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抛弃一只死然,便会不断的引来活然,猎物唾手可得。”
神医轻叹道:“不错,它们相爱而居,相聚而生,相赴而死。但是现在,这世上的果然却只剩下两只。一只是你,一只是我。如果你活着,我便与你相爱而居,相聚而生,如果你死了,我也会相赴而死。”
沧海忍不住已泪流满面。颤声喘了口气,才带泪笑道:“我才不要下雨的时候挂在树上用分叉的尾巴塞住自己的鼻孔。”
神医也笑道:“那不如你帮我塞,我帮你塞啊。”
一闻此言,沧海更是泪流如溪。“我看你倒像是东口山上的不孝鸟,全身有字。额写‘不孝’,口含‘不慈’,臂有‘不道’。”
第二日晨,沧海在石宣房内醒来,床下的食盒里,睡着那只肥兔子。沧海有些迷茫。犹记得……
神医听完讽刺,不但不气,还笑嘻嘻的柔声说道:“我若是不孝鸟,那便也生两个头,一个是我,一个是白,还要在肋上刻上四字。右肋雕‘爱夫’,左肋镌‘怜妇’。我们共用一个身体,一样相爱而居,相聚而生,相赴而死。”
沧海记得自己当时痛哭流涕,害怕的说了一句:“我不要……”便开始放声而哭,之后……
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沧海轻眨酸涩的眸子,下床梳洗换衣。从新系上黑色绣苍鹰绸汗巾的时候,不禁心道:容成澈果然是个人渣。
抱了兔子出门,便见瑄池迎面走来报道:“公子爷早,昨儿您让叫的填庄后那条河的工人来啦。”
沧海道:“先叫他来见我。”
不一时,工头进了沧海的院子,见篱笆攀附,阑干雕花,台阶俱用太湖石,名曰:“涩浪”。
第一百四十四章凝旒听秘语(六)
上下几乎摆满了腊梅、水仙、山茶、丁香、双花、曼陀罗等等等等盆栽花卉,匆忙间只数得几样,余者不知多少。却一样都是白色。
工头见小院布局精雅,满鼻花香,误以为是闺房居所,是以畏首畏尾,不敢抬头。进了室内,忽然闻到一阵薄荷甜香,更以为是小姐召见,便连手足都已无措。
但听一道清如碎玉般的男声柔声问道:“你就是工头?”
工头惊讶抬目,见桌后一个虽是清癯却又铁骨铮铮的背影,头上束着条青纱,身上穿着件松石色的衣袍,方知是个少年秀士。便拱手答道:“正是。”偷眼在屋内一扫,并无他人,才放心四处打量,但见摆设无不精致雅贵,许多陈列简直平生首见。
又忽然,在那公子右边肩头,凸出毛茸茸长耳一物,细看才知原来是只拧着眉头的肥兔子,不断往公子肩后爬动。
公子又道:“你想不想多赚点钱?”
工头笑答:“那自然是想的。”
公子道:“容易,你若想多得十两银子,只需……”
工头双眼已放光。
“怎样?”
“改个名字,问一句话。”
沧海抱着兔子缓缓散步至小后院月洞门前,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微笑。木屋阶上,神医迫不及待奔下来抓住沧海两臂,晃了两晃,急道:“白!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和慕容等了你多久?”
沧海冷笑道:“你着急为什么不出去找我?”
神医道:“那还叫什么你来找我啊?昨晚我们不是约定好的么?”忽然“咦”了一声,笑道:“白,你今天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啊?”
沧海果然忍不住笑了一笑,又淡淡道:“今天早上起来照镜子,发现眼睛下面和嘴上的伤快要好了,所以高兴。”
神医细细看了半晌,道:“没有啊?不觉得啊,还和昨天一样嘛。不过,”见一身松石色的衣衫衬得他的脸更是白得透明了一般,遂嘻嘻笑道:“今天白好漂亮……”说着,便向着他右颊撅起嘴巴。
沧海忙将他用力一推,奔上木阶。阶下神医面现尴尬,大嚷道:“白你怎么这样?!昨晚我们在床上的时候你还好好的和我亲近!为什么只隔了一晚你就变了?为什么你床上床下有两个样呢?!”
沧海眉心一蹙,便听门内“哧”的一声娇笑,等莲生随即出来时却又一副冰山美颜,两手交握腹前,恭敬垂首道:“白公子早安,小姐让奴婢出来看看公子来了没有。”又侧过香躯,让出路来。“白公子快请。”
沧海见了她本觉亲切,又见她听到了混话发笑,不免脸也红了,言语也不说一句,低头进屋。神医追上来道:“白!为什么又不等我?”
