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沧海又道:“白老师,可不可以收功看看?如果衣服被撑破,你再缩回来,我拿我的衣裳给你换。”
白如意耷下眼角默默摇了摇头,闷闷走了出去。屋外院落里,却又欣慰的扬起嘴角。仰头,满天星斗。
后来,这件事不幸被小澈听到。
有一天,书生装扮的白如意夹着他那堆易容课的课件从老竹屋后面路过去上课。忽然被一个一身灰衣小小年纪就已经长身玉立的小家伙挡住了去路。
小家伙手里提着一条草绳拴住腮部的肥鲤鱼,乖巧的站在路中央对着白如意笑。
于是白如意的心情立刻开朗。
“白老师早”小家伙甜甜的问好,两只眼睛却贼光频迸。他的裤脚有些湿答答的,白如意希望那不是他脚下流出来的坏水。
“你早,小澈。”白如意也笑眯眯的回答,同时弯下身子与他平视。喔,真是一对风流的眼睛呐。白如意又下了结论,这孩子一定永伴桃花。“有事么?孩子。”白如意忍不住爱意萌发了。
毕竟,如果一个最喜欢在你课上捣乱的孩子突然对你心生亲近,那么你一定也会像白老师一样乐得脸蛋开花。
小澈举起手中还在不时跳动的肥鲤鱼,笑道:“白老师,送给你嗒,我刚刚在河里捉到的。”
“哦,”白如意忽然有些失望,原来坏水真的是不会流出来的。“那真是谢谢你了。”白如意接过鲤鱼,问道:“你有什么事想麻烦老师我?”
小澈愣了下,忽然露出少了一颗上牙的两排牙齿,“嘻。”
哦天呐,换牙的孩子还真是难看。
“说吧,如果老师能办到的话,绝不会白要你的鱼的。”
“嘻。”
天呐天呐,换牙的孩子都那么喜欢咧着嘴乐么?
小澈道:“白老师,听说你会缩骨功,是么?”
“呃……嗯……”白如意挠了挠头,“算是吧。”他要干嘛?
小澈的双眸立刻闪闪发光,“老师老师,缩骨功是不是就是想把身体什么地方缩起来就可以把什么地方缩起来的功夫?”
“呃……也可以这么理解。”白如意只好点了点头。
“嘻。”小澈更加兴奋,“那是不是只要反过来运功,就可以想把什么地方膨胀就可以把什么地方膨胀起来?”
“……啊?”白如意愣了。愣了半天,“……哎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小澈激动得挥手跳了起来,“那我们就可以把白变成女人了啊”
白如意惊愣。愣了更久。
最终垮下肩膀大大叹了口气,摸了摸小澈的头,道:“孩子,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想象力。从古至今有没有人试过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有人成功了,我想我一定会知道的。”
小澈满怀憧憬的眨着凤眸问道:“那您知道么?”
白如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第一百章秘诀什么的(六)
小澈可爱的小脸蛋在瞬间石化。又在瞬间凄苦得一塌糊涂。小澈垂着脑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失魂落魄的转过身,丧尸一般往前挪移。
白如意心里很不好受。他觉得他是不是应该安慰这个孩子一下啊?正当白如意伸出手去,想要叫住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一声悲凉长啸。
“难道我容成澈这辈子……注定要迎娶一个男人为妻么?”扑倒在地。“苍天啊——”阴郁苍天极端配合的打一道闪电。
啊,真是个人渣。
白如意终于心无所愧的扭头走掉。
后来小澈对小沧海的性别痛恨了很久。
或许直到现在依然。
不过当时他为了报复——是的,报复——据说曾经把小沧海骗到一座小山上,绑在小路边之后,剥光了他的衣服。
本想吓唬他一下午就弄他下来,结果忘记了。吃晚饭的时候没见小沧海出来,小澈正在气头上也不去理会,直到小治问时他才猛然想起,却已没脸去接他了。
正赶上那天师父们都不在家,所以小澈才敢如此放肆,也苦了小沧海,一天没有人过问。小治溜溜儿找了小沧海一下午,只当他又躲避小澈的骚扰藏到哪儿读书去了,实在找不着时才知道问,也亏了这么温厚。
小治提着灯笼上山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一群小萤火虫围着照得亮堂堂的哭呢。哭得早已没了眼泪,只在哑着嗓子干嚎。全身上下只有光着的小脚丫底下踩着一块布料。
