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壳这次觉得很是舒服,不过就算运功相抗也推不,只好罢手任他施为。
沧海放开手,点了点头。“你有淤塞之处我帮你打通了。”
小壳道那我内功样了?”
“哼,”沧海不禁嗤笑,道你想样啊?你才练了不到一年,还想与谁比肩?连我一百二十成内功的不到一成都接不了,刚才要不是我收力,你都吐血了,知不?”
小壳默然了一会儿,道那你突然收力,你没事么?”
“没事呀,我能有事?”轻松笑了笑,接着吃糖糕。
内功越高若是反噬起来越是力大危险,这个道理陈超讲过,小壳也明白。转念想了想,他方才一定我已受不了才突然收力,可是看样子也没有任何损伤……忽然记起他刚才收力时便拍桌大笑,定是以此法卸去了反噬之力。抬头看着那人伸出舌尖舔糖糕的样子,不禁一笑,暗中叹息。
沧海将手中糖糕表层的糖渣舔得差不多了,才道不过你也算难得的了。”见小壳面现喜色,又道只是太过懒惰,每天用来练功的时辰太短,而且力散不聚,难以持久,还有多处经脉不顺,总而言之一句话,你就一面瓜。”
小壳一扬下巴,美滋滋的接受了第一句话,忽略了最后一句话,摇头晃脑的甚是兴奋激动。沧海瞟着他,奇怪道没听见我在说你‘面瓜’么?瞧你那傻样儿,高兴个劲啊?”
“切。”小壳又一扬脸,“你才面瓜呢。你大面瓜。”
沧海夹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翻开来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不知抄着。小壳扒头一看,只见头几行有一句“少林神僧”,其他的还没入目就被沧海推开。
小壳耸了耸肩膀,坐接着吃糖糕,随口问道你拿的啊?”
沧海抬头,恰见他嘴里叼着只兔子,手里抓着只兔子,再一看盘里空了一大块,赶紧把盘子端走,道行了吧,你吃多少了还吃”
小壳撇了撇嘴,哼了句小气。”
沧海道这本是你将来要打败的人名单。”
小壳愣了愣,“……按顺序排的名单啊?”
“百晓生武林高手榜。”
小壳的嘴巴顿时大大的张开,就想着刚才那个“少林神僧”了,不觉想到日后打到高手榜头一位,将那少林神僧踩在脚下时的光景,那光头一直叫着“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壳一愣,心道,哎?那我还算大侠,这跟地痞无赖无异呀想着,连忙拿开光头身上的脚,却见光头爬起来,竟是陈超的脸。
小壳脸就黑了。
随即被人捅了一下,沧海道想呢,口水都流下来了。”将手中往后翻去,直接翻到寸厚后一页最后一人「金环豹林盘」,随即将本一丢。
小壳愣了。
沧海道我们找一个不在榜的倒霉鬼吧。”
“……什、意思?”小壳瞪大眼睛,嚷道我连最后一个都打不过?”
沧海一眨巴眼睛,“对啊。”
小壳瘫在桌上,头顶一片乌云盖,电闪雷鸣雨下来,浇灭斗志熄火海,淋脑袋,最后一湿到衣摆。
“不过我准备给你个机会,让你证明一下你不是面瓜。”沧海微微一笑,道一会儿跟黎歌她们去逛庙会吧。”
“……啊?”
“叫紫幽来,我跟他说。”
宫三立在房内窗前。一手倒卷着一册书,一手搂着窗台上的一只拧着眉毛的肥白兔,却痴痴望着窗外的院门。
院门半开半阖,只见半个门墩儿,门墩儿上赌气的坐着一人,露出后身一半短打衣裤,半只白棉袜,一只葛布鞋的半拉后帮儿。那前倾的坐姿,恰显出那不小的,重逾千斤。
宫三叹了口气,垂首看了看带着白玉扳指的左手拇指,其上修剪得圆滑整齐的手指甲,腰靠窗台,重重一叹。
却听院门外那少年欣喜叫道白您来啦”
宫三猛转身,见门墩儿上的人早已站起,却又两手拧着裤子颇有些不知所措。
随即一声碎玉般的声音带笑道识春,你们家爷在呢么?”
宫三一听这语声书都来不及放就往外跑,没两步又心存愧疚,愁容代笑,脚似识春的重逾千斤。
“在、在……”识春一边说着一边忙往里让,悲喜交加的冲里喊白来啦白来啦”却不见叫人。一面又盯着沧海眼角的伤看。
沧海倒是兴冲冲的提着一只食盒,甩着他那白白的大袖子直目瞪眼的往里闯,开心喊道三儿我来——”正在门首同欲迎欲不迎的宫三撞个对脸。
第七十二章肠断一联诗(上)
“嘻嘻,三儿,我来啦。”
……三儿?
宫三和识春面面相觑了半晌,道……叫敝人啊?”
沧海笑道当然了,难不成是叫我?咦?三儿你脸色不好看?是不舒服还是不欢迎我来啊?”
宫三连忙抓住沧海的袖子,面皮像浆过似的笑不出来,“不不不,没有的事,敝人、敝人……高、高兴……”忽然像开窍似的叫道识春,沏茶”
识春转身就走,连个话也没有。
沧海奇道这孩子了?”
