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梁固愣了愣,“他们都收你做徒弟啦?大爷你面子好大啊!”
小沧海道:我宁愿不呢。我是青城掌门的师叔霍匀道长寄放在孙前辈那里的。”
“哈?”姬梁固瞪大眼珠道:“什么什么?你还认得霍匀?!”
小沧海道:“是啊,因为是霍前辈把我从崆峒派掌派飞云子那里抢来的,飞云子前辈是从‘长青剑客’孟长青和‘飞索连云’吴融香夫妇手里把我骗走的……”
姬梁固忙道:“等等!你说‘飞索连云’难道是‘飞云堡’堡主吴莲机的女儿吴融香?!”
沧海点点头。
姬梁固眼睛瞪得更大,道:“你又怎会认得他们夫妇俩?”
小沧海冷笑道:“我倒不稀罕认得呢。他们说要带我去玩,要我跟着他们走。”
姬梁固道:“那时你还不认得他们?”
小沧海摇摇头。“不认得。”
姬梁固道:“那你就敢跟着走?”
小沧海无奈道:“我想不愿意也不行啊。”
姬梁固愣了愣,道:“哼,这些‘名门正派’……!”老目微眯,面色严峻,映着石槽中赤黄的铁水颇有些骇人。
洞外渐暗。洞内却一无所觉。
姬梁固又笑嘻嘻对小沧海道:“大爷,你难道你没碰上过坏人?”
小沧海道:“什么叫坏人?是邪道的朋友吗?”眨巴眨巴眼睛,“‘罗刹剑’岑斌算不算?他把我带回他们‘窝’里去……”
“什么?!”姬梁固不禁激动握拳。
小沧海却叫道:“哎呀!老伯伯你捏痛我了!”
姬梁固忙松手掌,“岑斌居然带你回了他们老巢?!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小沧海想了想,“……不知道。本来他们说要把毕生武学全都教给我,后来我说没那么长时间。我师父就要来接我了,他们问我师父是谁,之后那个帅帅的岑叔叔就说他们的武功不适合我就把我送出来了。”
姬梁固瞪眼道:“你还有师父?你师父是谁?”
小沧海道:“我说了您也不一定认得他啊。”
姬梁固道:“嘿,天下武林还没有我不认得的人呢!”
“那好吧,我告诉你,”小沧海道:“我师父叫陈超,武当派的。”
姬梁固听完简直目瞪口呆,半晌才颤声道:“‘武当游侠’……你居然是陈大侠的徒弟……怪不得‘罗刹剑’吓成那个样子……”忽然眼珠一定,将油亮脑门一拍,喜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小孩!陈大侠在江湖到处夸耀的那个小孩!”
“哈?”小沧海立刻皱起整张脸,抽回小手连连摆动,不住道:“老伯伯你一定认错人了,一定不是我,师父天天说我是小笨蛋、小白痴、小傻瓜、小呆瓜、小弱智……”认真掰着手指头数了半日,才撅着嘴巴接道:“还天天逼着我做饭给他吃,从来没有夸奖过我,怎么会传到江湖上去呢!”
姬梁固哈哈大笑,也不说破,又道:“大爷,那你方才说的‘楼主’又是什么?是‘听雪楼’?‘慎思楼’?‘蓝燕赵楼’?还是……”尾音拉长,神色似为紧张。
小沧海摇摇头,“都不是。是‘方外楼’。老伯伯没听过吧?”
姬梁固先前已闻陈超之名,心中便是有底,此刻听小沧海说来虽不致震惊,也不禁一怔。
半晌,姬梁固又奇道:“那不对呀,既然如此,陈大侠又怎会任你被人拐来拐去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故友的遗物(上)
“唉,”一闻此言,沧海不禁托腮苦叹,半晌才道:“也许师父有些习惯了吧……”撅着嘴巴出了会儿神,忿忿道:“我有时候觉得师父甚至是故意的!当时……”
一对水汪汪眼珠被赤黄铁水映照,机灵乱滚,眉头轻蹙,“……其中周折实在一言难尽,我自己也有些不记得了,好像……当时……师父带我去参加武林大会,路上师父和皇甫绿石盟主讨论事情走不开身,我一个人跑街角去上茅厕,结果这样了。”
姬梁固忍不住掩口偷笑,道:“大爷,武林大会哎,离现在都一年半载了吧?”
“可呢,”沧海甚是纳闷,“本来我还在武林大会附近转悠呢,谁知道一下跑这么远来了,唉,害我连十五年一度的武林大会都没去成。”
姬梁固于是又笑。“那么你跑藏剑老糊涂那里去,孙玄静和星云丫头不你吗?”