小治愣了愣,才如释重负般对着他笑了。脱下自己的外衣把小沧海包裹起来,解开绳子,背他下山。
“哼,澈真过分,他都没有告诉我你没有穿衣服呢。”
“呜呜……”小沧海一边哭一边啃着小治带上来的半块烧饼,一边打着灯笼,一边抽噎道:“没有关系……呜呜……我站在那里一天……一个人也没有经过……呜……”哭得凶起来了。
当小治从天而降的那一刹那,小沧海以为,他就是自己的天使。
自此以后,小沧海不管去哪里,去干什么,都要先和小治报备一下,如此堪堪五年。那一阵小沧海觉得,在这个世上,唯一一个在乎他的人就是小治。
据说那一阵,小澈也非常内疚,整天把小沧海照顾得无微不至,但是小沧海从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对他望过一眼。
后来,小治为了替小沧海报仇,捉了一条活泥鳅塞进小澈的裤子里。逼得小澈当众脱下了裤子,才博得小沧海乐了半下,就转身走开。
小澈还没皮没脸的找到小沧海,笑嘻嘻的说了句:“今天啊,我差点被一条泥鳅给‘千年杀’了呢”
沧海果真用飞狐笔蘸着紫幽磨的墨写了一首诗,看表情,似乎对这件礼物比较满意。
珩川看着他面上浅浅的惬意而又忧郁、混合为优雅伤痕的笑容,也不禁笑道:“我回来陪你也不知道对是不对。”
第一百零一章浴堂遇故人(一)
沧海缓缓低声道:“你真没看见伤雪山派三人的东瀛人么?”
珩川摇了摇头,半晌才道:“真的没有,有的话早告诉你了。”
沧海点了点头。搁笔起身,珩川伺候他在矮榻上躺下,给他盖了张薄被,才道:“我本来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在庄子里逛了一圈后更是有话,可是看见你以后又什么都不想说了。”看见沧海闭着的眼珠在眼皮内使劲一翻,又笑道:“比如说……紫幽的那个妹妹……对你……啊?啊?啊?啊?”
榻上人立刻扭脸向里。
沧海闭上眼睛,几乎立刻就睡着了。这似乎是为了逃避骚扰而专门练就的本事。
有时候你想好好睡一觉,且又真的安眠了一宵,醒来时却觉时间过得太快,你并没有睡够;有时候你睡醒了,觉得这一觉真是漫长,实则你却只睡了一小会儿而已。
沧海睡着之前,最后一个见到的人是珩川。他睡着的时候,颜面冲内。沧海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当他忽然醒转的时候,窗外阳光尚好,他面向外,第一个见到的人是神医。
神医正坐在床前一张小脚踏上,抱枕着沧海的胳膊,戴着一顶乌纱飘巾,睡得正香。当沧海被那张近在咫尺的没皮没脸惊起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一巴掌扇过去,但是他刹那间又瞥见他头上的纱巾,这一下竟下不去手。沉住了气,渐渐听到神医轻微的鼾声,闻到他身上似乎更为浓烈的草药香气,看到他睡熟的容颜,闭起的凤眸,不经意间,眼眶一热。
百般的纠葛涌上心头,又被百般的忧怨浇灭,只剩一腔凄苦,两眉怅恨,忽又如一叶小舟被一浪清冷淹没,即成汪洋深海。风平浪静。
棕色眸子轻轻在熟睡容颜上游移,慢慢落在那只受伤左手的绷带上面。沧海忽然心中一动,又轻轻躺在枕上。
便听房门外面碧怜低声叫道:“紫菂,快回来,公子爷睡呢,你别吵醒他。”
紫菂小声道:“嘘,嫂嫂那么大声才会吵醒公子爷哥哥呢。紫菂只是慢慢的轻轻的看他一眼,不会吵醒他的。紫菂已经大半天没见过公子爷哥哥了。”说着,果真轻轻推开房门望了一眼。
又听黎歌低叫道:“呀,紫菂,大白过去了。”
紫菂声音轻道:“大白你别进去,快回来。”说着将大白抓住抱起。三个人里面,只有这只不是人的猫极没眼力见儿的大大“喵”了一声。
房门又被掩上。远远的听紫菂银铃般的语声开心道:“公子爷哥哥没被吵醒哦,和容成哥哥一起睡得很香”大白也轻快的“喵”了一个附和。
沧海睁开眼睛。眼珠由清澈转为深邃。右手被辖制,只得伸出左手,在神医耳朵上一扭。神医没有动静。
沧海便放心的拉过他左手,仔细观察了绷带绑法,结子的打法,才轻轻解开绷带,眸子不停交替于他睡颜与绷带之间。
第一百零一章浴堂遇故人(二)
三天前,他左手上被黑黝黝小剑划伤深可见骨的伤痕竟已结了血痂。沧海蹙了蹙眉心,凑近了嗅嗅,莲花与金疮药的气味。重伤三天愈合。
果真是灵丹妙药?