莲生立在一旁俏脸憋得通红,神医瞪她道:“笑,再笑,拔光你的牙!”莲生在后喃喃自语道:“没有牙齿也可以笑啊,比如那些年高脱齿的老婆婆……”
第一百四十五章是大蝙蝠妖(一)
沧海在前听了,面露笑意。就在见到慕容的刹那。
慕容穿着一件松石色的短袄,素白长裙,正坐在玉簟上饮茶,望见沧海的一刹那,他脸上带着迷幻的微笑。如同清晨的阳光像雾像霰,从林间树叶的缝隙洒下,照射在露珠上一般迷幻。
如果你平生从未见过晨光照耀森林,你将永远懵懂。
然而他却回过头去。
沧海回过头去唤“澈,快点”的时候,他突然听见自己的心跳。神医听见那清如碎玉的一声,心跳已漏了一拍。
慕容见他二人赤着脚双双行入,沧海的微笑已变得礼貌,而疏离。原来方才,那个笑容并不为我。
沧海微笑道:“早啊。”
慕容眉尖几不可见的颦起,低声回道:“早。”哀婉的眸子更增三分媚态。
竹取莲生从新见礼,齐声道:“白公子早。”沧海点了点头,将兔子交给二人。正要坐,神医已笑道:“莲生,去拿几个棉垫子过来。”又嘱咐道:“多拿几个。”
慕容诧异道:“拿来何用?”
神医指着沧海笑道:“这家伙喽,那个地方也比别人尊贵,上次请他坐席子,他居然嫌硌,愣是从头蹲到尾。”
莲生已去。竹取的脸开始泛红,一对灵活的大眼睛在不停转动。
沧海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席上,眯眸,对着慕容大大笑了一个。
慕容忍不住笑了起来。神医却一巴掌扇在沧海后脑勺上,生气道:“在这里可以,但不许在别人面前做这个表情!”
沧海低眸咬了咬牙,抬头又对慕容笑。神医道:“昨天你在师兄家为什么惹得他那么高兴?一直不停的笑,不停的笑,是不是你也这么对他笑来的?”
沧海还未答言,莲生已解了他的围。却让他陷入另一个尴尬。
莲生进屋,脚步蹒跚,手里捧着的一摞棉垫子挡住了她的整个上半身,还高出许多。慕容愣了,就连神医都愣了。
莲生喘着粗气将一摞棉垫卸在地上,整整和坐着的沧海一边高矮。莲生诚惶诚恐的跪在沧海面前,哭腔道:“奴婢该死,找遍了整个房子才只有这么几个,请白公子委屈一下吧。”话音甫落,神医、慕容和竹取的笑声已经响彻云天。
沧海微红着脸瞪着抬起头的莲生,莲生委屈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和慧黠,还有一点柔光。沧海的气愤立刻就平息,心中腾起一股柔情。“哎呀,我若是坐在上面,你们就非要换个长腿的桌子不可了,不然我可要挨饿了。”
神医哈哈大笑着一把搂住莲生,笑道:“你很好,跟我真是一条心,以后我结了婚,必定娶你做小!”
沧海的心猛地一揪。莲生却低垂着颈项,连望也不望他一眼。若是此刻他们四目相对,至少一定会被慕容发现。沧海想到的时刻,不禁对莲生心存感激,感激又忽然变成了感情。
莲生已垂首道:“多谢公子厚爱,奴婢不敢。”
第一百四十五章是大蝙蝠妖(二)
“奴婢和姐姐要伺候小姐一辈子,小姐去哪,奴婢姐妹就跟去哪,除非有一日小姐讨厌奴婢姐妹了,奴婢才不敢烦着小姐。”竹取也磕下头去。
慕容笑道:“好伶俐的丫头,不管逮着什么机会,都要帮衬她姐姐对我表忠心,也难为你了。你们下去吧,从今天起,每月多支十两银子的赏钱。”
莲生同竹取谢了恩下去,自始至终没有望过沧海一眼。
沧海不禁叹了口气。神医马上道:“怎么了?”沧海道:“肚子饿了。”果然取个棉垫坐了,执箸用餐。过了一会儿,又加了一个垫子。
神医与慕容忍不住莞尔。目光交流,如胶似漆。
沧海却道:“慕容你昨晚没睡好吗?怎么没什么精神似的?”
