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要怀疑,难道女儿一直都和程修彦保持联络,她之前说要和程修彦分开的话全都是在安抚她?
因此,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处、静静地听女儿讲电话。
可愈听她就觉得愈奇怪,一下听见女儿提到白芸乔、一下又说白妈妈,所有的内容都让她无法理解,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儿变得好奇怪。
接着她又听见女儿说:
“我也是这样想,如果白妈妈知道真相之后仍愿意接受我这个‘女儿’,我想我会很尽心地扮演好一个女儿的角色。”
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伍曼丽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她紧紧抓住楼梯旁的栏杆,怕自己就要昏倒了。
“怎么办?我好想再逃走一次……”
为什么?她不想要这个家了吗?
“威,我真的好想念你,还有小喧。”
威是谁?小喧又是谁?伍曼丽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意自内心深处升起。
究竟,女儿所说的“真相”是指什么?
她又为什么要称呼她白妈妈?
然后她看见女儿挂上电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她看得出来那是只有陷入深深爱恋中的人才能散发出那样甜蜜的喜悦。
接着,女儿转过身,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凝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愕然与惊恐。
见到她,女儿为什么会如此地害怕?
“妈……你什么时候下来的?”方以彤十分惊惶地问。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伍曼丽不想装作若无其事,她认为刚刚的事,女儿必须给她一个解释。
孰料,方以彤听她这么一说,立即走上前,在楼梯口“碰”地一声,跪了下去。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瞒着您。”她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当初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我一直不敢告诉您,怕您会无法承受。”
究竟是什么事?伍曼丽抓住一旁的栏杆,一步一步缓缓地走下楼梯,直到她面前停了下来。
“你告诉我,‘威’是什么人?‘小喧’又是什么人?”伍曼丽颤抖地问。
方以彤抬起头,看着伍曼丽那张泛白的脸,她知道这件事再也无法隐瞒下去,她必须残酷地说出真相。
“凌威是我的丈夫,小暄是我的女儿。”
伍曼丽用最后的一点意识问:“你是谁?”
“我姓方,方以彤。”方以彤据实以告,她已经有了承担一切后果的心理准备。
伍曼丽一脸茫然地再问:“我的女儿呢?她到哪里去了?”
“她的灵魂离开了她的身体,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方以彤说完便站起来,扶着伍曼丽的肩膀,态度十分坚决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妈妈看待,我愿意补偿……”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伍曼丽用一双冰冷的眼睛看着她,然后说了一句:
“你把我的女儿还给我!”
接着,伍曼丽就昏过去了!
“爸爸,您快下来,妈妈昏倒了!”方以彤抱着伍曼丽的身体,大声地叫着。
从睡梦中忽然惊醒过来的白汉农,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冲了下来,他一脸错愕地看着女儿抱着昏过去的引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汉农将妻子抱了起来,向—旁吓傻的女儿询问。
“先送妈妈到医院去,我再慢慢告诉您。”方以彤十分歉疚地说。
白汉农火速地开着车,将妻子送到医院急诊室,医师诊断了一下说:“她只是受了太大刺激才会突然昏倒,现在身体状况还算十分良好,应该没什么大碍,休息—下就会醒过来。”
在等待的同时,方以彤缓缓地对白汉农说出事情的真相,包括自己的真实身份。
