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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递过来的冻顶铁观音茶,脑中灵光一闪,开口便道:“没想到爱莲小姐也是释门弟子。”
他这么说,是因为易位思考下,要在匆匆的一面中得出结论,唯一能作为判断依据的,只有他的内功。
倘若进来的两个人,一个修炼的是魔门内功,另一个的是佛门内功,毫无疑问是后者写出禅诗的可能xìng更大一些。
并非说魔门弟子就一定不懂禅道,可丘离年纪太轻,远没到一法通,万法通的境界,倘若他写的是一首粗浅的打油诗倒也罢了,偏生那首出自神秀和尚的禅诗寓意深刻,反过来证明了不可能出由他想出。
当然,丘离进屋后满不在乎的态度也是一大佐证,就像自己辛辛苦苦烧出来的菜总是格外美味一样,除非他真的是满腹经纶,达摩再世,否则就算冲着这首诗也得津津乐道一番。
一名武者要在不接触人的情况下,得知对方的内功属xìng,唯有两种可能,一是本身境界够高,达到八重通灵期,二是修行的内功属xìng相同,所以能感知到其中的微妙变化。
显而易见,后者的可能xìng更大的一些。
面对岳鼎的猜测,爱莲笑了笑,屈指一弹,那杯茶水中竟是开出了一朵水波莲花。
这一手,也就证明了岳鼎的猜测。
第二十八章两种态度
所谓秘密,就是要不为人知才有意义,而轻轻松松就能透露出来的,那么便称不上秘密。
岳鼎见爱莲小姐坦荡荡的在自己面前展现有武功的事实,一点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但旁人却并不知道这件事,至少他在事先的情报打探中并没有得知这点,那么就可得出两点结论。
一是这件事并不广为人知。考虑到她是青楼花魁,而非江湖侠女,不被人知道也是很正常的,加上优伶的身份,就算偶尔漏出一些马脚,也会被误认为是舞剑一类的才艺。
二是对爱莲而言,这并不是多么值得隐藏的事情,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影响。事实上也是如此,多出一个会功夫的身份,只会让她的身价继续往上提,让男人们更加趋之如骛。
“算不得释门弟子,只是曾经帮一名师太解了钱囊之急,那名师太称是缘分,便以心印心之法赠给我《莲心经》。”爱莲解释道。
岳鼎反问:“既是缘分,如何不是弟子?那位师太可曾明言,不许你自称弟子?”
“师太虽不曾言,但我不过是一流落风尘的女子,也不知被多少男人踩踏,身心早已污秽,入不得空门,若是自称弟子,岂非平白坏了释门名声。”
“佛法广大,普度众生,只论因缘,不论身份。正所谓净从秽生,明由暗出,何处不是修行?
粪虫至秽,变为蝉而饮露于秋风;腐草无光,化为萤而耀彩于夏月。由此便可知宇宙间存在的东西由大至小,由贵至贱,甚至粪虫与腐草都各有其价值,不可看低自己。
粪尿是极秽的东西,但把它当作肥料施于田园时,就成为五谷或青菜等洁净有用供人的食物,而五谷或青菜通过我们的身体,又成为排泄的秽物了。如此看来,在清净与污秽中,并没有区别,故洁净即污秽,污秽即洁净。善、恶,明、暗,上、下,高、低,贵、贱,天国与地狱,神佛与邪魔,一切的一切,万物的差别本来是没有的。”
爱莲如遇当头棒喝,双眸一亮,旋即恢复平静,双手合十,诚心拜谢:“小女子受教了,敢问大师名讳?”
