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没什么,只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坐下吗?”
“……唔,当然,请坐。”
沧海移动身体将床沿让出一块空地,见莲生搬了个绣墩坐在床前,望着自己诧异道:“我怎么一转身的功夫,你的脸红成这样了?”
“……啊?嗯……热的。”
莲生含笑又道:“你想什么呢?”
沧海拼命摇起脑袋,一叠连声道:“没想什么没想什么,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想……”
莲生终于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你望着床顶还能想什么坏事?不想不嘛,干什么这么紧张?”
沧海愣了。“……你是方才我没起的时候啊……?”
“对啊。”莲生眨了眨眼睛,“你以为呢?”
沧海道:“我也这样以为呢。”
莲生又笑了。笑容异常灿烂。她在沧海面前,或许这一生,还从未如此笑过。莲生道:“看来你真是病了。都病糊涂了。”
沧海为自己的行为略微感不悦,又因方才拼命摇而有些头晕目眩,于是莲生的笑容笑在此境之下当真令人目眩神摇。
沧海垂下头去,不敢话。
于是莲生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来么?”
“唔?”沧海抬起头,愣了愣。未免自作多情,只好道:“那你为什么会来?”
“为了给你送兔子,”莲生用尖尖的下巴点了点床角气闷的肥兔子,又笑道:“听你病了特意来看你。你希望是哪个原因?”
沧海干笑了下,只得道:“真心话好。”
莲生耸了耸肩膀,“听你病了特意来看你,顺便把你‘心爱’的兔子送回来——不过看来你并不想见它。”不让沧海开口,紧接又道:“想想也是,你若真的紧张它,也不会一句话都不把它丢在木屋里面。”
沧海果然愣了愣。想起昨日清晨的情景,便将肥兔子抱回,似有歉意。却道:“我知道你会喂它。”
第二百一十章我一定认得(二)
“你一定不会让这个证人死掉的。”
莲生轻轻笑了起来。“你为什么说得这样肯定?你这人果然还是自大,”顿了顿,撇嘴道:“自大得要命。”说完又笑起来。
沧海道:“难道我果真说错了吗?”略有失落,将右手托腮,支撑腿上。稀薄的阳光透在白色窗纸上。
“嗯……这个,”莲生考虑半晌,笑道:“若是我再也不需要这个证人了呢?”
沧海使劲愣了愣。噎得说不出话。他突然想起这根本是个不讲义气的女人。
莲生望着他笑了一会儿,道:“是小姐叫我来的。”
沧海无甚反应。半晌,抬头道:“……是慕容叫你来的?”眨了眨眼睛,“那她呢?”
莲生忽然露出疑惑的神情。“小姐今天早上练习剑法的时候,不小心把胳膊划伤了,伤口挺深的,她就说不来了,让我代替她来看你。”
沧海立刻道:“划伤的是哪条胳膊?”
莲生道:“右边。”
沧海道:“告诉容成澈了吗?”
“……没有。”莲生愣了愣,因为她发觉沧海的神态语气像探听多过像关心,但她还是接道:“小姐说习武之人受伤是常事,用不着麻烦容成公子,所以我和姐姐就帮小姐包扎了一下。”
沧海眉心微蹙,陷入沉思。
莲生对面看了他一会儿,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吗?”
