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朵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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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朵拉-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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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潼恩像听到世间罕见的笑话一样忽然大笑。“爱?夺魂,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爱?呵!哈哈……”狂放的笑声无法掩饰内心深处被人识破的困窘,阴夺魂的话逼她不得不去正视压抑多年的潜伏情感,但当情感与理智正面交锋之际,理智总会强悍地压下略略浮动的情感。
  她选择要走的路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潼恩?
  “夺魂!”潼恩收回笑,严肃地看着她。“我们这种人注定不会有爱,那会让我们处于危险之中,你是最明白这个道理的人;但今天你却要我将自己送上断头台——不,我绝不,”自私方能自保,她不会连这点求生之道都不知道。
  “他会保护你。”她敏锐的直觉促使她相信柏仲是个一旦爱上,即使牺牲生命也会守护心爱的人的男人。
  “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她只想为受尽欺凌的过去讨回公道。“别再说了,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潼恩,我——”“你不想一个人住吧?”潼恩打断她的话,回眸尽是无法隐藏疲惫的黯淡神情,“我不想再花时间去找房子。”
  阴夺魂躺进柔软的沙发,垂下螓首露出姣好的王颈。“我知道了。”
  她也不想这样。潼恩疲倦地想着。如果她没有不断朝她最深刻的烙痛刺探,扎得她满目疮夷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当一个人被强烈得无法招架的剧痛纠缠得快失去理智时,又怎能勉强独力吞忍?唯一的方法便是刺痛离自己最近的人好转移袭身的疼痛;当然,事后的后悔无可避免,但除了无奈又能如何?
  她走进房,不让自己接触阴夺魂那仿佛了悟一切事物的眼神。
  躲在角落的柏仲闭眼倾听夜空又一记无情冷血的枪响,没有月光的夜晚是否当真适合生命的消逝?他不想问更不想找到答案,只是屏住气息不让自己嗅进不远处飘来的血腥味。
  连续一段时间的跟踪,他已经目睹五个人丧生在她手中。
  “最后一个。”已经熟悉的声音像在游戏中获胜的孩子般,得意于自己所造成的结果。潼恩收起枪,垂视地上泊泪流着鲜血却已无生命迹象的尸首。
  她从容地吁了口气。在美国的工作已经结束,接下来——
  “柏仲!”她侧身朝阴暗见不着光的角落说话:
  “你看够了就回去准备接下来的狩猎游戏。我可不打算和一个无心反击的猎物玩,那太无趣。”接连几次的行动都有他躲在一旁偷窥,她不明白他的用意,但既然要看又何妨让他观赏人类死前的丑态,她是很大方的。
  柏仲从阴暗处走出,与她共沐在同一盏街灯下。
  “无穷尽的杀戮对你而言究竟有什么好处?”每当看她杀害一抹生命,他的心就跟着揪痛一分,不是为死去的人哀悼,而是为她的堕落痛心,虽说他们同处于黑暗。见不得光,但他并不嗜血,更无法理解她的杀人如麻。
  “金钱。”她答得简洁,语气十分理所当然。
  “过去几年的猎杀所得难道不够你挥霍?”
  “你不满意这个答案?”潼恩冷睬着他,神情不带一丝情绪,充满理智与染血的兴奋。“那么如果我说这是嗜血的本性使然,你该满意了吧!”可笑!一个猎物竟然老跟在猎人后头偷窥,还问猎人为什么要杀猎物。
  柏仲摇头,痛心疾首已无法形容他此刻的情绪,他整个身体仿佛被什么彻底扭转似的,为她的回答而狠狠被抽痛。“不该是这样的。”她不该是这样的人。
  “哦?那你以为又该如何?”看他那个表情,好像她不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而是该躲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家碧玉,可笑!“这世界就只准你轻贱生命,不准别人如法炮制吗?”
