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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离顿时吓了一跳。还未开声,便听沧海道:“且慢!鹦鹉姑娘,请你过来,我有一事请教。”
鹦鹉望了阿离一眼,暂放钢刀,擦了擦眼泪行至近前。
沧海低声道:“鹦鹉姑娘,请你实言相告,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孙长老放你离开?‘以死明志’就算打动得了阿离,却一定无法说服孙凝君。”
第三百二十六章月下做月老(二)
莫小池仰脸静静望着鹦鹉,已无先前畏惧,倒有几分好奇。
鹦鹉却已面色苍白,抖着嘴唇道:“唐公子,我确实没有说服姑姑,我甚至根本没有对她说,若是说了,我定然不能出来。这件事我虽然骗了阿离,但是我对他的心是真的,请你不要告诉他。”
沧海道:“请恕我无能为力。”
莫小池眼见鹦鹉目光呆滞,泪如泉涌,不由心中不忍,偷偷扯一扯沧海衣袖。却见沧海低头慧黠一笑。莫小池忽然有些明白。
沧海扬声道:“阿离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侯他磨磨蹭蹭行近,方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离尴尬望了鹦鹉一眼,凑到沧海耳畔以手掩口,悄声飞快道:“酒后乱性。”
“酒后乱性?”沧海挑眉重复。
“哎你别那么大声!”阿离顿时面红,“这有什么好宣扬的!”
沧海拉住他道:“走,我送你回‘黛春阁’。”
“什么?!”阿离瞪大眼睛,“为什么?!”
“我实在救错你了。”沧海后悔道,“你和那些人一样始乱终弃,实在应该和她们呆在一起的。”
鹦鹉落着泪震惊不已。几乎要举刀和沧海拼命。
“我、我……我不是……我没有……”阿离掰着沧海手挣扎。
沧海道:“那为什么?”
阿离沉默。慢慢垂下了头。良久方道:“我配不上她。我现在和男妓没有区别,但是她跟我的时候却是冰清玉洁……”
“没有,你没有……不是的……”沧海未答,鹦鹉已冲上前拉住阿离的手,边哭边使劲摇头。
沧海道:“可是你不要她也没有人会要她了,难道你希望她回去阁里和那些女人一样?”
“当然不是!”阿离猛抬头,“可是你要我怎么面对她?”
“这个我不管。”沧海高高挑起眉心,满面茫然,“我只问你,那日你喝醉了,她醉了没有?”
阿离道:“没有。”
沧海道:“那么就是她武功全失了?”
阿离奇道:“也没有。”
沧海道:“既然她又没喝醉,又有武功,为什么不阻止你?”
阿离“啊!”了一声,瞠大眼睛。却道:“她在阁里呆久了,我怎么知道……”偷眼瞟瞟鹦鹉,难听的话竟未出口。
沧海又道:“她若是嫌弃你,又何必冒险瞒着孙长老,和你亡命天涯?”
“你说什么?”阿离愣了一愣,转向鹦鹉,“你不是……不是孙凝君叫你来的?”
鹦鹉低声道:“我没有和她说。姑姑只是叫我拿盘缠给你们而已。”
“你……”阿离气道:“你这样,被孙凝君知道了就没命了!你怎么那么傻啊!”眉头皱了一会儿,却牵起鹦鹉的手。
沧海笑了。“就是你不赶她走了?她也不用死了?”
莫小池也笑起来。
阿离同鹦鹉都红了脸。
阿离道:“既然她不嫌弃我,我……又怎可能嫌弃她呢。”
莫小池开心道:“这下好了。”
沧海却道:“还是不好。”
第三百二十六章月下做月老(三)
三人一愣。
莫小池道:“为什么不好?”
沧海严肃道:“他们本就是无媒苟合,如今竟然还要这么下去。”摇了摇头,又“啧啧”两声,便不再开口。
阿离眉头一皱,鹦鹉已笑道:“唐公子是阿离的救命恩人,又撮合了我们,你来当这媒人是最好不过。”
于是阿离同莫小池一齐斜觊沧海,目光揶揄。
沧海想了想,反扬起下颌,不以为然道:“竟要麻烦我来做媒人,你们想的倒好。”略顿一顿,生怕对方改变主意一般忙接道:“好,我就来做你们的媒人,免得你们再费周章。你知道,媒人这事我真是少做呢。”
鹦鹉望向莫小池,两人相视,不禁抿嘴一笑。
沧海严肃道:“事不宜迟,天地为证,唐颖为媒,你们交换信物罢。”
阿离从怀中摸出一颗明珠交与鹦鹉,鹦鹉从发间拔下一支双股素玉钗插在阿离髻上。二人情意依依,脉脉含情。
沧海道:“那便这样罢,回头找个好日子把婚事办了。哎哟哟!”忽被阿离一把掐住左腮。“以干什呃?!”沧海瞪大了眼睛。
阿离恶狠狠道:“你少在我面前装长辈,做个媒还假意推脱,还逼我说了那么难堪的话……”
沧海转了转眼珠,故意道:“什呃话?”
