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启口未言,肥兔子猛然左脚绊右脚跌在沧海怀中,累得直翻白眼。沧海抱起它来拍着,道:“现在还不行。”浅笑。
“现在还在气头上呢吧,沈隆。何况沈灵鹫也还不能下地。”又摆弄肥兔子一会儿,忽然一顿,眼眸低垂着眨了一眨。“啊,是时候让四儿去送给沈傲卓了。”缓缓从衣襟内拈出一个白皮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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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姑娘望着自己的脸在明铜镜中。居然也对着自己冷笑一个。
镜中的女子并非有多美丽,只是那种冷笑,虽然立刻搧开了你的眼光,却一下子抓住了你的心。
站在一边的红姑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齐姑娘,那个宁波府定海县海滩废渔村一役中,红裙,黄马,乌发,冷笑着敲折三根倭寇腿子的辣手花姑娘。
一招拔刀术削断海老板膝盖骨的齐站主之女。
正冷冷的放下镜子。
红姑反应过来,上前递过一条大红的裙子。
坐在小推车上负责吸引倭寇时所穿的大红裙子。
齐姑娘没有接。只是淡淡向床沿指了一指,客气道:“拿那条黑色的给我,好吗?”
红姑嗫嚅了一会儿。“……站主……齐站主说要穿和那天一样的衣服……”
齐姑娘忽然冷笑了一声。笑得红姑心里头发冷。
齐姑娘又浅浅扬起嘴角,淡淡道:“你认为我不美吗?”
红姑立刻拼命摇起脑袋。
齐姑娘道:“那就是你认为,我对男人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红姑更猛烈的摇起脑袋。
齐姑娘忽然乐了出来。
红姑惊呆。
齐姑娘笑道:“所以,你认为他们会认不出我来吗?”
红姑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因为红姑正在想,齐姑娘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沾满糖霜的雪红果,白色的糖皮融化后露出来的红山楂。
齐姑娘今天好像特别高兴似的继续微笑。
“小红,知道为什么我不穿这条红裙子吗?”
红姑连头都没有摇。她还沉浸在齐姑娘的微笑中。
齐姑娘接过红裙子,又放在红姑的手中,笑道:“因为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但是现在我要把它送给你。”
送给……我?红姑的脑袋还没有转过来,眼睛已先亮起来。
“所以,”齐姑娘淡淡笑道:“不要伤心了。时海他一定不是故意那么说的。”
第一百八十四章兴风作浪吧(一)
红姑的脸蛋开始发红。
却并不是害羞。
红姑正因为得到了一条几乎崭新的红裙子而兴奋得脸蛋发红。
因为这是她有生十五年来得到的第一条裙子。
红姑感激的望向齐姑娘,难以置信道:“这裙子……你真的要送给我?”
齐姑娘淡淡点了点头。
“啊!”红姑兴奋叹了一声,赶忙站在镜前将红裙比在身上,又忽然想起来回头对齐姑娘说了声:“谢谢!”
这也是她有生十五年来最衷心最真诚的一句道谢。
红姑又道:“我才没有把二子的话放在心里呢,看他说起我来脸红得像烧猪一样,男人都是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的。对了,”红姑回头望着齐姑娘,“所有人不是已经转移到这新分站了么,齐姑娘干什么还要穿和上次任务一样的衣服回废弃的分站呢?”
齐姑娘忽然露出疑惑的神情。出了一会儿神,摇了摇头,才幽幽道:“说是回去装死。”
红姑愣愣看着齐姑娘套上黑色的长裙子,又在身上掖了好几个猪肾脏做成的鼓囊囊的小袋子,呆呆侧了脑袋。
“唉,”齐姑娘叹道:“哪一条裙子我也不想弄脏啊……”
“哎,齐站主会来了!齐站主回来了!”
干净短打在门外一张,赶忙回来报信。于是一屋子人归位坐好。
齐站主仍是一身东瀛武士装束,进门时居然有点气喘。
“各位,我已经成功取得加藤和中村的信任,”齐站主道,“他们也已决定攻打方外楼分站,加藤打定海,中村打会稽。所以,按原定计划,如茉、老爹、二子、二伯、五叔、六叔,你们留在旧站里,剩下的都埋伏在外面,等倭寇闯进去、确认那六个人的时候,你们一定要及时冲进去,千万要保证装死那六个人的安全。”望了齐如茉一眼。
众人纷纷点头答应。齐姑娘淡淡垂着眼皮。
大伯忽然道:“站主,那我呢?”脸上被风娘挠的血道子结了厚厚的痂。
齐站主愣了一愣,“……你……不是跟大家一起在外头吗?”