刚开始白汉农并敢相信,但听着听着,他愈来愈相信眼前这个女孩确实和自己的女儿不同,女儿一向都是柔弱的,她的个性和妻子一样有点优柔寡断,而眼前这个“女儿”的眼神勇敢、坚强、自信,完全是另一种神韵。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已经不是自己女儿的女儿。
白汉农知道女儿是心甘情愿成为一抹灵魂,所以面对眼前这荒谬的情况,他没有太过强烈的情绪反应,反而是理性面对。
“我希望爸爸能够成全我,让我回到凌威身边。”方以彤仍不愿意更改称谓,她认为自己是白家的半个女儿。
“你……先生一点都不介意这样的事吗?”白汉农就事论事。
“是的,他已经能够接受这样的我,但是,我们都认为这件事还是必须经过您和妈妈的认可,所以……”
“你这趟回来就是因为这个目的?”知道她的心完全系在另一个男人身上,他倒有些感伤了。就是因为他极力拆散女儿和程修彦,才会令女儿对这人世间毫无依恋。
“不瞒您说,当初离开家只是因为害怕爸爸把我嫁给莫思杰,现在已经没这个问题了,我自然不必再感到恐惧。”方以彤坦白说。
“莫家那个孩子还真是我看走了眼。”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因为一时的糊涂所犯下的错误。
“我不知道爸爸是否同意我用芸乔的身份和凌威再结一次婚。”这是她现在最渴望的事情,如果能得到白汉农的许可,她就可以安心了。
不料,白汉农却说:“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属于我的女儿,如果真要嫁,也必须是我看得上眼的对象。”
“这……难道爸爸不愿意成全?”方以彤有些心急了。
“让我见他一面吧!我要亲眼看看他是否有这资格娶我的女儿。”他总不能随便地将女儿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
其实,经过莫思杰的事,他已经认真反省过自己对待女儿的方式。以前他总是认为女儿是出自于他,他有权力决定她的未来,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太过自私,也因为自己的自私,他反而逼走了自己的女儿……
唉!这一切都要怪他吧?
但,对于白汉农的要求,方以彤不免要开始担心,万一他要的是那种和白家门当户对的对象呢?那么平凡的凌威是绝对不及格的。
如果到时白汉农坚持不肯让她回到凌威身边呢?
还有,仍在昏迷中的伍曼丽会接受这样的事吗?
这一切似乎也只能等伍曼丽醒过来之后再说了。
第十章
伍曼丽一直到接近中午才清醒过来。
她茫茫然地看着倚在窗边的女儿身影,想起昨晚的种种,竟有种做梦般的感觉。
那真的是一场梦吧?她这样自我安慰。
可当她的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她惊觉自己正躺在医院里,这一刻,她又不免要怀疑:难道那不是一场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不!她不相信,她一点都不相信!
“芸乔。”她突然急切地叫唤着。
方以彤被伍曼丽突如其来的叫唤声吓了好大一跳,她立即奔到病床边,紧紧地握住伍曼丽的手,慌张地问:“妈,你有没有好一点?”
伍曼丽仔仔细细地将女儿看过一遍,然后,一脸忧伤地问:“我怎么会在医院?”
方以彤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妈妈昨天半夜昏倒了,所以……”
昏倒了?伍曼丽心一拧,她不希望听见“女儿”告诉她昨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所以,她刻意转移话题。
“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你爸爸呢?到公司去了吗?”
“嗯,爸爸说过去公司处理一些事,待会儿就过来。”方以彤感觉得出伍曼丽想逃避“那件事”,所以她也不好再提了。
但,接下来,她也很明显地感觉到伍曼丽看她的眼神不再充满慈爱的光芒,而且十分的陌生。
下午,因为伍曼丽身体已经好转,没有再住院的必要,因此,白汉农回来帮她办了出院手续,送她回家休养。
关于方以彤和凌威的事,白汉农一直到两天后,见伍曼丽的身体似乎已经没什么大碍,才又向她提起。
“我不同意!”伍曼丽想都没想就否决了。
“不然你还能怎么样,她已经不是我们原来的那个女儿了。”
听见丈夫这样说,使得原本不愿面对这件事酌伍曼丽,又伤心地哭了起来。
“如果她坚持要回那个男人身边,就叫她把女儿的灵魂还给我们。”伍曼丽突然固执了起来。
“如果我们的女儿永远都没办法再回来呢?”