  “潘朵拉!”怒气又被她该死的冷嘲热讽惹起,又一次让他深刻的体会自己对她的在乎。
  如果不是在乎,他不会变得易怒暴躁,一反素来嘻笑度日只求开心的原则。
  “收回你的金玉良言,我不需要。”除了像神父一样的说教外,他就没别的话好说了吗?潼恩厌恶地斜脱他那张任灯光照射而更显立体的俊颜,愕然地在他背后瞥见昔日男孩信誓旦旦的脸,她愣了住,直直凝视那张稚气仍存的男孩脸孔。
  怨了这么多年、也恨了这么多年,为什么昔日那张强忍下泪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来接她的男孩的脸仍是如此的记忆犹新?清晰得让她恨起自己良好的记忆力。
  我会回来救你……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你要等我、你一定要等我……昔日的承诺瞬间在耳畔清晰地回响,混乱了她的思绪,男孩的影像在眼前愈来愈清楚。
  “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她茫然开口,注意力全放在从柏仲身上延伸出的昔日面容,说话的对象自然也是那个自她内心幻化出的影像。“让我一个人等着  盼着、想着、念着,你却无声无息,没有回来找我……
  没有回来救我……“
  “你……”她在对谁说话?柏仲眯眼审视她的神情,发觉她的焦距放在自己身后,他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当他再转回头时——
  “小心!”心急如焚的大吼与迅速冲上前的动作同时进行,健壮的手臂猛力推开她,站在她原先的位置取代她承受暗地放出的冷枪。
  涣散的神智在他的暴吼中逐渐回宠,但却又在他飞身上前推开她,为她挡下冷枪时迅速流失,她的视线像录影机播放慢动作似地转向冷枪来源,看清逃跑的偷袭者后复又回到负伤蹲在地上喘息的柏仲。
  他……推开她?惨白脸上的一双璀璨金眸布满不可思议的惊愕,注视着面前半蹲的男人。他推开她替她挨下子弹?
  他为什么要推开她!惊愕的讶异瞬间转变成复杂难辨的愤怒,复杂难辨的愤怒又转化为难以理解的痛……
  挨枪的感觉真的很差,从以前到现在,他一直都这么认为,所以坚持不用枪是他的原则。
  “嘿嘿……”柏仲抬头虚弱地发出不怎么悦耳的干笑。“男人有时候不该太逞强才是……怎么?这样就吓白了脸那还是死神吗?我说你啊——其实并不是那么冷…
  恤……“伟岸的身躯终于不支倒地,大量的鲜血自他胸口泊泪流出,流至潼恩呆坐撑地的手边,沾染上她的纤指。
  直到湿源的黏稠液体由指尖传达至脑海驱策她回复知觉,失去焦距的金眸才有了它的焦点——倒卧在血泊中的柏仲。
  不……不足这样……不该是这样……她不准!她不准!
  冲上前使劲翻过他的身体,白皙的手掌重重压在他右胸抑制血液的奔流,另一手立刻撕下裙摆充当止血带,浑然不觉自己的视线被某种陌生的热液模糊成一片。
  不准的!她不准啊!“你的命是我的!只有我能杀你,没有我的允许谁也别想夺走你,你听到没有!‘她失控地大吼,回应她的是毫无血色的脸与紧闭的眸子,这样的柏件不是她的!不是!
  “柏纳!”她喊出昔日熟悉的名字,终于向自己另一面微薄的感情俯首称臣。
  她承认,真的承认——
  “你得庆幸他块头够大。”处理好柏仲伤势的阴夺魂来到客厅,以未染血的手时推推失神已久的潼恩。
  “虽流这么多血,对他来说还算小事一桩,再加上子弹的冲击力大得足以贯穿他的身体,因而没伤到肋骨;整体来说他伤得不重,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昏睡而已。”她说着,边进浴室洗去满手的血汗。“我已经替他上好药,看护他的事就由你负责,潼恩。”从浴室出来,她看到的潼恩仍是一脸呆茫。
  “潼恩?”真的是受到打击了。阴夺魂心疼地想,终于出手轻拍她的脸颊唤回她的神智。“潼恩。”
  潼恩抬起空茫的金色眼眸,仿佛是个仍在作梦的孩子。
  “潼恩,仔细听我说。”阴夺魂扶住她的双肩,等她将游移不定的视线放在她身上。“你该从梦里醒来了,潼恩!
  好不容易,这恩的眼底不再是血淋淋的一片,而是熟悉的好友脸庞。
  ‘听我说,他没有死,还活得好好的,只是失血过多需要休息,“见她点头,
  她又继续道:“现在照顾他是你的工作了,潼恩。你有义务这么做的是不?”
  潼恩再次用力的点头,像个听话的好孩子。
  “很好,那么当他醒来的时候叫我一声,房间里我已经点上洋甘菊和薰衣草混合的薰香精助他入眠,应该是没有问题了,你只要随时注意他的体温变化。避免他汗湿受凉,懂吗?”
