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快要笑出声来,“也没有。”
卢掌柜又道:“现在揉铁球的老人家多得很,从这点上也判断不出。”
“没错。”
“那你怎么发现是我的?”
沧海完全笑出声来。笑了半天才道:“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自己?明明是你先说‘铁胆在否’来试探我的!”卢掌柜瞪大了眼睛。
“那么轰动的事迹,江湖中人看见铁胆自然会想起来的吧,”沧海摊着手又道:“我把想的说出来也很正常吧?”
卢掌柜一愣。
小花插口道:“你该不会是随便说说的吧?”
沧海大悦,眸子笑弯,开怀道:“对极了!”
卢掌柜突然觉得有点头晕,都快站不住了。
沧海忙道:“小壳,快,给卢掌柜搬把椅子。小花,倒茶。”
卢掌柜坐那儿一气儿喝了三碗茶,但好像还没缓过来的样子,气都生不出来,就好像运尽全身的力气打出一拳,劲用老了还没碰着目标,自己反倒跌出去了一样。
小壳看着卢掌柜的样子竟然有点幸灾乐祸,这次他哥整的终于是别人了。小花还是没什么反应,估计是经常看沧海整人看习惯了吧。
又缓了半天,卢掌柜才有气无力的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啊?”他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说明他能和“醉风”周旋靠的绝不是运气。这个老人家太精明了。
沧海只是一直笑,有时是开怀的,有时是偷偷的,有时是咧着嘴笑,有时是抿着嘴笑,直到所有人都开始很无奈的看着他,他才整肃面容,拿出了那枚玉如意。
“卢老英雄,你该认得这个吧?那你更应该知道,我没有恶意。”现在才说没有恶意,是不是晚了点?
卢掌柜却是愕然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出的话更像是喃喃自语:“两年前‘财缘’转手的时候,我见到那张代表老板身份的如意图样,只是有点怀疑,今日虽亲眼所见,但还是不敢相信,认为只是巧合,没想到……没想到这真是……”
“如意悬壁令。”沧海接道,“这世上恐怕找不到第二块这样的玉了。”
卢掌柜、小花、小壳一听之下全都震惊得顶门一轰。
小壳先瞪眼道:“你竟然就是‘财缘’的老板?”
小花随后瞪眼道:“他竟然连如意悬壁令也给了你?”
最后是卢掌柜瞪着眼欠着身颤抖着道:“他……竟然还活着?”
沧海又笑了。他们三个人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是。”
卢掌柜坐了回去。小花嘿笑了一声。小壳攥着拳头茫然的杵在那里。
好半晌,卢掌柜突然抬头凝视沧海,问道:“你到底是谁?”
铸铜鎏金的仙鹤独立落地熏炉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展翅欲翔,鹤嘴中沉香缕袅袅腾腾,蜿蜒缠绕,不似人间。
沧海把目光从变幻的烟束中抽出,定在卢掌柜脸上,些须傲然的弯起嘴角。
“沧海。”
小花和小壳也带着那种傲然微笑了。卢掌柜又开始发愣,之后又发问道:“那你想怎么样?用悬壁令‘命令’我重出江湖?”自从坐下后一直没活动的两枚铁胆又开始响了起来。
沧海摇头,眼中有笑意。
卢掌柜接道:“‘请’我重出江湖?”
沧海笑容加深,但还是摇头。
“那你要干什么?”卢掌柜疑惑了。
沧海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缓缓道:“从头至尾,我有说过让你‘重出江湖’的话吗?”摊开手又道:“好像没有吧?”
卢掌柜的面部肌肉开始抽搐。幸亏他现在是坐着的,不然一定会一跟头栽倒。
小花和小壳忍不住笑了。
沧海嘿嘿笑道:“卢老英雄,你不会生气了吧?”
卢掌柜只能摆摆手,话都说不出来。
看起来这位卢老英雄的心脏还是很健康的。
沧海又道:“卢老英雄,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我就圆你一个梦吧。”
“圆梦?”
“嗯……不如说给你个台阶下?要不你多没面子啊。”
卢掌柜心道:我已经很没面子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沧海抚掌笑道:“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首先,卢老英雄,你虽归隐二十余年,但却一直心系江湖,而且,你的功夫也没搁下——不知我说的对也不对?”
