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原本正经的面庞飞快蹿红。还以为什么大事要宣布的神情立刻羞涩,头颈低垂。笑嘻嘻推开神医道:“唉不是都跟你说了?你知道就好了不要再说了,多难为情啊……”
“你给我站好。”神医用些气力将沧海扭正。
沧海羞红了脸抬头看了他一眼。
神医正色道:“你告诉我是一个女人。还是一群女人?”
沧海愣了愣。“……有什么区别么?”脸颊继续泛红。
“你只要回答我,”神医扬起下颌,又落下。“是一个,还是一群。”
“……一个。”以腰力支撑,上身后仰。
神医颇有些哭笑不得握住二人鼻尖之间颤巍巍上伸的一根细瘦食指,面上仍旧尽力维持威严。当然有没有还单说。
神医将若不是沧海极力后躲便已挨上的脸抬起一些,给沧海的腰多一点尊严让它稍微挺直。
“这个女人是谁?”神医问。
沧海被迫不停回忆彼时彼景,脑门都红了。神医的神情令他心虚。
“巫琦儿。”沧海道。
眼珠一转又回。
神医抓住这动作。“在说谎?”
沧海连忙摇头。“你不要像审犯人一样审我……哎呀……”不悦挣扎,“早知道这样不告诉你了!”
神医将他两手贴紧腿侧。握住他双肩道:“白,这对你的成长事关重大,作为你的长辈我一定要好生引导你才行。”见他要反驳,立刻道:“难道你想被小表弟知道?”之后满意微笑。
“所以你对这事怎么看?”
沧海想了想。
“……很难看。”
神医蹙眉。又瞪大眼睛。“我又没问你对女人怎么看……哎等等,什么?你说很难看?”难以置信,“哎我说你到底遇上的是什么女人啊?这到底是你的第一次……哎不对。”
仔细想了一想。望住沧海。“这么说黎歌慕容她们你都没有见过了?”
沧海脸色更红。“你说什么呀,那怎么可能。”羞得目光闪烁。
“啊!”神医猛又紧张起来,捏得沧海肩膀直痛。“她为什么要在你面前脱衣服?”
“唔?”沧海茫然一下,“要勾引我……”
“这还用得着想啊白痴!”神医骂了一句。更紧张道:“然后呢?然后怎样?”
“啊……”沧海有被吓到,“我就泼了她一身饭菜,然后她就‘嗷儿’的一声就跑走了……哦,她还记得把她的衣服捡起来带走……”
神医等了半晌。“……就这样?”
“唔。就这样。”
“你确定,”神医语气郑重,但明显不太相信。“你确定,你没有说谎?”
沧海茫然。“我为什么要说谎啊?”
“不是。你想啊,你一个一直吃素的男人——好歹是个男人?”
“喂你怎么这样说……”
“那你第一次面对一个脱光衣服的美女站在你面前。哎难道你就没想做点什么?”
沧海望着神医眨了眨眼睛。“唔……我想喝汤。”
神医一巴掌捂住半张脸。
沧海道:“你怎么知道她是美女?”
神医道:“江湖传闻。”
沧海用力撇嘴。“传闻果然都是假的。”
神医忽然一愣。盯着沧海沉默一会儿,道:“我发觉你站在这帐子前面挺好看的,不如我把你房间的也换成紫红色的?”
沧海一愣,道:“才不要!那是女人才用的颜色!”
神医指着他接续前言。“连女人都没兴趣,你不是男人。”
沧海大惊张口。
神医又道:“至少你不正常。”说罢微微一愣,眼珠一转,望了沧海一眼。眼珠又是一转,落在沧海面上。心中暗笑。却眯起凤眸道:“想要糖是?”
“唔!”沧海二话不说就是点头。
“好,跟我来。”神医拉起沧海行往内室,面上露出难以掩饰的狡猾笑容,微微回头,往后上方盯了一眼。
“干嘛?”沧海内室中心回过身。
“来。”神医牵他向床边。
“干嘛?”沧海见前无去路,又驻足转身。
神医看倒贴上来的"qing ren"一般看着沧海。以浓烈而又轻蔑的眼神传达此时无声的暗示。或许在希冀对方能够明白。
然而沧海茫然。
那便很缺少些欲拒还迎或者其实是镇压反抗的乐趣。
神医终于低冷吐出二字,在沧海还没反应过来时将他扑倒在床。
“验身。”
沧海慌不择路,爬起时已听指风双响,床帐同掩,眼前愈暗。惊道:“容成澈你又想那样对我!我都说了没有怎样!”气呼呼缩在角落,猛听神医开怀大笑,瞬间反应时也早已落后。
“容成澈你管不着!”