沧海不屑一顾的嗤之以鼻。又小心翼翼包扎回原样。神医还没有醒。是真的累了?还是在可信人身边格外的安心踏实?
闭起来都如此风流的眉目,挑起的眼尾,紧致的皮肤,年轻的容颜,沧海看着,羽睫不时轻眨。他头上的乌纱飘巾就如他的人,深沉,潇洒,半透明,却似乎永远看不清。
每个人岂非都有可爱之处?每个淘气的孩子在睡梦时岂非都会让气愤不已的父母心生爱怜,以致所有火头烟消云散?每个人在睡梦时候的表现是否才是真实无虚的自己?你是否能感知每个可爱的灵魂?一如沧海此时。
略带忧郁的笑容扬起,伴随轻蹙的眉尖,他又下意识的将自由的左手放在腹上。小孩啊……
沧海平生第一次产生了对小生命的渴望。虽然如此荒诞不经,光怪陆离。他已不经意的将这所有的美好转嫁到他现在看到的人身上。神医发出一声略重鼻息。
嘻,如果以后我有了儿子,就教他欺负容成澈的儿子……哼哼。
忽又想到,假如容成澈没有儿子怎么办?像他这种人,万一坏到绝后了怎么办?哇哈哈哈……
沧海一边在心里骂自己真过分,一边躺在枕头上蜷着身子乐得浑身乱颤。唉,算了,一会儿该吵醒他了。沧海又持续了一会儿,才止住笑意,准备闭目再睡时,《汉书佞幸传》中几行文字却猛然入脑。
「常与上卧起。尝昼寝,偏藉上袖,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袖而起。其恩爱至此。」
哀帝为了不吵醒董贤宁愿断袖而起?
倒抽一口冷气
沧海蹙眉一瞪神医,猛将右臂抽回,怒道:“我看你还不醒?”神医下颌“咚”的撞在榻沿,幽幽痛醒。抬惺忪睡眼茫然将沧海一望,皱起眉头,悔恨含糊道:“对不起我竟然……”
沧海略略一愣,又蹙眉道:“说什么呢?舌头还在痛么?”神医一边摇头一边捉起沧海衣摆垫在头下,闭目,“睡……着……了……”
“喂”沧海用力拉扯,试图解救衣摆,神医入睡不仅手劲未松,还有明显死攥到底的趋势。沧海叫道:“撒手撒手听见没有?衣裳皱了你给我‘熨’啊?”一边叫一边拍他手背,直到说道“孕”的同声字,才嘴巴一扁赌气躺倒。可谁知越是满心委屈越是容易入睡。
沧海竟然又在神医身边睡着了。
神医如同会记时间的铜壶滴漏,在沧海睡着的下一秒,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勾到他肩膀,拉过来枕住。睡得艰辛,却始终未曾上床。许是深惧雷池故也。
“吱呀——”一声轻响。房门开处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入室。熟睡二人酣梦不觉。
第一百零一章浴堂遇故人(三)
贫富都一样的地方是哪里?
答案是浴堂。
因为所有正常人都不可能穿着衣服洗澡。
不过如果有戴戒指项圈之类饰物的众生,还是会被分辨出贫富。果真富有的人通常是不会到公共浴池洗浴的,除非他们有某种特殊的原因。
比如那个肿起的手腕上绑着块价值不菲的紫罗兰鹦鹉佩的劲秀少年,青着半边的脸上条血爪印刚刚干涸,遍身淤青。
谁说富人就一定顺心?你看这个少年。
被少年引来的目光中,众人这样议论。于是皆大欢喜。除了少年。
少年苦闷撇了下嘴,酒窝一现,又痛皱满脸。身边肌肉健美的深沉青年居然笑了,极端反差的一脸享受,反肘将少年一捅,眯眸笑道:“水温刚好,哈。”
小壳麻木。侧首冷看薛昊,摇头张嘴,“……烫。”
薛昊似乎只有泡澡和面对沧海的时候会放松面部微笑。且不停在笑。“怎么会?我觉得我浑身充满了力量”亮出自己结实的三角肌和肱三头肌,“哎,你太瘦了。”又捅了捅小壳,才终于紧张道:“对了,你一身伤能不能泡这么久啊?”
小壳觉得自己快被他捅漏了,缩了缩,才迟呆道:“……能。”
薛昊笑道:“干什么总讲一个字?不然我们回去吧?”
“……回去?我不要。”小壳终于还魂,往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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