卢掌柜点头。
沧海接道:“你其实并不希望一生庸庸碌碌,仍然向往着江湖,向往着侠骨柔肠浪迹天涯的日子,你不希望江湖忘记你,忘记你那用生命燃烧的前半生,所以你如此轻易就承认了你的身份,哪怕我们是仇家,你也宁愿痛快的打上一架,而不愿否认,因为你知道,你将否定的是用满腔热血和赤子之心赢来的荣耀,是你燃烧过的凭据!”
“而‘重出江湖’就是你的梦,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正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证明你还在燃烧、还能够燃烧的机会,那时,你将一跃而起,‘山东卢冉’的名号不再只是一个传说,它将再次响彻大江南北,震慑**武林;提起你,所有的白道都会肃然起敬,而所有的**,却将闻风丧胆、谈虎色变!”
“所以,”沧海站起身,走到卢掌柜面前。卢掌柜不自觉的也站了起来,眼眶湿润。
沧海目光灼灼,郑重道:“英雄老矣,铁胆在否?”
卢掌柜道:“‘山东卢冉,一身铁胆’,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好!”沧海握住了卢掌柜的臂膀,卢掌柜也回握沧海。二人相视,卢掌柜仰天大笑。一屋子四个人,个个觉得精神抖擞,豪气顿生。
沧海道:“卢掌柜,我有两个秘密要告诉你。”
“你说。”
“第一个秘密是:其实我早就知道是你,不然那么机密的话我怎么会随便乱说呢你说是不是?”
卢掌柜脸又黑了,强笑道:“那第二个秘密呢?”
沧海道:“第二个秘密是,我就是来请你重出江湖的。”
小壳大笑出声。
小花笑得弯下了腰。
卢掌柜摇头叹息,但面带笑意,说道:“你小子这么爱整人,不如我出个难题考考你?”
“没问题啊。”沧海一肘搭在卢掌柜肩上,意气飞扬。
卢掌柜笑道:“你不要答应的太轻易,你答错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
“你答对了我就重出江湖,答不对我就还在这里做我的大掌柜。”
沧海大笑,道:“这样听起来,付出代价的是你不是我啊。”
“那你就当帮帮我,赶快回答出来不就得了。”
“可以。”
卢掌柜笑容略敛,说道:“我要你帮我查一件事,二十年前,到底是谁让我退隐江湖。”
沧海想了想,问道:“你知道答案么?”
卢掌柜苦笑,“只知道前半部分。”
“看来你也不打算告诉我。”
“不错。”卢掌柜捻须笑道:“除了让你帮忙找仇家之外,我还要看看,你配不配接管那枚‘如意悬壁令’。”
沧海挑眉道:“你的确有这个资格考我。那么,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十章锋芒初露时哭笑不得
“小花,小花,等等我!”
听见身后的喊声,小花翻了翻眼睛,脚下却一刻不停。从大清早开始,这个家伙就一直跟在她后面,闹得她连梳头换衣的时间都没有。刚才他说去茅厕才清静了一下,现在又跟了过来。
小花举步正要下楼,小壳已经赶上来,看她没有要停的意思,冲上去一把拉住她,等她停步回身,就马上松了手。
小花杏眼澄澈,在朝阳的映照下如秋水一泓。小花小脸一扬,不耐烦道:“别老小花小花的叫,我有名字的!”
小壳笑道:“哦,我知道了,小花这名字也是我哥瞎叫出来的吧?”
小花摇头,很认真道:“不对,我本来就叫小花。”
“那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自从公子救了我,收留我,才给我取了名字,他说‘不管是什么样的过去,都不应该被遗忘’,所以公子就让我姓花,叫做花叶深。”
小壳好奇道:“那你有什么样的过去?我哥怎么救的你?”
小花垂下眼帘,又睁开,笑道:“你问那么多干嘛,总之以后你就叫我花叶深好了,‘小花’只许公子一个人叫。”
“那行。”小壳也笑道:“那我以后就叫你叶深——对了!我想告诉你,小壳是我哥乱起的,其实我叫……”
小花挥挥手,转身下楼,“公子吩咐我去做事了,你也回去吧,刚才公子好像在找你。”
小壳有点失落,不过他知道了她的名字,花叶深。
小壳回去找了沧海,发现沧海竟然已经起床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了?离午时还早着呢。”
沧海道:“陪我去参天崖看看。”
小壳马上来了兴趣,“怎么?薛捕头已经到了么?”
