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相信兆羽还在镇上!她一直以为兆羽已经离开了香山县,想不到他就近在咫尺,而不是远在天涯,可是他只身虎穴,怎么能保命?
“于姑娘,我能叫你荣荣吗?其实早在年前我就在市集见过你,我一直都很关心你,这一次愚兄遭难,我爹大怒,想要杀尽所有的疑犯,是我百般劝阻才救了不少无辜的人。大娘执意要将你强娶入门做一辈子的活寡妇,无非是要好好地折磨你,可是,荣荣,我会尽力说服大娘,让我为大哥完成他的心愿,我愿意娶你,好好的疼惜你、爱护你,不再让你受半点的委屈……”
马少虎见荣荣不再坚持,心里正暗自窃喜,见她安安静静靠在门边,胸部起伏,呼吸急速,脸色苍白,好不教人爱怜。他欣赏着荣荣侧面绝美的轮廓,一面又喋喋不休地想要软硬兼施说服她,让荣荣就范。
“荣荣,答应我,答应马家的婚事,将这一切的磨难结束,现在我是马家惟一的血脉、惟一的继承人,只要你嫁给我,成了马家的少奶奶,整个香山县就可以任由你呼风唤雨。至于你爹,我会请县里最好的大夫,用最贵的药材来治。虽然你失身于我大哥,但我与大哥本就是手足,我绝不会有嫌弃之心,荣荣,你好好地想想,我才是你幸福的归宿。”
“最重要的是,要是衙门觉得李子明和案子有什么关联,也只有马家能做得了主,要放了谁,要定谁的罪,只凭马家一句话……”马少虎暗示得再清楚不过了,只要荣荣点个头,李子明和辛兆羽马上就得救了。
趁着马少虎还没有察觉辛兆羽和她的关系,荣荣知道她得尽早做决定。
荣荣扶着门板,静立了半晌,悠悠转身,两湖深不见底的黑潭,直视着马少虎。
“好,我答应嫁到马家!马少爷,请您用马家的花轿来抬吧,越快越好!”
马少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见她玉雕般的芙蓉面色,此刻竟读不出她一点点的心丝情绪,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可当真?”
“但是有条件。”荣荣道。
“什么条件?你尽管说来。”马少虎急急相询,美人如玉,即将可相拥入怀,任凭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
“爹爹的病——”
“这于秀才的病,马家会尽全力来照料他,绝不会有半点怠慢,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马少虎暗自庆幸这条件开得太过容易。
“爹爹绝不会踏进马家,所以我一定要能时时回来探望他。”
“荣荣,为人子女,尽点孝道,也是应该,我怎么会阻止呢?”
“还有,所有的疑犯,包括李公子和辛公子,即刻全都释放,马家不能对他们有半点为难。”
“这、这……这姓辛的是咱们费尽心力才抓到的,恐怕……”马少虎沉吟着,这人知道的事情恐怕不少,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了他,不如先敷衍敷衍,只要荣荣踏进了马家,再做打算也不迟。
“你们不放人,我就自尽在你们马家大门口,官府虽然动不了你们,就让舆论和良心来审判你们马家!”荣荣怒气冲冲的,气势慑人。
“好!好!荣荣,花轿三天后抬到这里,只要你上了花轿,我马上就放了他们两人。咱们一言为定!你可千万不能反悔。”
“我若反悔就遭天打雷劈,天地不容!”荣荣斩钉截铁地道。
“荣荣,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这就回去传唤下去,三天后派人把李公子和辛公子释放,可是,我不能保证他们将来一定安然无恙,如果他们真的和案子有牵连,天皇老子都救不了他们,更何况是你……”马少虎说此番话,无非是想留些退路。
“他们两人是不是凶手,我想你应当心里有数,我于荣荣跨进了马家门,就任由你们要杀要剐了,不过若是你不守信,我做鬼也不会放了你。”
马少虎一听到“心里有数”四个字,不禁暗暗心惊,但是再一转神心想,于荣荣不可能知道什么,一定是自己多疑。
马少虎道:“荣荣,我怎么舍得伤你一根寒毛?你现在好好地照养身体,我会派人来打点一切,三天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荣荣,我这就先告辞了。”马少虎满面春风地欣然离去。
待他踏出门槛,荣荣这会儿才软了双脚,瘫在门槛边,整个身体像是离了地,轻轻浮浮、飘飘荡荡,仿佛灵魂出窍,飞到了自己的头顶上,她低头俯身看着颓委在地上的自己,意识到她的心好像已经无悲无喜,只是在看着一出没有结局的戏,而她是戏里没有台词的哭旦,任人摆布。
突然间,她大吸一口气上了身,感觉到心口微微的绞痛,让她知觉自己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她勉强站起身子,再提气,将门牢牢地关起,那咔嚓的关门声,像个重锤直接打到了心底。