“为什么她要为了自己的幸福,霸占芸乔的身体不放?”伍曼丽认为方以彤自私得不可原谅。
“她不是故意的。”白汉农替方以彤解释。“我相信她也很努力地想要弥补我们失去女儿的伤痛。”
“你为什么要替她说话,她是用什么方式迷惑你了吗?”伍曼丽已经失去理性,甚至有点歇斯底里了。
“你就不能冷静一点吗?”白汉农感到十分头痛。
“你要我怎么冷静?我都不知道我们的女儿到哪儿去了?她一个人会不会寂寞?”伍曼丽想着又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方以彤突然开门进来,刚刚伍曼丽所说的一切,她在房外都已经听见了。
她缓缓地走向床头,跪了下去。
“妈妈,对不起!”她神色十分凝重地说:“如果可以,我真的愿意将身体还给芸乔,我绝不会因为恋栈这人世间的种种而让妈妈感到痛苦。”
伍曼丽深深地看她一眼,眼前的女孩是她熟悉的女儿没错,可她身体里却是另一个人的灵魂,她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
“你要怎么还?”伍曼丽茫然地问。
“也许,妈妈可以请法师过来……”说到这里,方以彤忍不住哽咽了。
她伤心地想:凌威,对不起了!也许我们今生的缘分就是这么短暂,能够得到这段意外的幸福,我已经很满足,不该再强求了……
“法师?有用吗?”伍曼丽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你真要这样做吗?”白汉农有些不忍地问方以彤。
“这本来就不是我的身体,我应该还给芸乔。”方以彤十分坚强地说。
白汉农原本已经打算成全方以彤,让她回到丈夫身边。没想到因为妻子的坚持,事情有了这样的转变,他也不知这样做究竟好或不好?
伍曼丽见方以彤如此明理,原本对她的偏见少了许多,但基于自己的私心,她当然希望女儿能够再回到她的身边。
最后,她做了这样的决定。
“如果,芸乔能够再回到我们身边,我一定会烧很多的金银财宝给你,让你在另一个世界过着富足的生活。但是,若是芸乔不再回来,我就成全你,让你回到你丈夫身边。”
对于伍曼丽这样的决定,方以彤和白汉农同样感到震惊。
这无异是一个赌局,方以彤若赢了,她便能够与凌威再继续当夫妻;若是输了,她就永远要离开这个人世间,从此生死两茫茫,永远不得再相见了。
于是,她向伍曼丽提出一个请求:“在请法师来之前,可不可以让我再见我先生一面?”
对于她的请求,白家夫妻互相看了一眼,不知该不该答应她?
“只要一面就好,我绝不会违背诺言的。”方以彤诚恳地说。
伍曼丽考虑了许久,才下了决心:“好!我答应你。”
“谢谢妈妈!”此时此刻方以彤只感觉自己的心头刺刺的、重重的,幸福的烛火似乎即将燃尽。
凌威的等待,也许将成一场空欢!
方以彤突然回来,确实让凌威感到十分意外。
“都已经没问题了吗?”凌威兴奋地问。
方以彤摇摇头,含着泪的眼似乎已经透露了不祥的预兆。
“白阿姨,你去了哪里?小喧好想你喔!”小暄小小的身影自玩具间里窜了出来,很快地黏到她身上。
“阿姨也很想你啊!”方以彤抱起她,心疼地看着她可爱的小脸。
“小暄以为阿姨又跟妈妈一样消失了。”小暄一脸忧伤地说:“阿姨不会再离开了对不对?”
方以彤强忍住眼泪,点点头说:“阿姨只是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也许,很快地,阿姨就可以永远和小喧在一起。”
或许,那只是一个微渺的希望,但此时,她却自私地希望自己可以留下来。
“阿姨不可以骗我喔!”为什么阿姨和妈妈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呢?小喧小小的心灵已经开始感受到大人的世界里有许多无法理解的事情。
也许,这是他们一家三口能聚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了。方以彤伤心地想。
接下来的时间,方以彤尽心地陪着小喧玩玩具,甚至玩到超过了她们平时约定好的睡眠时间。
这个晚上,她还破例连续说了好几个床边故事给小喧听,直到小喧终于受不了睡神的频频召唤,沉沉睡去为止。
她十分伤心地躺在床边,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睡容,不知不觉当中,泪水悄悄地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