第二百七十六章要我这么想(下)
只见花梨床架分向四方摇晃,大红床帐凸了一凸,便从内扔出两只银灰靴子。又摇动几回,又扔出一对靴子。
却是白色。
紧跟银灰色外衣、袜子、腰带,扔了一地。
沧海跟着除了外衣,欲下床挂起,忽被神医一把抢去扔到外头地上,沧海忙要捡拾,方掀了帘子探出只手又被拉回帐内,也只得罢了。扭过头却是愣道:“……你怎么还脱?”
“唔……”神医想了想,将衬衣留了两个纽扣没解。“好不脱了。”打着滚钻入被内,摇得床架直晃。望沧海内衫外只套着一件薄棉袄,笑嘻嘻又道:“白你真是可爱,我脱你也脱,真是不让人喜欢都难。”
沧海笑道:“在床上穿着外衣不舒服。”等了等,也将袜子脱了,又被神医顺手扔出床外。
沧海蹙眉道:“你这是什么毛病,怎么什么都往地上扔啊?你扔你的就算了,为什么连我的都扔出去啊?”
神医躺在枕上拉住道:“反正也扔了,你别下去了,陪我说说话。”
嘉靖某年月日,马炎正式即任“醉风”鹞子街分部长,接管鹞子街鸟市,称马老板,收方外楼定海、会稽二分部,功劳一也;制衡东瀛流寇,保“醉风”鹞子街分部,功劳二也。
“哼。”神策看罢,冷笑一声。“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是,因主子叫属下去炸皇甫熙的铺子,是以顺路在此。等候差遣。适逢密报到手,特送主子过目。”
“哼。”神策又冷笑一声。却比第一声冷笑要暖。“在陈公子檐下呆了没几天。怎么说话也学得文绉绉的?人家陈公子说话都没你酸。”
“属下……”冰冷语声只道了二字,便忍不住笑了出来。又怕神策怪罪。忙停口强抑。
神策笑道:“那陈公子也算见之望忧,你笑也有笑的道理,怒也有怒的道理,这是人之常情。”
“是。”左侍者应了,抬眼撩了黑斗篷一眼。“主子今日高兴,恕属下斗胆,敢问主子为什么看了密报却不高兴?”
神策冷声笑道:“你没听我方才说么?陈沧海有让人笑的本事,也有让人怒的本事。”
左侍者道:“属下知道陈公子虽于‘醉风’同流寇对峙的事有关,可他也输给咱们两个分站啊。”
“哼。对峙?你倒真会替他开脱。”神策语气不悦,“多年来流寇一直沦为‘醉风’手下,这次挑动倭寇犯上根本就是陈沧海捣的鬼!输给咱们两个分站?”语声放缓。缓缓道:“你认为这值得高兴吗?”
左侍者思虑半晌,方小心翼翼道:“主子,属下觉得咱们这次虽然有所损失,但是方外楼也同样损失两个分站。陈公子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就算咱们失利,他们方外楼也一样得不着好。”
“哼哼哼哼。”神策笑了。笑罢便是沉默。
左侍者心中忐忑不已。
神策终于道:“他就是要我这么想。”
左侍者自然不敢接话。
于是神策自己接道:“我若这么想,就会像你一样侥幸。像你一样高兴,还会非常骄傲。”
左侍者道:“属下并不敢骄傲……”
“那是因为你不是我。”神策重声缓速打断。“你若是我,也一定会骄傲的。那是侥幸的骄傲,也是妒忌的骄傲。就像这个。虽然我不好过,可是你也同样不舒服。所以至少会幸灾乐祸。”
左侍者道:“……属下不明白,这于我们又有什么损失?”
“哼。”
神策哼过之后便长呼口气。左侍者猜。神策并没有心情很差。或许就因为神策自己看穿了对手的招式,能够抢在对方打中自己之先予以反击。所以并不在乎以前打斗中被割破的一件衣服。
神策悠然起身,负手踱步。黑暗中哼笑一声。又听拳头握紧的喀喀声。
“若说起来,陈沧海这个人绝对还是杀之后快。”神策道。头颅微侧,忽然笑道:“小左,你不会舍不得下手了?”