兆羽!今生无缘,天上人间,无处重寻,咱们来世再做夫妻吧!来世再续……来世再续……她本已流干的泪水,不禁又决堤了。
这三天里,光是马家送来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各样的聘礼就有十来箱子,每个箱子外贴上了大红的喜字,讽刺的是,在马家的灵堂只有两根细细长长的白烛,白烛都还没有点完,马家急着就要迎娶媳妇,见着的人都只是摇头,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马家派来了好几个丫环随从,那些丫环的服饰打扮都比荣荣光鲜体面,她们都是奉了马二少爷的命令来侍奉于荣荣和于秀才,也监视着她,不让马家以外的人进到于家,好几次子音和陈大婶都不得其门而入,不由得使她们心疑,几次打听,竟然也有个底,原来荣荣是拿自己来换李子明和辛兆羽。
“荣荣,荣荣,是我啊!子音和大婶……”马家的随从挡在于家门前,不让人进去,子音只有扯着嗓门大叫。
荣荣在房里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子音的叫声,她咬着牙不去回应。
再无其他可说,到底她已经有了了悟,再多说都是无益,连爹爹那儿她也不敢多说什么,爹爹的病情毫无起色,连清醒的时候,说话都是颠三倒四的,现今这个时候她已再没有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人了。
三天后
天才微微透光,荣荣一夜未眠地坐在梳妆台前,没有多久,丫环们轮番忙进忙出的,她反而像个局外人。
“小姐,噢,不!是二少奶奶,您瞧!这头梳得还好?”这丫环叫绿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性情乖巧单纯,荣荣看着镜子里的她,不禁给了她一个惨淡的微笑。
“绿竹,这少奶奶是玉雕的模,怎么打扮都好看,只是……”另一个丫环红萼道。
绿竹和红萼都是在七八岁时就被卖进马家当丫环,这一次是奉马二少爷的命令,专门来服侍荣荣的,就连于秀才都有专门的婆子照顾。
马家的下人都知道,马二少爷一心想要替死去的马大少爷迎娶于荣荣,虽然马夫人百般不情愿,硬是要于荣荣下嫁马大少爷的牌位,但是为了舆论,马老爷就应了马二少爷的请求,让马少虎代替马少龙娶了于姑娘。
“唉!少奶奶,您别难过,马家是大富大贵人家,绝不会让您吃半点苦,比起咱们下人,可好上太多了……”红萼说道。
可不是,这三天来丫环、奶妈、厨娘、随从,小小的于家就挤得不成样了,等到了马家,会有更多下人服侍着她,把人养得一无是处。腐蚀着她的心、啃着她的肺,让她的青春全耗在豪门深苑里,她只能在心底偷偷地想着、念着,那个在她的心底烙下了印记的人。
锣鼓震天,花炮响彻南门,直到了衙门的大牢里。
老陈陪着子音来到了衙门的大门口,他们早听到了消息,荣荣出嫁那天,就是子明和兆羽释放的日子,马家的势力无远弗届,况且毫无证据地扣人,衙门在他们身上又捞不到油水,自然也乐得放人。
子音远远见到了子明踏出了衙门的门槛,欢天喜地地迎了上去。
“哥哥!哥哥!你再不出来,老陈可要忙坏了。”子音道。
“子音,你还是老样子。老陈辛苦了!”子明在牢里有人照应,所以精神气色都还清朗。
“唉!少爷,咱们赶快回去,好多事情等着您处理呢!真是万幸啊!咱们可花了好大一笔银子,让衙门的人多照应你。”老陈心想这一波平了,下一波又要起了。
“是啊!哥哥,你在牢里什么事都不知道吧!咱们是花了不少银子,可是他们又不让人探监,原本是可以再多花点银子跟你见个面,可是我又做不了主——”子音话还没有说完,又给子明打断。
“子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个清楚。”子明的心像鼓一样地打着。
“上个月,于先生让人打伤,是老陈去把他给扛了回来的,可是现在半昏半醒的,动弹不得,现在连魂都还没有回来……”子音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娓娓道来。
“天啊!荣荣,那荣荣……她、她还好吗?”子明等不及要知道荣荣的近况。
子音和老陈见到子明的反应,都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荣荣……今天就是荣荣出阁的日子,她为了你和辛公子,和马家交换了条件,胜吉在月前就已经到京城里讨救兵了,他和辛公子的爹,还有几个人,现在就在巡抚的别馆里等着接辛公子出来。”子音道。
“荣荣,她怎么能做这种事,我一定要阻止她……”子明大惊,心里是一团糟。
“凭你啊!人家辛公子的爹在朝廷里还是个有名有姓的官,碰到了这事也只有摸摸鼻子自认倒霉,马夫人的亲戚可是当今皇太后,马老爷又是朝廷里大红人的心腹,哥哥,你是什么来头啊?”
