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往的事,就当作没这回事,我不能和你交往。”她直言告知。
“这个话题在那天就已经结束了,而且这是已经决定的事,我会当作没听见你刚刚说的话。”雷秉函语带警告。“我要继续的,是你说『有件事要告诉我』这个话题。”
孙宜苹一愣,旋即抿唇撇头望向窗外。“我已经忘了要说什么了。”
“是吗?没关系,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说。至于现在,我倒是想听听另外一件事。”他凑近她,在她往后退的时候,仍继续逼近,直到她贴着车门,退无可退。
“你想听……什么,有必要……靠这么近吗?”她觉得空气都被他抢光了,害她呼吸呈现困难的状态。
雷秉函想到自己给她一个月的时间思考,结果她还是不想告诉他小廷的事,心里非常不爽,神情不自觉的变得冷酷,盯着她的眼,缓缓开口,“小廷。”
孙宜苹脸色瞬间刷白。他知道小廷了!怎么会?怎么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她惊慌的瞪着他,却被他那冷到极点的眼神给震慑住。
如果他知道小廷的存在,为何他的眼神会这么冷酷?
突然,那天晚上他在电话里对二嫂说的话,在她脑海里响起,是呀,她能理解他为何如此冷漠了,原来他只知道一半啊。
他应该是从和二嫂的电话中得知了她的身分,进而得知她有个儿子吧!
大概是想到自己竟然提出要和她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交往,感到不悦吧!
惊慌在她眼底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的悲哀。
“看来你是从施卓菱口中知道我的身分了,是吧!”孙宜苹露出苦笑。
她眼底浓浓的哀伤让他看了心疼,原本眸底的那抹想到她一而再、再而三逃离他,到现在还试图隐瞒他儿子的存在的冷意退去。
他怎能责怪她?她只是在保护自己、保护儿子啊!
“宜苹,我……”他轻抚她略显冰凉的脸颊。
孙宜苹摇头,伸手抵着他的胸膛,将他推开。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是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要把话说清楚。”她直视着他。“没告诉你我有一个儿子,是因为那是我的私事,没必要见人就说,这样别人也会觉得很奇怪吧!就像我之前说的,交往的事就忘了吧,雷先生不用这么不高兴,像我这种私生活不检点又不知羞耻的女人,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不会死缠着你不放。”
雷秉函浑身一震,心头涌上满满的愧疚。她果然听见,还当真了,可她宁愿作践自己,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这让他很生气——气自己竟伤害她,就算是无心,依然是他的错。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咬牙道,发动车子驶离。
她抿唇。是啊!他当然清楚,且再清楚不过,甚至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清楚,她相信二嫂说了很多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的事。
“音乐教室在哪里?”车子驶入大街之后,雷秉函才问。
孙宜苹犹豫着该不该让他们见面,不是担心会被认出来,因为他们父子一点也不像。她犹豫的原因,是不希望受过二嫂洗脑,有了先入为主的他,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小廷。
“雷先生,我知道我二嫂都说了些什么,我不想做任何辩解,只请求你,不管你觉得我有多下贱、多不知羞耻,我儿子是无辜的,他是一个很乖、很聪明、很贴心的孩子,请你……不要用像二嫂看待他的眼光来看待他。”她由衷恳求。
“你以为我会对他怎样?”他简直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孙宜苹摇头大喊。“但是我知道我二嫂都说了些什么,也知道你有多认同她,所以我才求你,如果你无法掩藏心里对我的不屑和鄙夷,那么就让我们自己去。”这样的安排对他们三人都好。
雷秉函咬紧牙,从没有一刻这么懊悔,为自己无心对她的伤害充满愧疚,也心疼极了。他到底该怎么弥补她?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认同卓菱对她婆家所做的控诉。”趁着红灯,他偏头望向她,果然看见她一脸怀疑。“我只是懒得对她说道理,因为我知道她听不进去,如果反驳她,她只会闹到我母亲和阿姨那里,然后我就不得安宁,所以我学乖了,不管她说什么就随口敷衍,顺着她的说词说几句,等她抱怨完,就没我的事了。”
是真的吗?他真的没认同过?
