “还没发生的事也能操烦成这样,真是自讨苦吃。”
  话还没说完,适时,屋内传出一记清朗读书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关靳封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敢情那屋子里不只有个爱忧天的杞人,还有位只会读死书的酸书生?
  岳妗粼听见异声,娇喝出口。“谁在那里?”
  关靳封忙掩住气息,半声不敢吭。
  “难道有贼上门?”探头察看的小姑娘当场变成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个不停。“那该怎么办?爹正病着,哥哥又只会读书,家里只剩娘跟我还算有几分力,干脆把娘叫过来一起杀出去吧!不行,万一贼匪人数过多,单凭娘和我两个人绝非对手,还是逃吧!可要逃到哪里去?唉呀!真后悔自己没习武,今朝若能活命,我必潜心学艺,将来好成为一名武林高手……对了,我可以当个江湖人士啊!那就不必烦恼要当好人还是坏人了,毕竟……”
  关靳封听她杂杂念着,笑到肚子快痛死了。
  怎么有这么宝的人?一件平凡小事也能想那么多。
  想他关靳封,虚长二十七,从未想过自己要做什么样的人。他有功夫、又聪明,一次因缘际会救了皇上,从此步上仕途,一帆风顺到现在了。
  他行事但凭己意,觉得好,任千万人阻挡,他亦一意孤行;否则,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会推托到底。
  朝中有些人嫉妒他,便说他一生平顺,焉知民间疾苦?
  其实他本就出生民间,天下大乱时,他才出生不久;及长,听闻明军横扫四方,也曾与三、五好友约定,长大后要投效明军,建立一番大功业。
  可惜啊!等不及他有能力征战沙场,天下就太平了。
  而后,他投身江湖闯荡了几年,这回倒没想过要闯出什么丰功伟业,只是无聊,便四处玩玩,却不知不觉败武当、降少林,被封为一代剑侠。
  接着救皇上、进庙堂、封高官……因而成就今日的他,皇上最宠信的禁卫队长
  关靳封是也。
  想来,他这一生根本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所以,想那么多做什么?
  忍不住回头轻言。“你什么人也不必做,做你自己……”话到一半,忙把嘴捂住。该死,又露行藏了。
  “真的有人!”一夜数惊,岳妗粼紧张得头发都竖起来了。“是好汉就出来,我我我……我不怕你……”
  关靳封迅即把头一缩,像毛虫蠕动般,既迅速又无声地离开墙边。
  好半晌,岳妗粼终于鼓足勇气出门查看,除了黑漆漆的夜幕浓稠如蜜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怪了,难道是我听错?可一次是失误,连续两次又作何解释?除非有人故意恶作剧,那就牵扯到仇怨问题了。会不会我们家最近得罪了谁,有人来寻仇?那到底是爹、娘、大哥,还是我招惹来的麻烦?唉呀!对方会不会想要斩草除根,将我岳家四口尽数灭绝……”她的想象力又开始天马行空地飞跃起来了。
  关靳封“爬”到一半,闷笑到手脚都发软了。真是难得的宝、活生生一朵奇葩啊!
  严格说来,关靳封真是个很幸运的人,想什么、有什么,要东西,连“南北”都会自动从天上掉下来。
  他才正烦着发财村内没客栈,与刘伯温两人无处栖身,不知如何是好。
  漫无头绪之际,顺着村郊周围绕一圈,即在东方半山腰发现猎户休憩用的小屋;虽然脏乱,倒也是个不错的栖身之所。
  他快快乐乐地找来刘伯温,想两人一起打扫,顶多半个时辰,美好小窝便可成形。
  不料刘大国师对天咳了两声。“关禁卫,老夫适才观星,发现东方高丽国将发生变故,影响我大明甚深,老夫要占卜一下,这打扫一事就麻烦你了。”
  然后,他走了。
  关靳封顺遂愉悦的人生二度吃瘪。
  “这只老狐狸!”他真不想顺他的意,但与这种懒人在一起,除非蜕变成比他更了不起的懒虫,否则注定沦为仆人。
  关靳封生平第一次拿起扫帚,结果,打坏了一扇门,敲断了一张椅子。
  别问他这般丰功伟业是从何得来,因为,他不知道。
  但两个时辰后,他终究还是弄出了一个差不多可以住人的地方。
  “我其实也挺厉害的嘛!”不得不佩服自己,真是个宜室宜家的好男人。
  伸个懒腰,第一道朝阳自通透的屋顶洒落他的俊颜,照得他熠熠生辉,凛然威严。
  “关禁卫果真是人间龙凤,气概仪态俱是万中选一,莫怪皇上对你器重有加。”屋子打扫完毕,刘伯温自动归来,顺道送上一句褒奖。
  “岂能与国师相比。”论狡诈,他还逊上一大截。
  “这就是年岁的差别了。”所以狐狸是老的精。
  “末将会多多向国师学习的。”总有一天整死他。
  “关禁卫真是好学啊!不过……”刘伯温指指他一身泥灰。“老夫适才发现屋子后方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关禁卫打扫屋子也累了,要不要去梳洗一番,顺便摘些果实、野菜回来当早餐?”