大伯道:“可上次废渔村我也参与行动了啊,所以这次理应留下来装死吧?”
齐站主笑道:“话是没错,不过考虑到你人比较机谨,把他们六个人的命交在你手里比较放心,所以想让你在外头带队来的。”
大伯不说话了。
齐站主看了他一会儿,才道:“好,这次任务的分配大致就是这样,会稽卫站主那边的情况也大致如此。不过这次行动中我不会一开始就在场,我会等到在外接应的各位打跑倭寇时以‘投靠方外楼的东瀛武士’身份出现,所以行动中请大家务必要小心。”
“尤其是留守旧站的各位,血袋一定要迎上刀锋才会破裂,给敌人造成错觉,相信你们都能够安全做到。不过,若是对此次行动没有绝对的把握,还请你现在提出,我可以换人。”
大厅内静静的,没有人说话。
第一百八十四章兴风作浪吧(二)
齐站主又道:“二子?”
时海抬头一愣,道:“哦我没问题。”
“好,那么……”
“他有问题!”
厅上忽然响起一嗓子。
众人望向大伯。大伯望向齐站主,指着时海。
大伯扭过头忽然看见齐姑娘冷笑盯着他的模样,不由语结了一下,才道:“二子那功夫,不行。”
时海立刻反驳道:“谁说我不行了?哎齐站主您说……”
“站主!还是我替二子吧!”大伯激动得站了起来。
齐站主在众目睽睽下,看看时海,看看大伯,咳了一声。“呃……既然这样,那、要不,外头接应的由书生带队?”
书生点了点头。
齐站主道:“你们两个都去装死,总没意见了吧?”
二人皆欢喜。
书生摇头道:“这年头,英雄不吃香,认怂的反长行市了……”
齐站主四下望望,道:“还有别的意见吗?”
三十几颗脑袋一起摇动。
于是齐站主道:“散会。”又唤如茉道:“你留一下。”
齐姑娘道:“有什么事吗?我正要赶去旧站里呢。”
齐站主斟酌道:“你上次穿的是红裙子吧?”
齐姑娘道:“爹你又不在。就是黑的。”
时海凑上来道:“可是我记得明明是红的呀?”
齐姑娘望了这个略矮一点的大男孩一眼,扭身走开。
“就穿黑的。”
定海县。旧站。
齐姑娘穿着黑色的裙子立在窗口向外看着。黑色的裙子使她的腰看起来更细,腿更长。
大伯倚在对面花架子旁边,望望假装整理卷宗的五叔、六叔,蹲在铜炉前烤火的老爹,不知到哪去了的二伯,正要迈步,忽听身侧有人道:“喂,陶大哥,你倒是也找点事情做嘛。”
大伯一扭头,却是提着一袋木炭的时海。大伯道:“干什么?我不是正要找事情做呢么。”说完,走到齐姑娘身边,道:“喂,你总在这里站着干什么?找点事情做嘛。”
齐姑娘瞟了他一眼,连冷笑都无一个。
大伯道:“我是说咱们要显得自然一点,不要让倭寇觉得我们事先准备好了一样。”
齐姑娘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大伯道:“要不这样吧,快中午了,我陪你去厨房做点饭吃?”
齐姑娘冷笑了半下,忽道:“你提醒我了。”到厨房找了口最大的锅,盛满水蹲在老爹烤火的炉子上烧。
老爹吓一跳,道:“姑娘啊,这是做什么?”
齐姑娘道:“没事,您烤您的火,等水烧开了泼那些倭寇,管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爹咧着嘴发愣。
大伯急道:“不行!你也太狠了吧?上次打断人家的腿我没说什么也就完了,这次还想这样?再说了,你这一来不就是准备好了的吗?!”
齐姑娘一言不发,端起锅来回了厨房。
大伯跟去道:“你又要干嘛?”
齐姑娘不搭理他,将那大锅坐在灶上,淘了米,熬了一锅稠稠香香的白米粥。又去窗边站着。
大伯继续站在她对面。看火。
第一百八十四章兴风作浪吧(三)
几次大伯都想和齐姑娘说话,却都没有开口。时而平淡望几眼齐姑娘逆光的背影,惆怅,却不失落。
齐姑娘冷冷望着窗外天井。忽然甜蜜的微微笑了。
香喷喷的白粥。
从齐姑娘如茉的指尖端在老爹面前,端在五叔面前,六叔面前,时海面前。她自己面前。
齐姑娘斯文抿了一口米汤。
众人同情的望向大伯。
大伯只好自己舀了一碗。略拘谨坐在齐姑娘身边。
齐姑娘低垂着眼皮,就像没有看见一样。
忽然。喝粥的众人一齐顿住。捧着手中碗侧耳静听。
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就在门外不远。
颇为高深的武功。
不小的胆量。
居然敢单枪匹马闯进方外楼分站?!