“没有。”沧海暂放疑窦,抬起眼来,微微一笑。
莲生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需要这个证人了吗?”提起食指,在肥兔子脑壳上戳了戳。肥兔子回头拧着眉毛瞪着她。
“唉。”
沧海没有说话,莲生自己笑叹了下,自己回答道:“我以前特别不理解人为什么要活着,也不明白生存的意义,但是遇见你以后,常常看见你就算挣扎也要每天笑嘻嘻的生活下去,所以,我现在虽然还不明白人生的意义,但我已经看到人生的希望。只要活着。”
“总有一天会有机会了解真相,那可是我们千万年的等待。”
“呵,只怕那时你却要错过了,”沧海浅浅笑了。“错过,因为那些无意义的琐事;错过,因为你内心不愿看到久违真相的恐惧。”微笑望着莲生。
莲生微笑望着他。
或许那刻便真的是肝胆相照的时刻。也许千万年只为等待那一刻。温柔美善的光圈慢慢笼罩,由彼此心底照亮整个世界。就算那一刻天空阳光惨淡,也会因为你的善念化开满天晴朗。
莲生盈盈笑道:“你若知道了那个真相可一定要告诉我,不管我在天涯海角,转世轮回,你都要找到我。”
“好,你也一样。”沧海轻轻点了点头,“到时候有人不辞辛劳都要说给你听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厌烦,不要拒绝,因为这是你们当初的约定。”沧海笑指身畔,“兔子为证。”
莲生却摇了摇头,“天地为证。”
沧海笑了。“我懂了,我也不要这个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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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我一定认得(三)
小壳就坐在床沿上,低着脖子那么看着他。
沧海再一次幽幽睁开双眼,眼珠略微一瞟就看见了。之所以称为“那么”看着,是因为实在没有准确的词汇形容。如果非要表达的话,那就只有“解恨”一词了。
沧海没有特别被吓到,茫然了会儿,在枕上忽将头颅一扭,盯住小壳。额上已捂热的手帕倾斜轻擦皮肤有些黏湿。距离太阳下山应该还有一段时间。
“你把我吵醒了。”沧海肯定道。
“嘿,”小壳大哼一声,极不屑嗤笑,“小爷我在这坐了整整一个时辰了,也没见你动换一下。”
沧海倒抽口气愣住。“你……你……你又偷看我睡觉?!”忽见小壳肩头冒出一颗毛茸茸尖耳朵的头颅,喵了一声。
沧海又愣了愣。
小壳将猫抓下来放在沧海胸口,笑道:“大白可不是我带来的,大概是听说你病了自己跑来的吧,我来的时候它已经在枕边守着你了。”
沧海不禁心头一热,方要起身,大白已走上前来,左前腿踩在沧海肩头,右爪搭在沧海脑门上,煞有介事皱起眉头喵了一声。
小壳笑了。
沧海声音略有喑哑,低声道:“大白,很谢谢你来看我,但是你能不踩在我喉咙上面吗?”
大白愣了愣,喵了一声,挪了挪后脚。
沧海道:“谢谢。”
“哎哎,不要起来,”小壳将沧海双肩一按,取下他额间手帕沾湿,拧干,“喝了药刚好一点,不要乱动。”转回来敷在原处,仍旧坐在床沿。
大白迈过沧海,挤到床角吓唬肥兔子。
“喂,”小壳笑嘻嘻捅了沧海一指,“你知道我方才看着你在想什么吗?”
沧海张了张口,忽然冷汗直冒,颤声道:“……你不是在想什么变态的事吧?”
小壳笑得黑眸眯起,酒窝深陷,像一碗粘稠的蜂蜜。“啊,你要这么说的话也确实是啦……”又笑一阵,才道:“我在想你被昨天那个黑衣人打的情景。嘿嘿。”
沧海撅起嘴巴。“……我就知道。”哼了哼又使劲道:“变态。”
“哈哈,”小壳笑得开心。“我问过容成大哥了,他说你昨天晚上吃汤圆前后就已经感染风寒了,后来大半夜在外头晃荡不回家,加重病情,若非兵十万那碗汤圆,你根本坚持不到回庄就晕了,也是因为那碗汤圆,你才有这么结实的身子发这么高的烧。”
听完小壳一长串的解说,沧海只回了一个字:“哼。”
小壳并不生气,笑嘻嘻道:“喂,那个叫妞妞的,你就没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沧海几乎立刻坐起身来,顿住。惊见小壳笑眯眯从怀里掏出鼓囊囊的一个大纸包,眼睛都直了。隔着裹得严严实实的纸皮,沧海却已清清楚楚嗅到了它的味道。
沧海一把抱过纸包,藏入被内,紧紧裹紧,道:“我本来就要说‘有’的,可是被你这么一弄就好像我是为吃的似的。”
第二百一十章我一定认得(四)
“哼!哼!”小壳含笑极度不屑耸着肩膀,用尽肺气哼了几声,笑眯眯又道:“既然这样,为了证明你的伟大,还是把糖还回来吧。”张手探入藏宝处。
“哎哎!”沧海忙将四脚抓紧被子背向小壳,“买都买了,还装腔作势干什么,好好给我不就完了么。”
小壳大哼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个样子!想吃自己买不就得了,非得在大街上和容成大哥拉拉扯扯的求他,还没称愿,唉,”一根手指将沧海脑袋杵得一歪,“给我丢死人了!”
沧海叫道:“怎么可能?!在街上你都不跟我一块走,谁知道你认识我啊?!”
“就因为你总给我丢人我才不和你一块走的!”小壳毫不示弱,“这叫先见之明懂吗!”