  “也好。”洗完澡,他还可以抓条鱼烤来吃,至于刘伯温,让他吃酸果去吧!
  挥挥衣袖,他走了。
  刘伯温看着他的背影,兀自沉吟。“好个奇人、奇格、奇事;于大明究竟是好?是坏呢?”他很有兴趣看这出戏。
  关靳封别了刘伯温来到小溪边,才把衣服脱光,准备好好洗个沁凉的冷水澡时,一阵窸窸窣窣的闷响引起他的注意。
  “什么东西?”小吗?正好,捉来加菜。
  蹑手蹑脚地,他轻步走向声音来处。
  才靠近,“喝!”差点儿一蹦半天高。
  是那个对月哀叹要做好人还是坏人的小姑娘!她怎会在这黎明时刻上山,又如此凑巧来到小溪边?
  从她家到这小山腰,走路也得半个时辰,照这天候看起来,她必是天未亮就启程了。
  “真不象话,一个姑娘家,天未亮就在山里走来走去,也不怕撞着豺狼虎豹,啃她个尸骨无存!”他一边念着、一边看着她越走越近,而且——
  天啊,她的目的地,似乎就是他的藏身处啊!
  “该死!”他没穿衣服呢!
  想也不想,他纵身一跃,跳上身旁最高的一棵树;幸好枝叶浓密正可栖身,否则就要出糗了。
  “什么东西?”岳妗粼听见破空声响,举目四望。
  不过关靳封轻功太好,她只来得及瞧见一道暗影唰一声,消失在林荫间。
  “是飞鸟吗?”不太像,体型太庞大了,她怀疑真有鸟长成那副德行,还有办法飞上树。
  “那就是山猫!”她曾听说过,山猫动作灵敏,或许可以上树。
  正巧她今天带了弓箭,若是山猫,不如就猎了它给老大夫做诊金;一张山猫皮,加上山猫肉、猫爪……可值不少钱呢!
  她弯起弓、搭起箭;亮闪闪的箭镞在朝阳下映着光。
  关靳封瞧得眼都凸了。
  喂,我是人、不是山猫,别射啊!他在心里喊。
  但她显然与他心灵不相通,所以箭还是发射了,笔直地飞向他的心窝。
  “哇!”他张嘴,发出无声的尖叫。
  怎么办?挡下它吧!可才伸手,瞧见赤条条的手臂,迟疑了。这要给第三者发现,非将他当成淫棍,抓去浸猪笼不可。
  那躲闪呢?两颗眼珠子四下转了一圈。天要亡他,两边的枝干是密得足以藏住他的裸身没错,却也断了唯一的逃生之路。
  他死定了,挽联上十成十要写着:天妒英才、红颜薄命……不对,他又不是美女,干啥儿就此认命赔上大好人生?