“做男妓……嘿!”阿离反应过来手下加力,立时听沧海惨叫,方得意乐了出来。
沧海叫道:“你真是过河拆桥!不要媒人了就来捏我!”
“捏死你!”阿离咬牙切齿说了,却未加力。
沧海眉心微蹙,担忧道:“别闹了,快走,再有几个时辰天就亮了,你们快点离开永平,越远越好。”
终于又至分别时。
一直偷笑的莫小池瞬间扁了嘴巴,眼泪蓄满眼眶。
阿离同鹦鹉亦是感伤,半晌四人相望竟无语。
沧海笑了笑,将莫小池往前推一推,道:“阿离,鹦鹉姑娘,不如你们带小池行一段路罢,他跟着你们我也放心,等他找到了喜欢的地方安顿了,你们再分手。”
阿离点一点头,道:“那你呢?”
“他……”莫小池立时道了一个字,却见沧海微一摇首,便不敢再说。却只有他一人知道,这个少年将会重返虎穴。
沧海笑道:“你们记得我上次夺马闯阁时那匹马么?听说它还在附近,我要找到它骑着走,虽费些功夫,但是也比你们快了。再说我们不同路,你们先走罢。”
阿离听了也别无他法,只好拉起莫小池,方要走,忽听一声嘶鸣,伴有嘚嘚蹄响,竟有一匹毛色锃亮的健马摸黑从树丛中钻了出来。
沧海一见便开心跑了过去,大声叫道:“小变乌色鸦龙!”
莫小池愣了一愣。“小便?”
阿离耷下眉梢。“你说什么番话?”
“不是呀,”沧海兴奋抱住马颈,蹦着脚叫道:“小、变、乌、色、鸦、龙!是它的名字!”戳了戳马面,“是小乌鸦和变色龙的结合!”
第三百二十六章月下做月老(四)
三人满头冷汗的看着那匹棕红马流下满头冷汗。
棕红马甚是不悦打个响鼻,一头将沧海拱得险些摔个跟头。
“你怎么了?”沧海担忧摸摸它鼻梁,“这么暴躁啊?是不是这几日我没有去找你玩的缘故?还是竹林里没有竹笋可以吃?”
莫小池脸色发青望望阿离,半晌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阿离脸色发青的摇一摇头。
却见沧海忽又趴在马颈上,一脸陶醉道:“啊,真好,能在这里遇上你,免得我还要绕去竹林寻你,你不知道,我左脚痛得站都快站不住了,那么远的路,估计我爬到天亮也爬不到。”
棕红马嫌弃将他一瞪,冷眼转向一边。
“那个……”阿离干笑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莫小池也干笑道:“呵……有了这匹千里马,我也就不那么担心你了,总之你骑着它谁也追不上,也不能对你怎么样。那后会有期,唐大哥。”
“唔……”沧海挥着手,高高挑起眉心望着三人连句道别话都不听他说便匆匆离去的背影。
人影很快不见。
沧海忽然呼了口气。全身松懈瞬间,又瞬间绷紧。如一张拉紧良久的弓,放松一回,是为再次拉紧。
“你出来罢。”沧海转身向后。
身后浓黑的夜,漆黑的树丛。树丛中行出一个双鬟女郎,身形酷似花叶深。
“成姑娘。”沧海略点一点头。“从出暗道起你就一直跟着我们。”
成雅依旧清秀可怜,风中楚楚而立,迟了一会儿方道:“我知道瞒不过唐公子,可是我实在没有恶意。”
沧海又点一点头。“但愿。”
成雅眉心微蹙道:“唐公子还不相信我?我若要对你们不利何不早早下手?”
沧海微笑道:“倒不是对‘我们’不利罢,”顿一顿,“你至少有两回想杀我。”
“三回。”成雅道。言罢慢慢踱至沧海面前。
“哦?”沧海并未惊讶,仍旧倚马浅笑。
成雅道:“唐公子不怕我?我可是三回想杀死你啊。”
沧海笑道:“可也没杀死啊。至少我知道你现下和方才都不想杀我。我没有感觉到丝毫杀气。”
成雅眼珠转了一转,道:“唐公子所说那‘两回’是……?”