“宜苹,我知道你很怀疑,你何不想想,如果我真的认同她,又何必跟你解释这么多?直接谢谢不联络才是认同者会采取的行动,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她是你表妹啊!你为何不相信她?”
“呵!就是因为她是我表妹,我太了解她的个性,所以才不相信她。”他一笑。“卓菱从小就被宠坏了,骄纵任性得要命,我和我妹都不喜欢她,可是因为我母亲的关系,加上我和卓菱年龄相近,从小就被迫一直容忍她,我妹则因为年纪差我们比较多,逃过一劫。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你二哥是怎么看上她的,眼光真的……”基于卓菱终究是他的亲人,他最后只是摇头,没有说出太伤人的评语。
“所以你并没有……”她深吸了口气。
“我不是说过,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吗?”他知道她相信了,暗暗的松了口气,露出浅笑。
原来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啊!
孙宜苹紧绷的情绪终于放松下来,眼眶一热,心中的酸楚似乎寻着了出处,就这么一涌而出,泪水哗啦啦的直流。
“嘿!”雷秉函有些慌,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她掩脸啜泣,纤细的双肩不住颤抖,他心痛纠结,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叭——”后面汽车喇叭长鸣,绿灯了。
“我……我没事,你快开车。”孙宜苹赶紧推开他,手足无措的抹去眼泪。
雷秉函也知道现在的时间和地点都不适合,所以赶紧加油前进。
“你还没告诉我音乐教室在哪里?”
“啊,对喔!”她偏头望向车外。“哦,不好意思,请你回转。”
第六章
那就是……他的儿子!
雷秉函站在门外,费力隐藏内心的激动,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着在小小的教室里头弹琴的男孩。
“他弹得很不错。”他轻声称赞。
“嗯,小廷很有兴趣,五岁的时候自己说想学钢琴,我就让他学了。”孙宜苹望着他的侧面。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他好像有些激动的样子。
“看什么?”察觉她的视线,雷秉函偏头望向她。
“不,没什么。”她摇了摇头,走到放置在教室外头的椅子坐下。“还有十分钟才下课,麻烦你再等一下。”
雷秉函望着她,她什么时候才愿意告诉他真相?告诉他,孩子是他的?
在她身旁坐下,他的视线依然停在门板上。
“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他突然轻声的提议。
孙宜苹讶异的望向他。
他瞥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盯着门板。
“干么一脸惊讶的表情?我们要交往,约会吃饭很正常吧!”
“可是……我有一个儿子……”她糊涂了。他还打算和她交往?为什么?
“你是单身吧?”
“是。”她垂下头。他干么明知故问!
“那不就得了,只是有一个儿子,又不是有一个丈夫。”他耸耸肩。
她再次错愕地瞪着他的侧面。今天的他,怎么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对了,他……叫什么名字?”从秋杰那里只知道他的小名叫做小廷。
“彦廷,孙彦廷,我都叫他小廷。”一提到儿子,孙宜苹表情变得温柔。
“小廷也要一起来。”
“为什么?”她深吸了口气,喉咙好似梗了硬块,对于他似乎不排斥,甚至很乐意接近小廷,让她好感动,忍不住红了眼眶,赶紧捣着唇,掩下克制不住的哽咽。
“难道我们出来约会的时候,你要把小廷送到你家,让他和卓菱待在一起?你放心,我可不。”他偏头瞪她一眼,当作没看见她及时转开的红通通双眼。“你的问题真多。”
“我哪有!从头到尾我也只问了这个为什么。”她偷偷抹掉眼泪,忍不住咕哝抗议,心情却变得很愉悦。
“是不是结束了?”里面的钢琴声停下来一会儿,他站起身,心里有些紧张。
“差不多了,老师再写个联络簿就下课了。”孙宜苹仰头望着他,视线慢慢往下移,落在他垂落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
“你今天……真的有点奇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上次见面,你还把我整得很惨,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和善?”她故意这么说。
“那就叫惨?你还没见识过真正凄惨的状况。”雷秉函斜睨着她,露出一抹残佞的笑。“不用急,往后工作上有了交集,你迟早会见识到的。”
“哼哼!这边的人没在怕的。”孙宜苹逞强的回嘴,心里忍不住忐忑,他工作起来难道是六亲不认?嗯,改天要找个机会向穆秋杰打探打探,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他出来了。”他突然低喃,整个身子变得僵直。
教室的门被打开,钢琴老师陪同孙彦廷走出来,看见雷秉函,明显一愣,不过马上恢复过来。
“妈妈。”孙彦廷走到母亲身旁,仰头望着陌生的男人。
“彦廷马麻,你来啦!”钢琴老师微笑地望向孙宜苹,好奇的对雷秉函点头微笑。“这位是?”