  “懂”
  “好,那么他就交给你了。”可怜的潼恩。阴夺魂爱怜地拍拍她的颊,转身欲回房休息,今晚着实不好过。依约前去接应她时,怎么也料不到会带回受伤的柏仲、这件事让她颇感意外,但此刻不是找答案的好时机。
  “夺魂。”潼恩忽然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
  “我爱他。”她坦诚,急需有个人听她倾诉,听她懊悔。“但比起爱,我……我更很他!”
  “潼恩?”阴夺魂轻蹙峨眉,不解她爱很矛盾的说辞,于是她放弃回房休息的打算,转而坐在好友身畔。
  “为什么这么说?”
  “我无法不恨他——”
  阴夺魂点头轻笑,“我知道,但是只要你一直恨他就代表你也一直爱他,爱与恨本就一体两面,容不得你否认。”
  “不,你不懂。我恨他,彻底地恨着他,但是我又不能不爱他,可是我却——却无法比恨他还爱他。”她低头凝视摊开的掌心,仿佛看见自己满手的血腥,火红的一片,湿黏而浓稠,令人作呕,那是她最最厌恶的血腥味。“我必须恨他。如果不恨他,我怎么活得下去?如果不恨他,我怎么捱得过一连串无法承受的折磨?如果不恨他,我怎有理由猎杀每一个与我无关的生命?如果不恨他,我——”
  “别说了。”她将脆弱的撞恩搂进自己肩颈间,试图给予她安慰。“我明白你必须将一切过错推给他,才能让自己坚强活下去,我明白的。所以……不要逼自己说了,不要再逼自己了……”
  不,她不明白,她不会明白她这种心清。“你总是心想我是因为爱他而恨他,但事宜并非如此;比起爱——我恨他的时间更长、更久也更深,这种心请你不会懂的,不会懂的……”
  当恨意萌生伴随杀意滋长时,所谓的爱已从她身上剥离,让她成为只懂得恨而不了解情爱是何物的人,直到柏仲推开她替她挡下那颗子弹,些许的情感才萌生,她才明白什么叫痛……
  “我只是一具杀人机器,没有感情、只有对生命的憎恨,倘若说我懂情爱,那也是从今晚开始。”所以,仍无法盖过累积十数年的怨恨。
  她还是恨他,但也开始爱地——
  “潼恩?”她自诩聪颖,但潼恩的话高深得令她无法解读。难道事情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单纯明了?
  如果柏仲醒着的话那会好办多了,她想,直觉上她就认为只有他才能安抚莲恩的情绪,听懂她的话。
  “你再不进去照顾他,万一他受凉或者遭细菌感染我可不知道哦!”阴夺魂风凉地道,以便转移潼恩的注意力,同时也希望将来有一天握思会对柏仲说出今晚说过的话,也许柏仲会明白潼恩所想表达的意思。
  果然,潼恩立刻起身朝柏件所躺的房间走去,进门前回眸朝她一笑,非属真心,只是无可奈何,她不知道该如何让这种矛盾感消失,而唯一的好友又不懂她此刻痛苦的挣扎,只好依她的话进去看他。
  也许这一看,会看出自己的矛盾来吧?她想。
  阴夺魂回以一笑,她内心诚挚感谢上天并未让潼恩心中的窗锁死,让它有机会再度开启。
  异于平常纯净无味的空气,一丝丝的气味,像存心恶作剧的少女在午想的玩伴鼻头以金黄的稻穗来回抚弄呵痒,也像一只钻进鼻腔的蚂蚁,搔得人鼻子直发痒,让异常敏感的鼻子最后以一声突兀且剧烈的喷嚏作为抗议先锋。
  “哈瞅——哦!痛……”被喷嚏本能带直的上半身因牵动嗣口的伤而痛楚不已,在一声接过一声的痛呼下他倒回柔软的床铺。
  因喷嚏声响突然惊醒的握思与进房打算换熏香灯灯芯的阴夺魂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潼恩因为是当事人所以笑不出来,但阴夺魂责身事外,所以毫不客气地选出笑声。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以打喷嚏作为清醒的前奏。”
  “夺魂。”潼恩回头看了她一眼。
  “当我没说。”幄,但是真的很好笑。她捂住嘴,可不想为了这点小事让好友对她不满。“我先出去,你和他好好谈谈。”她笑着退出门外,将空间留给应该会成定局的小俩口。
  柏仲重新张开痛得闭上的眼睑,因痛自然分泌的泪液湿润了一只碧眸,看起来清澈极了。“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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