岳鼎哈哈一笑,推开面前的冻顶铁观音茶,拿起旁边的酒壶,一饮而尽,粗野的抹着袖口,擦掉嘴角的酒渍:“这里哪有什么大师,只有一个看过几本佛经,练过几天佛功,懂得鹦鹉学舌的江湖人,我姓岳名鼎,是个身如鸿毛轻,志比泰山重的狂徒。”
爱莲被逗得发笑:“岳少侠自谦了,身如鸿毛志比泰山,总比身如泰山志比鸿毛要好。佛法就是要学以致用,拿过来便是自己的,须知这世上多的是连鹦鹉学舌也不会的痴愚之人。”
两人说说笑笑,把酒言欢,像是遇见知己一般,岳鼎将打探情报的目的抛诸脑后,随意而谈,爱莲将卖笑丢欢的面具摘下,坦然相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样聊了半个时辰,两人都不觉得累,反而越谈越尽兴,话意正浓,忽然一名浑身酒气的男人踉跄而入。
“爱莲……爱莲……不是说好这几天都陪我的吗?我……不准你陪别的男人。”
男人明显还处在醉酒状态,行路本就是跌跌撞撞,摇摇摆摆,结果一个没走稳,前脚绊了后脚,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同时“哇”的一声,将胃里翻江倒海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按理说,这种宣泄独占yù,不惜在中途打扰接客的行为,在青楼是一种忌讳,哪怕关系再好也不行,毕竟人家干的就是卖笑的活,你有本事就帮人赎身,没本事就不准干涉,否则就相当于砸人生意。
然而岳鼎注意到,这位爱莲小姐并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看向男子的目光中反而有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味道。
“连公子你醉了。”爱莲并不在意地上的呕吐物以及刺鼻难闻的气味,拿出一方手帕帮忙擦了擦男人的脸,又帮忙服下一枚醒酒丸。
这男人有着一张浮白的书生脸,脸形还算英俊,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体被酒sè淘空,特别是那对空洞无神的眼睛,还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他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嘟囔着:“这男人是谁?叫他走,这几天你是属于我的,不准你看别的男人。喂,你这汉子,别以为钱多就能胡来,在五彩县敢跟我抢女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岳鼎脸sè一肃,沉声道:“连堡主真是弘毅宽厚之人,你家夫人昨rì遭人刺杀,你却能安之若素在这里享乐,这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胸襟情怀,我岳鼎阅人无数,也是首次遇见。”
他虽然没见过连家堡的堡主,但结合爱莲的“连公子”称呼,以及近来的一些情报,并不难猜出眼前人的身份,因此忍不住出言讽刺。
岳鼎并不是女权主义的维护者,他虽对连公子在青楼流连忘返的行为看不顺眼,却也不会置喙什么,顶多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然而家中女人有生命危险,哪怕没有出事,他不想着回去安慰安慰,反而像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待在青楼里享乐,实在是令人不齿其品行。
连君卓摆摆手道:“那女人神通广大,本事比我还强,肯定早有安排,别人哪能刺杀得了她。”
岳鼎算是明白了,敢情这家伙以为被刺杀的人是二夫人方蕙兰,所以压根没放在心上,十之仈jiǔ是通报的家仆没说清楚,让他给误会了。
不过想一想,他的误会也是情理之中,郝菡萏是笼子里的金丝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跟人结怨的机会,而方蕙兰掌管连家堡的生意,少不得与人打交道,常言道,商场如战场,堵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不经意间结下怨恨是很正常的事。
但误会可以理解,但连君卓的行为,岳鼎依旧看不过去,不管彼此的关系有多么差,好歹二夫人是帮助你连家堡打理生意,与人结怨也是为了你的家族,一rì夫妻百rì恩,她被人刺杀你就可以置之不理了吗?