“哦,他是……一个朋友。”孙宜苹犹豫了下,最后这样介绍。
她的介绍一出口,感觉到身边的人立即辐射出庞大的怒气,她紧张的望他一眼,眼底有着恳求和歉意。
“你好,敝姓雷。”雷秉函咽下那种好像地下情人般见不得光的委屈,神色漠然的打招呼。
“你好,雷先生。”
他低下头,看见睁着一双好奇大眼望着他的小男孩,冷漠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变得柔了、暖了。
他蹲下身,对他露出一抹微笑。“小廷,你好。”
“叔叔好。”孙彦廷有礼貌的打招呼。
“彦廷马麻,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吗?有件事要和你谈谈。”钢琴老师突然说。
孙宜苹疑惑,低头望向儿子,见他只是耸耸肩,她更加困惑了。
“当然。”她立即应允。蹲下身子,温柔的望着儿子。“小廷,妈妈和老师讨论一下事情,你和叔叔先到楼下等妈妈。”
孙彦廷望向陌生叔叔。
雷秉函微笑的朝他伸出手。“我们男人到楼下去做男人的事,让她们女人去长舌,你说好不好?”
孙彦廷闻言呵呵笑,望向母亲寻求同意,见母亲点头,他才将手放进那只好大好大的手里。
目送一大一小牵着手下楼,孙宜苹眼眶微热,要不是老师在场,她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
“徐老师,请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她关心地询问。
“彦廷马麻,彦廷在钢琴方面很有天分,不知道你有没有意愿让他朝这方面发展?”
孙宜苹微讶。“徐老师,有没有意愿这个问题,你要问的人应该是彦廷。”
“他还小,不懂什么才是正确的抉择,如果想朝音乐发展,就必须从现在开始严格训练,我认识一位国际级的教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介缙彦廷到那位教授的音乐教室。”
“等一下,徐老师。”孙宜苹赶紧喊卡。“这件事,你应该对彦廷提过,对吧?”
“我是提过了。”
“而彦廷不愿意,对不对?”虽然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所以我说他还小,需要你来帮他做正确的选择。”
“徐老师,你现在是要我当彦廷人生的方向盘,控制他人生的方向,是吗?”
“这是为他好,他有天分,如果埋没就太可惜了。”
孙宜苹笑着摇头。“虽然彦廷只有十岁,但打从他会说话,懂得发表自己的意见开始,关于他的事,我向来不会独断独行。”
“你这样是在埋没他!幸运的话,他只是绕了远路,浪费了一些时间,最终还是回到正轨上了,若是不幸的话,他的天分会就此埋没,毁了他的一生!”
“就算他是绕远路,最后仍回到音乐这条路,那又如何?谁能说是浪费时间?这段时间让他确定自己想走的路,往后他会走得更认真更负责,而不是被父母逼迫,心不甘情不愿走这条路。更何况,我相信每个孩子的未来都有无限的可能性,绝对不会因为没走哪条路就毁了一生。”她从不知道徐老师是这么偏激的一个人!
“专业的事你不懂,彦廷马麻,你已经给了彦廷一个不好的出身,更不应该毁掉他的未来。”
“徐老师!”孙宜苹简直不敢置信。“彦廷的出身没有什么不好,请你收回你不当的言论!”
“好,我收回,但这并不能遮掩事实。”
孙宜苹坚定严肃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