慕容立刻望了神医一眼,又飞快转向沧海,再望向神医。神医轻轻摇了摇头。沧海忽然有些后悔。慕容看见他的表情,急忙要开口,神医却插嘴道:“白,食不言寝不语,你不是饿了么,还这么操心。”
饭后,神医忽然拿出一件素白立领的衬衣,拨开沧海的头发看看他颈上的牙印,便道:“给你,快点拿去换了。”
沧海蹙眉道:“我才不要。一会儿回去我还要把头发全梳起来,在庄里面四处散步,如果有人问,我就告诉他是容成澈咬的!假如没有人问,我就主动告诉他是容成澈咬的——!”
神医起急,在他身上拍了几巴掌,气道:“白你别这么讨厌!快点换了!”沧海道:“我不!”
神医道:“快点!听见没有?!我生气了!白……!你往哪跑?”一把抓住沧海,便解他腰带,“好!你不换,我帮你换!”
把他按在地上,急得他乱叫。
“啊!救命!来人啊!”一看旁边慕容,忙道:“慕、慕容!你、你就看着他这么欺负我!都不施以援手的么!救命啊!慕容……!”
慕容红着脸上前推开神医,又对衣衫不整的沧海道:“你听他的话换了不就好了嘛……”
沧海难以置信一愣,神医又叫道:“对啊!这件衣裳还是慕容连夜给你做的呢!”
沧海又是一愣。
神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脖子本来就生得比别人长,我以前给你做的衣裳领子都没我这次咬得高,所以慕容才要熬夜给你从新做嘛!因为领子太高怕立不住,慕容还浆过了,谁知你忘恩负义到这种地步!刚不还问慕容是不是没睡好吗?!”
沧海更是大愣特愣。低头往衬衣上寻觅,神医又道:“对了对了,你看看这些针脚,慕容总给你做衣服你不会认不出来!”
沧海又看看欲言又止的慕容,嘴巴嘟了嘟,“……换就换嘛!”拿了衣服找了间空房,解下外袍,将立领衬衣套在内衣外面,穿戴好了,这才出来。
神医拿了面镜子给他照,那领子很挺,果然遮挡住颈上的伤痕。素白立领在松石色外衣内格外显眼。
第一百四十五章是大蝙蝠妖(三)
沧海在镜内,看见站在身后的慕容,松石色的短袄,素白色的长裙。绯红的双颊,如水的眼波。
沧海对神医道:“下次不要欺负我了,不然会连累到别人。”
神医点了点头,“放心吧,下次一定咬低一点。”
沧海回身对慕容微笑道:“谢谢你,我得回去处理点事情了。”慕容点点头,“我送你。”
神医嘻皮笑脸笑道:“嘿嘿,白你真假,想留下来就留嘛,大不了我出去就是了。”望着二人的背影,大叫道:“喂!白你为什么无视我啊?!第二次了!”
沧海欲弯腰穿鞋,忽然回过头对神医笑了一笑,道:“对了,你是得出去。填庄后那条河的工人来了。”
神医愣了愣,手指他道:“你找来的?”与他一起坐在木阶上穿鞋袜。
“嗯,”沧海道,“早一天填了早一天走运嘛。”
神医挑眉看了看他,笑了,“……今天怎么这么乖?”伸臂将他一搂,他也没有执意反对。
沧海整理好了便当先而行,神医着急忙慌对慕容说了句:“我走了啊。”也一边提鞋一边单脚从木阶蹦下来,叫道:“白!等我!”
扑上去要拉沧海的手,他却将手一反,拉住神医的袖子。
二人走出小后院范围,神医才道:“白你怎么了?对我忽冷忽热的?有时候恨不得能马上就跟我过一辈子,有时候又对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我马上死了你才甘心。”
沧海淡淡道:“哪有你说那么夸张,你总那么对我,我不还一样和你一起走路,一起聊天?再说,我也是这么对小石头的。”
神医对于他主动提起那个名字而微微一愣,又笑道:“嘿嘿,你用不着拿话激我,我和那傻小子可不一样,我既认定了你,自然是死皮赖脸的黏着你了,不管你对我怎样。”
沧海扬了扬下颌,道:“我若……”
“我知道,”神医打断道,“你想说你若是忍不了我,可以自己走,对不对?嘿,”神医笑得更加开心,“那我还是要黏着你的,到天涯海角。”
沧海轻轻笑了笑,道:“看不出,你比莲生对慕容还要衷心,她都说如果慕容讨厌她了,她就不烦着慕容。”抬眼斜觊了神医一眼,神医立刻心神荡漾。
“白……”神医稍一迷醉,又笑道:“我和那贱婢也不同,我可是白的容成哥哥!”
沧海哼笑了一声,但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