不满归不满,但终究是别人的家务事,他没有为方蕙兰据理相争,直接道:“被刺杀的是大夫人。”
连君卓一个激灵,猛然抓住岳鼎的手腕:“你说什么!不可能,他们刺杀菡萏做什么?菡萏从不与人结怨。”
岳鼎懒得解释:“是否谎言,自己回家看看不就明白了。”
连君卓脸sè数变,似乎是解酒丸发挥了作用,不用人帮忙就站起身来,匆匆向外走去。
“那个,菡萏夫人可有受伤?”爱莲忍不住询问。
岳鼎看了她一眼,俏脸上满是担心的表情,坦言道:“大夫人安然无恙。”然后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第二十九章中毒
林溪村中有一间因为闹鬼而被废弃的小屋,最近因为夜里总是生出许多动静,村民更加避而远之,若是此刻有人透过窗户往里面看,就会发现里面云雾缭绕,完全看不清东西,因此在普通人眼里,这房子闹鬼闹得更厉害了。
若是换一名有江湖经验的武林人士来,就会判断出这些烟雾并不是妖鬼作祟,而是一种治疗内伤的药气。
在烟雾深处里,一名全身**的jīng悍男人端坐在木床上,配合药气疗伤,功力催发至顶端后,他的一张脸竟然呈现为黑白两sè,左边为黑,右边为白。
男人猛然睁开双目,低喝一声,一道沉雄掌劲从后背逼出,斜向下击中地面,印出了三寸深的五指掌印。
“失算了,没想到连家堡居然会有这么一号人物,掌力雄厚得根本不像是念威期武者该有的水准,而且偏偏修炼的是佛门内功,恰好克制了我的yīn阳黑水功,要不是隔空击出,掌力远不如到肉击实,这一掌就够我躺三个月了。”
石三心有余悸的摸了摸后背,虽然还残留着未愈的伤口,但渗透入体的掌劲已经被逼出,剩下的那点外伤,对他这样的无漏期武者而言,也就是半天工夫的时间,到时候旧皮脱落,新皮长出,就能痊愈。
可他一想起那rì失手的刺杀,以及在两息时间中的数次交手,就觉得哪怕再来一次,也是同样的结果,有那三名新加入的护卫在,自己不可能得手,何况上一次的行动已经打草惊蛇,接下来对方必定会更加jǐng惕,再难找到合适的刺杀机会。
“罢了,说到底这次的任务不是由我接下的,超出评估是难免的,少爷这次是玩大了,若雇主得到消息,怕是要抱怨……唉,少爷哪里少不得一阵迁怒。”
石三忍不住叹气,这一次的刺杀任务本来就不是由他负责,雇主指定是要一名八重通灵期高手来完成,结果少爷接下了任务,却因为看不起连家堡这乡下土财主,加上查阅资料发现连一名五重念威期高手都没有,就很干脆得将任务扔给了作为伴童的他,自个儿则趁着这段出任务的空挡,到哪里花前月下去了。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结果遇到了意外。
其实失手倒还在其次,大不了再来一次就是了,最担心的就是雇主知道消息,将刺客实力不符合要求的意见反馈到薨牙盟总部,到时候一旦追究下来,少爷跟他都逃不了问责。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老爷子对子嗣的要求一向很严,而少爷又是同代人中天赋最好的,结果期待越高,要求越严,一旦知道了这件事,怕是要家法伺候,而自己这名伴童,也逃不了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一想到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石三就忍不住抚头叹气,少爷因为长期被人监督,总是被长辈要求这要求那,平rì积累了许多压力,所以养成一找到机会就尽情享乐的习惯,而且由于在家里没机会放纵,到了外面就会变本加厉。
像今天这样的替换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借着要积累施展经验的借口,少爷总是会挑一些难度不高的刺杀任务,一旦出了外面,就改由他代劳,自己则找机会溜走。
“唉,少爷自以为这种李代桃僵的计划天衣无缝,却不知老爷早就看透了,只是一直按着不说,就等逮着机会狠狠训斥一顿。”
石三旁观者清,知晓长辈们的想法,他们之所以对少爷出工不出力的行为视而不见,是因为一直以来刺杀任务都成功了。
对于刺客而言,结果代表着一切,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只要能杀掉目标,那么所有的过程都是正确的,就算你是用雇jì女的方法让目标jīng尽而亡也没关系。
而除了不能违背家规以外,他们也认为一般的训斥不痛不痒,不可能对少爷的xìng格带来改变,只有最刻骨铭心的教训,在yīn沟里翻船,才能让少爷铭记在心,从而痛改前非。
爱之深,所以责之切。
不过明白归明白,石三还是给少爷发出了提醒的消息,建议他亲自过来动手执行任务,以免真的犯下难以挽回的打错,即便老爷等待时机已久,到时候说不定会偷偷给予奖励,自己也绝不能犯下过于明显的错失,防止被少爷看透。
……
“二夫人中毒了?”
岳鼎刚返回连家堡,就从一名丫头口中听到了这则令人担忧的消息,连忙向着方蕙兰的房间走去。一进屋,就看见旁边有两名中年大夫满头大汗的在熬药,而山子巽则按着夫人的后背输送功力。
方野看见岳鼎,老练的解释道:“夫人在吃饭的时候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