齐姑娘冷哼一声。慢慢站了起来。甩开大伯拉住她衣袖的手。
一个箭步。齐姑娘只抿了一小口的热米汤整碗扣在倭寇头上。
大伯一个箭步,只抓到齐姑娘抓着空碗底的手。
老爹等人窜起。
倭寇大叫一声:“天乎?!”衣袖掩面。
时海愣了愣。“……这声儿怎么听着……”
倭寇抬眼又叫:“果何道乎?!”
粥汤儿顺脸而下。
齐姑娘不由将手捧在心上。
“唉……”
坐满两站人的大堂上忽然不约而同响起数声叹息。
众人抬眼各个相觑,不由又相对苦笑。
齐站主、卫站主、兰老板三人打头进屋,同时一愣。身后所跟十几名兄弟亦是缓了一缓,才各自坐了。
齐站主随即捂嘴偷笑。卫站主豪爽道:“哈哈!先不说这季节天气,单说这用扇子,人都说‘文胸武肚僧道领,书口役袖媒扇肩’,这书生该是扇胸口才对吧?”众人皆笑。
书生独自坐在当间桌后,披发执扇,满头满面发红。冷眼不语。
卫站主又笑道:“我以前觉得那话说得很对啊,比如僧道的衣裳虽然宽袍大袖,领口却紧得很,所以热的时候不透风扇领口;又比如那说书人,经常动嘴所以嘴热,要扇口。”笑了笑,又道:“但现在我却觉得他起码有一点说得不对。”说到此处,却闭口不谈。
书生用扇子扇脑袋,仍不理睬。
果然有人忍不住问道:“那是哪处不对呢?”
卫站主指着书生笑道:“你看他便明了了。按那话说就是用哪儿哪儿热嘛,读书人爱用脑,所以一定不是扇胸口,而是扇脑袋啦!”
话音一落,引来哄堂大笑。就连兰老板都忍不住抿了抿唇。
书生终于道:“卫站主又不是读书人,怎么会知道书是往心里读,不是往脑袋里读呢!”
众人又笑一阵。齐、卫二位站主同兰老板才同书生一桌坐下。
二位站主却一齐叹了一声。
兰老板的头发依然整齐,兰老板的衣裙依然美丽,兰老板的头钗依然还在,兰老板的态度依然像往常一样漠不关心,但看得出,那略颦的眉尖另有一种焦急。所以连那对鞋底纳着徘徊花崭新的绣鞋也忘记了脱下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兴风作浪吧(四)
也许是在定海新分站的地盘上,所以齐站主先开口道:“我听说了,留守的兄弟们也没有碰上来突袭的倭寇,不过……”忽然笑了起来。“书生你的脑袋到底是怎么回事?近看好像更奇怪……”
书生仰天叫道:“说起这个我就有气!想不才一生饱读圣贤,又不曾混迹官场,从未草菅人命、存心不良,反而积德行善,不愧天地!今日怎么会落得如斯下场?!”
齐姑娘忽然哧的一声笑出来。
书生望着她赌气哼了一声。
齐姑娘望了一眼齐站主,才笑道:“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偷偷摸摸进来?”
书生道:“我哪有偷偷摸摸?!我只是听不见你们的声音才放轻了脚步想仔细听的嘛!而且你们到处都没有人!我只是想进来告诉你们一声,倭寇连个影儿都没有,叫你们先歇歇吃点饭而已啊!嗐,”望向齐站主,指着自己的脑袋。“那一碗粥一口没糟践!”
齐姑娘又笑了笑,才道:“对不起,你先忍一忍,等一会儿我帮你擦烫伤药赔罪好了。”
书生不屑坐了一会儿,忽然忍不住望着齐姑娘一笑。
齐站主道:“不瞒大家说,方才大家留守站里的时候,我和卫站主和十个兄弟去了一趟‘醉风’叫做‘鹞子街’的分部。”
底下有人道:“啊?去那里做什么?”
齐站主道:“本是公子爷交待的一步任务。你们引倭寇来犯,我们引‘醉风’来追,这样等倭寇在站内遇到从外攻击的‘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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