沧海道:“啊。可是我被藏剑伯伯锁在柜子里,被放出来时藏剑伯伯已经打发了他们,”耸了耸肩膀,“我也不清楚。”
于是姬梁固不停在笑。二人谈谈讲讲不觉又吃饭时候,姬梁固听他给陈超做饭,于是也央求他施展厨艺,沧海虽不愿意,也只得半推半。
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慕容笑道:“原来是你主动烧饭给姬老前辈吃的,他吃了以后怎么?”
沧海面现羞色。当是谎所致。“姬老前辈饭菜烧得不错。可是费时太长了。”罢,笑望慕容花枝乱颤,忍不住目光温柔。
“后来我很长时间都留在云门山上,”沧海不觉柔声低笑,“每天是看姬老前辈打剑、磨剑,那石槽里的铁水果然一年四季都滚开着。姬老前辈空了和我聊天故事,讲讲打造刀剑的要领。工作起来却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更别搭理我了。我呢,每天早上起来用姬老前辈放在瓦缸里的钱……”
慕容笑道:“怎么姬老前辈的钱都放在瓦缸里吗?”
“对啊。有一大——缸呢,”沧海将两臂张开比划,直伸慕容身后去。“我用这些钱下山去买米买面。买菜买酒,有时候买些煮熟了的鸡鸭牛羊,又山后泉眼去挑水,回来倒在另一口大缸里,生火做饭、打扫石洞,姬老前辈从来不挑食,我烧什么他吃什么,也从来不管我。”
慕容笑道:“忘情大公子,我实在不想打断你,可是我实在太想知道那两柄宝剑是怎么打磨出来的。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再继续你的回忆?我保证你多少我乖乖听多少。”
沧海佯作不悦,哼了一声。“我正要呢,你却没有耐心再多等一等。我住下来不久便在石洞后面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褐色圆形,摸起来很软,又不是很软。摸起来很脆,又不是很脆,我想方设法要把它全部启出来看看,谁知挖了半天那却是一张箍在一只很大瓦罐口上的皮纸,那瓦罐口有这么大,”伸手一比。“底下还不知有多广,除了罐口附近不一寸露在外面,其余的都埋在地下,你猜罐子里满满的都是什么?”
“是什么?”慕容不禁好奇追问,听故事听的入迷,什么正事也不顾了。或许听故事本身才是慕容今晚的正事。
沧海得意笑道:“是酒哦,香喷喷的一埕酒!我当时觉得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也没有和姬老前辈,仍旧蒙好了皮纸,把罐子周围的土拍平,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突然叹了一叹,苦笑道:“谁知道倒霉倒霉在这埕酒上。”
帐内昏暗幽香,慕容被夜明珠照亮的如丝媚眼睁得大大的,圆圆的,神情甚是专注,连偶尔抽痛的右手臂也如完好无损一样轻松自如,两腿后舒侧坐,靛蓝夜空般靛蓝罩纱轻覆白罗袜。
长夜漫漫,沧海既盼天明,又似暗戒时光莫要贪心多走,只得低笑接道:“那天傍晚我实在懒得动了,本以为姬老前辈会彻夜工作,谁知他却忽然放下那六十多斤的大铁锤,叫我下山打酒给他喝。”
慕容立刻笑道:“啊,我现在猜得出了,一定是你偷偷绕石洞后面舀了瓦罐里的酒,又在山上别的地方玩了一会儿,时候差不多了回去对姬老前辈酒已打回来了,是不是?”
沧海粲笑摇头,道:“那岂非是谎么?我只将酒葫芦递给他,什么也没有,姬老前辈拔开塞子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看起来非常高兴,也没有发现酒的问题。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石洞后面埋的酒和姬老前辈经常喝的那种烧酒味道差不多他才没有发觉?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姬老前辈年纪大了,已经吃不太出食物的味道,只是吃过以后会饱,吃了太多会撑,喝多了酒会醉而已。”
慕容道:“所以他喝不出两种酒的区别?”忽然愣了愣。因为她不知是否自己错觉,她看见沧海的眼中有泪。
“嗯,”沧海轻轻点了点头,“姬老前辈之所以喜欢那家店的烧酒,只是因为那家店里的烧酒比别的地方的别的酒更容易喝醉。”
“我实在应该多陪陪他的。”
不知多久过后,沧海低声接口,才发现慕容也一直沉默,沉默而又悲伤的望着自己。或许慕容并不想表露悲伤,只是情之所至,情非得已。
“呵……”沧海笑了笑,道:“干什么?姬老前辈现在还好好活在云门山上,已经比这世上的很多人赚了。”
慕容轻轻扯了下唇角微笑,垂美目半晌,又抬眸一笑,“只是忽然想一些别的事情。”柔胰慢伸缓抬。
或许并不期待任何事物的牵绊,沧海却忍不住将她握起。或许沧海本不想这么做。
两只手轻轻而又温暖握在一起。
沧海望着这两只手,轻笑道:“结果姬老前辈醉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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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故友的遗物(中)
罢便将交握之手放松,收回。金戒所镶墨蓝宝石在皙白指尖光闪而没。
慕容垂娇羞,也不甚窘迫,心中感激无以言表,抬起美目不由将沧海一望,却被那光明态度冲得呆愕,视线如胶着难离。轻轻的握手便如低谷时真诚的提携,教人心内好是满足充实。
慕容痴痴道:“后来怎样?”