“没有。他还得明天。”
“那你去参天崖干什么?”
沧海神秘的笑道:“去了就知道了。”
参天崖其实只是一座野山,平日里人烟稀少,只有仲春时节,才有少年男女宝马香车到此一游。因其山阴处陡峭如斧削,山势又较高,所以被当地人称为“参天崖”。
此时正值初秋,清风散漫,衰草连天;清风散漫,好将素手拂人面;衰草连天,拟把佳音万里传。松声入耳,远山衔岫,山径烟深青霭近,冈形隔水白云连。又有那不知名的山果,硕累累挂满枝头;彩斑斓的灌木,烂漫漫开遍山崖。总之是一眼看不尽的美景,一语道不出的深意。
艳阳照拂,野草牵衣。沧海和小壳惬意的一路赏着山色,沿坡道向山上走来。
小壳还是忍不住问:“参天崖不就是一个山崖吗?有什么好看的?”
沧海意外的有耐心,不厌其烦解释道:“也许今天会有意外的收获呢?”
“什么收获?”
“有消息说,‘怀月女侠’罗心月几天前在应天附近的官道上出现。”
“嗯,还有呢?”
“昆仑派的‘孤帆剑影’李帆在新篁镇露过面。”
“新篁?那不就是这附近?”
“没错。”沧海的心情又开始异常的好,到路边拔了根野草叼在嘴里,道:“然后,我们就可以见到李帆的师弟,‘九曜君子’寂疏阳。”
“唉。”小壳捂住了脸,有些痛苦的道:“你到底要说什么呀?能连起来一气说完吗?”
“可以。”一边招牌式的背着手踮着脚,晃悠着,高兴的爬着山坡,一边高兴的道:“李帆和寂疏阳奉师命到应天办事,那么罗心月下了峨眉山就一定会到应天和他们会合,那么我们就有机会见到他们,然后就可以很快完成任务。”
小壳眨了眨眼睛,脑袋里面在飞速的转动,但还是有点追不上沧海的天马行空。“你是说见到他们就可以救任世杰?”
沧海回头用指节在小壳脑袋上敲了一下,赞许道:“聪明。”
“那为什么呀?”
“因为,罗心月是任世杰的亲生女儿。”
“啊?”小壳抻着脖子,努力思考,道:“亲生女儿?那为什么她不姓任而姓罗呢?”
“罗是她母亲的姓。”
虽然还是很糊涂,但小壳终于问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那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罗心月,而要先找李帆和寂疏阳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呢?而且为什么罗心月一定会和他们会合?”
“呃,这个嘛……”
小壳心里一喜:叫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这回被我问住了吧?
谁知沧海更加一副开心的戏谑的表情,轻笑道:“因为根本就不用找,只要‘等’就可以了。”
“等?等什么?”
“等他们自己到参天崖下的小镇。”
看看小壳的反应,又很神秘的道:“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就是:寂疏阳是罗心月的未婚夫。”
“这些跟我们上参天崖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小壳又想拿他出气的时候,沧海忽然停住了脚步,望向向前延伸的土坡道,拿下了嘴里叼着的野草,喃喃自语道:“真有收获啊。”
“什么?”小壳问后便注意到前面土坡道上走来一个精瘦的汉子,腰里插着把剑,又问道:“这谁啊?”
沧海看着那人,心不在焉的回答:“他是意外的‘意外的收获’。”
小壳急道:“那到底是谁呀?”
“他就是‘孤帆剑影’李帆。”
“他是李帆?他怎么会在这儿?”
沧海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又笑道:“哦,我知道了,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什么事啊?”小壳一边问一边就要去和李帆打招呼。沧海一把拉住他,道:“你要干嘛?现在不能过去。”
“为什么?”
“有人来了,先躲起来再说。”沧海拉着小壳钻进道旁的草堆里,蹲低身子。
小壳道:“什么人啊?”
沧海道:“闭嘴,看。”
从上山的坡道上果然来了一伙人。都穿着黑衣服,蒙着面巾。
那边的李帆开始还挺纳闷:对过那俩人什么毛病?怎么一看见我就钻草堆里了?然后发现了黑衣蒙面人,又想:难道那俩人是给这帮杀手带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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