沧海道:“第一回是我摔破头那次。也就是第一回遇上你的时候。当时你在院中清扫,乍一见我应是吓了一跳,立时又想到这岂非是杀我的最好机会,于是杀气满布——对了,我想问你是不是没有杀过人?”
成雅点头道:“唐公子说的不错,正因如此,要下手时才紧张的要命,连杀气也隐藏不了。那日我正要下手,你感到了杀气却竟然向我扑来,原来你竟认为是旁的人要杀你,”苦笑摇了摇头,“你怕那人连我也不放过,居然用自己的身体将我护住,又叫我藏在树丛里,自己去引开敌人。”冷笑一声道:“若非如此,你恐怕已经死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月下做月老(五)
沧海低眼一笑。“我记得当时杀气一盛一衰又是一盛,原来那时你见我心地善良已对我落不下手。”
成雅道:“我当时确实手软,甚至被你的善良感动落泪,为自己心狠手辣竟要杀人而自责流泪,又怕你看出我的想法使我处境不利而害怕流泪,一时竟下不了手。等你将我藏好越跑越远的时候我又忽然后悔你挨得我那样近,那样好的机会我居然错过,所以一时杀气又盛。”
沧海笑道:“我当时确实没有想到……不,是绝对想不到,要杀我的人近在咫尺,而且……”叹了一声,“真让人想不到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竟差点背负人命。”
成雅道:“在权力面前,几人能不失本性?”
沧海摇了摇头。半晌方接道:“那时我一直从荒草遍生的小路往前跑,不知跑向何方,后来从回廊阑干折了下去,摔破了头,那时童管事和骆管事正在阑下谈天,感到有人迅速接近不知来意,禁不住运起内功戒备,正和成姑娘的杀气重合,我一时分辨不出,或者实在不愿将此事和你联系,才会认为想杀我的人只在那二位管事之中。”叹了一声,似是自语道:“你的背影实在太像我一个故人。”
成雅道:“唐公子后来又怎知不是她们?”
沧海道:“我曾经问过童管事,若知道我这么没用还会不会想杀我,童管事并未承认,也未否认,但是我越想她砍断亭柱的刀法越觉和那杀气有异,于是我又认为想杀我的人是骆贞。”
成雅轻哼道:“唐公子绝不是没用的人,从你冲破我的杀气网自由行动那时起,我就觉得或许我杀不了你。现下我却非常肯定,我再练一百年武功也杀不了你。不只是我,全‘黛春阁’的人都杀不了你,全江湖的人恐怕也没有人能杀得了你。”
沧海眯起眼睛来笑。“成姑娘虽然有些恐怖,但是看人的眼光却准。既然如此,第二回又为什么假扮小屏引开柳大人,把我叫到荒院里下手?”
成雅道:“只是再赌一铺罢了。孙凝君她们被你迷得团团转,总有一日没有我的活路。”
沧海道:“难道你不想解散‘黛春阁’?”
“本来想的,简直想得要命。”成雅道,“只是你来了以后,忽然有一日发现我将要离开这里,失去这一切,便忽然不舍了。或者听说孙凝君请了你来的时候,就已有了这种预感。”
沧海歪了歪脑袋,颇茫然问了一句:“做阁主会使人变坏么?”
“会。”
成雅的答案毫不犹豫。
沧海只好耸了耸肩膀。
成雅又道:“你怎知小屏是我假扮的?”
沧海眯眼道:“因为你的身姿太美了。美得让人见过一次,就再不能忘。虽然你的背影像我故人,但是走路的姿势却完全是另一个人,再见时一定认得出的。我第一回见你,你却没有在我眼前走那么远一段路。”
第三百二十六章月下做月老(六)
成雅道:“那你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是我的?”
沧海道:“早就怀疑了。那日你打扫庭院虽没有走很远的路,但因你的背影我却将你仔细打量,慢慢的想一想便有些眉目,后来我请柳大人送字条给你,你接了之后转过身去行了一小段路,便转弯而去,那一小段路中亦是树枝掩映,柳大人不能看全,自然也没有认出你是那夜假扮小屏叫他去喝茶的人,但是我远远站在高处,却是一目了然。”
哧的一声,成雅忽然露齿笑了一笑,道:“原来那日你劝我是假,专门窥探才是真。”
沧海道:“那字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