“是啊!少爷,这辛公子也是遭了马家的毒手,无端端地被关在牢里个把月了,生死未卜,就盼他能平平安安地赴京城赶考,就谢天谢地了!”老陈道。
第6章(2)
“兆羽怎么会被关在牢里,他不是早离开香山县了?我怎么没有看见他?”子明问道。
“你当然看不见他,是衙门里的人对你特别关照,让你待在好一点的牢房里,辛公子的事,还是我们这一两天才知道的。”子音抢着答道。
“这辛公子好打抱不平,可能是想要帮于姑娘和少爷察明马家的命案,却反被误认为是凶手。幸好,这辛公子的爹爹大老远从京城里赶来相救,否则可能老早就没有命了。”老陈道。
“这……辛公子和马家会有什么过节?”子明问。
“当然有过节,辛公子和你把马家的人打得落花流水,人家不想报复才有鬼呢!唉呀!不管那么多了,哥,看你精神还不错,不如咱们就到别馆找辛公子,探一探究竟。”子音的想法毕竟简单,而她一心只想再看到辛公子。
“是啊!我都急糊涂了,咱们这就走!老陈,铺里先请你回去照看,我随后就回来。”子明说完,就大步向别馆迈进,心想快些找到兆羽好商量对策,子音执意要跟随,子明毫无心思和她蘑菇。
想到荣荣竟然答应嫁到马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辛大人,外伤的伤口已经止血无碍,只是他的内伤需要长时间调养,这几天千万不可移动或起身,免得触动外伤。不过大人可以放心,少爷自小和龚侍卫学了功夫,身子底硬朗,又年轻,很快就可以恢复的。”
辛大人带了随身多年的汪大夫,还有两位侍从和胜吉,千里迢迢地来到了香山县,他们一到就住进了别馆,交代了不想惊动地方官府,只是想要打听儿子的下落,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一早,衙门的人就把兆羽抬到了别馆,知县老爷还亲自登门道歉,将责任全推托给了下属,只是告知辛大人,不知道辛兆羽的身份,才会将人打成了重伤。
辛大人一看到身受重伤的独生儿子,就心痛不已,而对知县的说法只是不予置评。
“爹爹,孩儿不孝,让您担心了,我……我还有未竟之事,一定要处理后,才能上京……”兆羽边说,边想撑起身子,怎知胸前一阵剧痛,使自己又不得不躺下。
“天大的事,也都要等到你的伤养好了再说不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看你,出门三个月,弄成这样见我,你对得起你娘吗?”辛大人忍不住要斥责儿子。
“是的,爹。”
不知怎么地,辛大人听到儿子顺服的回答,心里头却还是一千个不放心,知子莫若父,现在他虽乖乖地躺下养伤,但等稍微好些了,心里又不知道要打什么主意了。
“兆羽啊!明年的考试,爹希望你养好身子,全力以赴,一显身手,至于和马家的恩恩怨怨,来日方长,爹爹无能,对马家的恶行束手无策,且自从我们得罪了昂辛之后,他处处和为父作对,这马家和他又是沆瀣一气,唉!现在的天下是恶人当道啊!此刻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