“……主子的意思是……让属下去杀……”左侍者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在颤抖,他的语调有多犹豫。
于是神策又笑了。
这回没有让左侍者多等。
神策若叹若慨,道:“这个人不能杀。”仿佛还加重程度般摇了摇头。“若是可以选择,我绝不要和他做敌人。”
左侍者没有细想神策的话。他只是真的永久性的松了口气。
却听神策缓声道:“你说,什么叫‘方外楼分站’?”
“……有方外楼的人聚集的地方……”左侍者回答。
神策点了点头。“鹞子街一役中,方外楼有没有伤亡?”
“有伤,无亡。”
“那就是了。”神策已立在左侍者面前。“那我们得到两个空房子,就好像陈沧海烧掉一个没有人烟的烟云山庄,那又有什么用处呢?难道只是为了向江湖炫耀虚有其表的功勋?其实是有苦难言?还是让全江湖的知"qing ren"耻笑我们的愚钝不知不觉?”
一席话并不言辞激烈,然而左侍者已噗通跪在地下。手脚冰凉。
神策冷声接道:“方外楼的人一定是按照陈沧海的指示故意输给我们两个分站,好让我自大自负,正所谓‘怒而挠之,卑而骄之’,到时他只要略施小计,便可‘全争于天下’,我们就一败涂地了。”
低首望了左侍者一会儿,道:“你起来。”抬起头来又道:“你现在是不是在怀疑我的话?”
左侍者忙作揖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
“不明白?”
“是。”
神策道:“也不怪你不明白。毕竟你没有和他做过对手,这个人真有点聪明过头了。其实兵法多变,防不胜防,我也不能保证我所想的就一定正确。但是兵法里面还有一句叫‘实而备之,强而避之’,始终是我们在暗他在明,我们想赢他很难,他想胜我们也同样不易,所以最重要是能够‘知己知彼’。”
第二百七十七章不对别人讲(上)
左侍者忽然笑了一笑。
神策道:“你想说什么?”
左侍者道:“想要知己知彼……恐怕不太容易。”
沉默。
神策呼吸轻缓,很难辨识。
半晌,方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属下是觉得,”左侍者斟酌,抬眼望一眼神策黑暗中的轮廓。轻笑道:“陈公子那种人……实在很难猜测他在想些什么。”
“哦?”神策饶有兴味道:“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左侍者忽然缄口一会儿。“……就是前几日被主子责骂那件事。”
“哈。”左侍者话音方落,神策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和他交手时遇上把脚架到对方脖子上的招式,那的确是很难猜测。”忽又寒声道:“小左。”
左侍者忙应。“属下在。”
“那一次就算了,不过绝不许再出现不听命令私自行动的事,听到没有?”
左侍者一身冷汗。“属下知道。”
神策道:“即使他就出现在你面前,没有我的命令你也绝不能对他下手。”
“是。”
神策应了一声。等了等,缓声又道:“你可以对陈沧海下不去手,我也可以理解你下不去手的原因。但是,你下不去手的人,仅限于陈沧海一个。你,明白吗?”
左侍者大愕。瞠目良久,猛然跪倒,匍匐道:“谢主子恩典,属下明白。”
“嗯。”神策点了点头。“相反,除陈沧海之外。从今以后你绝不能对任何一个人手软,必须完全服从我的命令。就算我叫你杀你的主子,你都不能有丝毫犹豫。”
左侍者欣喜叩下头去。大声回道:“是!属下遵命!”
神策转身踱向案后。“既然陈公子送了两个分站给我,我也该礼尚往来,送点什么给他才是。最重要是这份礼,要衬得上陈公子的身份。”摸唇一笑,意味深长。
探身由案角取一纸笺,淡笑提笔。随口道:“小左啊,你既是易容,可要小心莫被人发觉了。”
左侍者道:“属下接触的都是些愚凡,并无此忧。”
神策哼道:“别忘了。你终是会遇见陈沧海的。”撂笔入封,远远燃起红烛,火光照亮铜匙,匙内化水金蜡,黑斗篷里健美的手指。
“你替我去送一封信,告诉蚣蝮,务必让陈公子名扬天下。”
火漆印下。一头蹲在树梢上窥探的枭。眼神凶恶。
左侍者道:“主子……陈公子早已名扬天下。”
“我知道。”神策语中带笑。“可那还远远不够。”
“哎白,”神医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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