沧海抱着被子噎了半日,道:“看在糖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了。”拿眼睛瞟着小壳。被子外面稍稍波动。
小壳气道:“哎哟不跟你抢啊!我要吃干脆不给你好不好啊?”
沧海想了想,终于光明正大掏出纸包,眯眸笑道:“说的也是。”搓了搓两手,像给美女脱衫的色狼一样展开皮纸。“哈哈。”抓了一把填进嘴里,口齿不清蹙眉道:“你是不知道,我好容易出去一回,还全程都和容成澈在一起,我要是不经过他同意就擅自买糖吃就算他当时不说什么,回来以后不管我藏哪儿他都得挖出来偷走不给我……”忿忿哼了两声,略有哽咽。
小壳幸灾乐祸笑道:“可是容成大哥也没缺了你的嘴啊,还不是三天两头变着花样给你做糖吃。”
“你知道什么!”沧海将一闻见糖味就不打了的兔子和猫从糖堆旁边扒拉开,又以舌头从口中一系列风味中精挑细选了一块,拿槽牙硌成两半,吐在手心里摊给肥兔子和大白,边道:“那怎么能一样,你天天吃家里做的饭,偶尔也会想到外面吃吃别人做的——”
猛然顿住,因为一只猫爪一只兔爪正同时将手心里有湿乎乎两半糖的手推开,又扒向纸包。
“嘿,你们两个!”沧海吃惊叫道:“居然嫌我脏?!”
小壳笑趴床上。
沧海只好将手心里的两半吃回去,捧过纸包让它们挑,“呐,我们可说好哦,一人只能选一块。”猫兔一齐瞪了他一会儿,低头一人指了一块。沧海满意取出喂给它们,俩人又不太满意跑床角玩去了。
沧海捅了捅仍未笑完的小壳,蹙眉道:“严肃点,我真的有要和你说的事。”
“哈哈哈哈……什么事?”小壳说着,趴在床上也将魔爪伸向纸包,“哎?”
沧海忙把纸包抢走,指着他道:“说好哦,只能挑一块。”
“喂!”小壳冷眼道:“你拿我当猫兔子啊?”
沧海犹豫半下,“那依你呢?”
“哼,”小壳得意环抱两臂,得意道:“我哎,起码也得两块吧?”
于是换成沧海笑趴床上。
“我认得那个人。”
第二百一十章我一定认得(五)
沧海郑重又道了一遍:“我一定认得昨晚那个人。”眸光不动,语声清越,道:“至少也是见过他。”
“哎?”转头见小壳惊讶模样,不由愣住。“……怎么了?”
小壳瞠目道:“我们的推测中,‘那个人一定认得你’的想法最令人信服,却没想到原来你果然认得他!”
“唔?”沧海眨了眨眼睛,“你们怎么知道他一定认得我?”
小壳便将早晨众人的结论说与他听。
谁知沧海却不屑嗤笑。道:“你们的推测也太牵强了,而且还是以你们的个人想法作为理论依据去支持结论,你怎么知道犯人一定会像你们那样想?”
“就是因为想不通啊。”小壳认真道。“那你说,犯人是什么时候亮出兵刃的?”
“狼来了的时候啊。”沧海挑起眉心。
“所以啊,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亮兵刃呢?”
沧海无奈道:“喂大哥,这件事很明显是绑架案,不是劫杀案好不好?他的目的是抓活的,自然不能伤着我了?”
“唉,”小壳叹了一声,气乐了,“我叫你大哥,啊,拜托你用用脑袋好好想一想,那个犯人的兵器是什么!”
沧海果然想了一想,道:“……三节鞭?”
小壳又乐了,“不错,三节鞭。”点了点头,提了口气,敲了沧海一个爆栗,“就一‘三节鞭’用得着想那么久么?!”
沧海哎哟一声,叫道:“不是你让我好好想的么?!”
“所以呀,三节鞭!”小壳颇有些哭笑不得,又不得不继续。“三节鞭能轻易弄死你么?又不是刀剑无眼,就你后腰受那么重的伤不也还活着呢么?!”
“哎你……”沧海方一蹙眉,忽然愣了一愣,眼神由不服转为无辜。半晌,才挑着眉心轻轻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后腰有伤?”
“哈,”小壳抖着肩膀冷笑,“都看见了。”
“都……?!”沧海瞪着眼珠眨了两回,瞠目惊吓道:“……什么叫‘都’?”
小壳吊起半边嘴角,“你不记得了?就是你想的那个‘都’。”
“啊!”沧海抽了口气,愣住。眼珠越来越显水润,因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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