  一定要想办法躲。他努力地挪、蹭、转、移,累出一身汗,却也只侧了半边身子,另半边依然卖给那枝白森森的夺命利箭。
  他不想死啊!运起全身的功力,他一口真气透唇吹出,“咻——”直击箭镞。
  祖宗保佑,利箭被他吹偏了寸许,堪堪擦过胸膛,只破了一点点皮。
  好险、好险,命保住了。
  不敢迟疑,他随手摘下一片树叶,运劲射向岳妗粼右后方,打折一株小树,发出砰然声响。
  “谁在那里?”岳妗粼吓一跳,注意力被转移。
  关靳封乘机几个纵跃,跳向密林深处。
  “什么人?快出来!”她步步小心地迈向右后方。
  “出来,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喽!”说着,手上的弯弓捣向矮丛内。
  “捉到你了……咦?”没人耶!只有一株被拦腰截断的小树。
  “难道是我听错了?”她蹲下身细瞧小树断折处,折口平整,似被什么利器削断。
  “刚才一定有人躲在这里。”想到她专心打猎,却有人暗中窥伺,心头一阵忐忑。“昨天晚上就有人在屋子附近窥伺,今晨又有人偷偷跟踪我,莫非真有仇家寻上门?那可不妙,对方来无影、去无踪,身手一流,我们家只能沦为人家的俎上肉,任凭宰割,太惨了,呜……”
  她要不要赶快回去禀告爹娘,逃命要紧?
  可是无凭无据的,爹娘会相信她吗?
  不如把那个人引出来。她屏气凝神,细查周围。
  风吹过树梢,扬起几许沙沙声,清脆的鸟鸣在林间婉转轻啼,偶有激水冲刷流石,除此之外,她还听见了……一个不该属于这大自然的声音。
  有东西在林中跳跃!而她判定,那正是骚扰得她寝食难安的罪魁祸首。
  那家伙移动得好快,比她猎过的任何野兽都快,他的功夫一定很好。
  而她却只是个寻常姑娘,一身灵敏的感觉是靠着在山中打猎、砍柴练出来的。
  要跟那样厉害的人对峙,她没把握,想了一下。“还是算了吧!”聪明人不拿鸡蛋去碰石头。
  她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心里有一点点怀疑,发财村如此偏僻,什么样的高手会找到这里来?
  有没有可能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岳家,是她多虑了?忍不住好奇,她停下脚步观察。
  瞬间,活跃于林内的各式声响消失,徒余沉静,压得人心慌慌。
  突然,岳妗粼感觉到一股肃杀之气在背后聚集,忙不迭地跳起来,赶快跑。
  “抓不到猎物,捕几条鱼也不错,反正老大夫不会介意。”而她很介意身后那股子霸气,非常介意,所以跑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拚命往前跑。
  同时,待在不远处树上观察岳妗粼的关靳封,在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后,一身强横霸气终于收起。
  “好险。”她再不走,他非露馅不可,不过
  “该死!”一巴掌扇向自己脸颊,捉着一只细如蝼蚁的小虫,掐死后,沾得满手血腥。
  “死臭虫,竟敢咬我?”这回真是虎落平阳被“虫”欺啊!而且还不只咬一处。
  他可怜兮兮地忙抓痒,也不知是什么鬼虫子,黑抹抹的,比跳蚤还灵敏,没半晌就咬得他一身痒。
  “唉呀,受不了了。”他跳下树,也不管岳妗粼是不是会再回来,便急巴巴地往浅溪方向奔去。
  这一身的红肿正需要冰凉的溪水来止痒。
  来到溪边,不及细查,他纵身跳进水里。
  “哗!好凉。”简直舒服毙了。
  他不停地将水泼向那一身的红肿,直到麻痒渐渐褪去。
  “呼,总算再世为人了。”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发现那小小的虫子这般可怕,以后在山野间不敢再随便脱光衣服了。
  他洗得太快乐,警戒心相对地降低,没发现
  不知不觉间,泼水声由一个变成了两个。
  不知不觉间,清澈的溪水自底部翻起一阵混浊。
  不知不觉间,有道纤细的身影靠近了他。
  不知不觉间……
  “看你还逃到哪里去!”一记清脆的女声在关靳封大腿边响起。
  泼水的动作顿停,他瞪大眼,目光缓缓往下移去。
  岳妗粼正两手捉着两条鱼,自水里浮出。
  他直挺挺地站在溪中,她半跪于溪底,脑袋正在他胯间摇晃,企图抖落一身的水;而双眼则正对着他的……
  想都不必想,关靳封立刻伸手点了她的昏穴,并在她晕进水里前扶住她,当然,不忘将那两条鱼一起送到溪边。
  然后,他转身拚命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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