沧海笑了笑,才道:“后来我无聊透了啊。发现藏剑前辈拿来的两块好料已经打造成型,于是干脆取来学姬老前辈的样子在磨刀石上打磨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吃不喝不歇不睡磨了三天三夜,把一黑一白两把剑磨了出来,刚刚完工,便在石洞里面试来玩,正巧藏剑前辈前来取剑,眼看见我轻轻一划把石桌子削下一个角来,立马吓得窜了上来。”掩口又笑。
笑完又道:“突然进来个人也把我吓一跳,我回过神来这才开始害怕。”
慕容笑道:“你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害怕?”
沧海瞠眸道:“你知道什么,原来那两柄剑和甘蔗一样长,却被我磨成了两根萝卜,又听他两个什么绝世神兵,这么被我毁了我能不害怕么?”
慕容听他将绝世神兵与震惊江湖的昆吾漏影如此形容,不由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沧海不由焦急轻嘘,慕容忍笑道:“想不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沧海无奈撇嘴,道:“不许笑了。听着,马上完了。藏剑前辈这一嚷,姬老前辈也醒了过来,看见我一手拿着一根……啊不,是一柄萝卜长的剑,愣了一愣,咣当晕死过去了。”瞥了一眼掩口抖肩的慕容。接道:“之后藏剑前辈跟你似的笑成这样,之后跟我‘我们拿着这两柄绝世神兵快走吧,不然姬梁子醒来了定要掐死你的!’结果我一手攥着一柄剑蹲回筐里。由藏剑前辈背回满寿山了。”
“后来藏剑前辈不仅没有扔掉它们,还从新配了柄鞘,刻了花纹。给黑色的这柄取名叫做‘青腰’,白色的那柄取名‘白齿’,在第二年我生日的时候送了给我。因为当时治恰巧也在,于是藏剑前辈把白齿送给我,把青腰送给治,是我‘白齿’听起来好像‘白痴’,硬抢了黑色的这柄,于是治要了白色的,藏剑前辈把‘白齿’又叫做‘白翟’,‘青腰’又叫做‘青眉’。”
慕容目光由诙谐渐渐换为悲哀。她怎么也没有想故事的结尾竟会是悲剧。沧海的语声从平淡转低幽,顿了一顿,未停。
“治过世以后,我却怎么也不那柄白齿了,算想为他陪葬也没有办法。我磨剑的事情只有楼主、陈超、姬老前辈、藏剑前辈、治和我六个人知道。于是后来我便只这柄黑黝黝的剑是藏剑前辈在我哪年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也不算谎。可我竟不知道,治的遗物居然落在了左侍者手中。”
眼珠滚动,于夜明珠光下似有水光荡漾。
慕容忙道:“你可不要哭啊。”
“呵……”沧海忽然乐了出来,道:“我哪里要哭了,以为我和你似的呢。”又道:“你可不要跟澈啊。他要知道我和治的剑是一对,一定没完没了的跟我闹。”
慕容笑笑,点点头。“可是有一件事你好像错了。”美目含笑望着沧海,“我倒是听楼主过你因为在姬老前辈家淘气把他老人家吓得晕死过去,”又笑了笑,“现在想来应该是这件事了。不过楼主藏剑前辈赶忙把你带走并不是怕姬老前辈掐死你,而是怕姬老前辈和他抢传人。”
沧海立刻侧目望她,半晌才道:“真的?”见慕容点头,又忿忿自语道:“真是的,害我现在还怕得要命,有种罪恶感……”顿了顿,“不过青腰还真是使得挺顺手的。”
慕容不屑撇了撇嘴,“你才真是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二位都是当今江湖了不得的人物,不管继承哪位都是千万人抛头颅洒热血都求之不得的。”
“切,要那东西有什么用啊?每天连家门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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