“唉,别提了,”宫三终于苦笑出来,见他不走,便放了他的袖子,“因为你脸上的伤,跟我怄气呢。慕容姑娘来解释他也不听,虽是让干嘛干嘛,可是从早饭后就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沧海眨巴眼睛默然了一会儿,忽然眯起眼眸,露出一排明晃晃的小白牙,“……嘻。”将食盒举在颊边,道我带了好来给你吃。”拉着宫三的小臂坐到桌边,将食盒盖一掀。
宫三一见顿时愣住,拈起内中一只小兔子糖糕,转动细看,又紧紧盯住沧海。
沧海只觉裤脚被蹭了蹭,低下头却是那只肥兔子从窗台上跳下来偎在他的脚边。沧海不觉笑逐颜开抱起兔子,抬眸却见宫三眼也不眨的盯着呆呆出神,不禁愣了愣。
宫三突然回魂,不太自然微笑道……真是有心了,送这个给我吃。”举着未动,沧海已从他手里将糖糕拿,笑道可爱吧?不过这个是我的,”将食盒内一个盘子端出来,道这个才是你的。”又安了银箸,“快尝尝。”
宫三看着面前盘内的食物,难看的笑了很久,望着沧海道送头猪给敝人吃,没有特别的意义吧?”放在桌上。
《沧海一流红记》,大大笑了一个,摇了摇头,“感谢你。”
“感谢我?”宫三微笑皱了皱眉头,懒散的眸子略有半晌威慑,又笑道……慕容姑娘说你的伤跟敝人无关,敝人觉得她是为了安慰敝人所以故意这样说。”
沧海拈起银箸塞到他手里,眯眸笑道你快尝尝这糖糕吧。”有点凉意的手指尖在宫三温暖的手掌上一触一搭,虽然便就移开,但是那质感岂非更加鲜明清晰?
宫三微微笑了笑,用银箸夹起一小块糖糕,道敝人问她,为容成兄要问敝人验没验过尸?”沧海笑眸一眯,暗中咬牙。
宫三接道她说你的伤已经有些结痂,不是那时敝人所伤,正和验尸的道理一样。”只见那对琥珀色的眸子正乖巧期待的望着,眼下的红伤如赤色水晶的碎屑,神态却像食盒里的糖糕小白兔。
光灿灿的雪亮银箸上夹着一小块雪白的糖糕,宫三不忍他失望,将糖糕送入口中。沧海立刻兴奋问道能吃么?”
“啊?”
“……好吃么?”
宫三愣愣的看着沧海,翼翼的用槽牙磨了两下,暂时没有异样。
沧海又趴近了点,眸光闪闪道味道样?”
“……很甜。”宫三咀嚼后回答。
“是么是么?”沧海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双银箸,望着糖猪跃跃欲试却不下筷。将露出一点指尖的左手,向袖内缩去。
宫三咽下食物,淡淡微笑道就是说,伤害皇甫兄的人不是敝人了?”看着身旁那人专心的望着,也不点头,也不摇头。
宫三继续微笑道慕容姑娘还说,你之所以费尽周折这么做,是不想他们问你受伤的原因和经过。”那人好像根本没听懂似的,半仰着脸,还是一动也不动的乖乖望着,间或移一下眼珠,眨一下眼帘。
宫三微笑扩大,缓缓道那你是特意来感谢敝人,还是对敝人心怀愧疚,”望了望他怀里的肥兔子,“抑或是为了被敝人抱的这只白兔?”半晌之后,琥珀色流光的眸子才兔子一样仰视他纯洁的眨了眨。
宫三略微不悦道敝人在问你话呢,为何不答?”
沧海终于开口,道你还觉得活得好好的么?”
“……什、?”宫三不禁大惊失色,低头一看,手内银箸依然光灿灿的雪亮,仔细感知一下自身,并无不妥,遂愣了。
沧海忽然欢呼一声,握在手中半天的银箸伸向宫三面前的糖猪,夹下一大块塞进嘴巴,立马瞪大眼睛口齿不清的说了句喔真的好甜”还没下咽,又吃了一大块。手舞足蹈的煞是高兴。
宫三整张脸都是黑线,无奈至极,却又想笑,嘴角只好要抽不抽的蠢动。沧海忽然仰起脸对他大大笑了一个,宫三忍耐不住,终是将唇一抿。这下想装凶狠都装不出来了。
沧海抬头道你也吃呀。”
宫三笑看着他,叹了口气,又自嘲的哼笑一下,执起筷子,吃了一口,努力绷起脸,道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
不要以为我会心软不追究
沧海猛然一愣。
喂,唐颖,你有胆玩没胆认啊,刚才隔着桌子不是吵得挺欢的?一旦证据确凿了说不出话了就装可怜么?不要以为我会心软不追究它能懂?昨天尿我一裤子今天尿我一床你说它能懂你说它都不懂,好,那我问你,谁把它扔我床上的?
这回傻了吧?还把糖撒我一床让二白不往别处去是不是?你、你可……我真是没法说你了你太可恨了宫三将手在沧海眼前晃了晃,有些担心道你了?”
沧海愣愣将眼珠滚动直视宫三的双眼,轻轻道了句我了。”
宫三一愣还没开口,识春已沏了茶来,献媚道白,这是我们带来的瓜片,听说您爱喝,您尝尝。”
沧海缓缓垂眸,缓缓回头,缓缓抬眼,微微对他一笑,道你也到处打听我?”识春愣了愣,见他没有生气,一张小圆脸立马像往玻璃杯里倒红葡萄酒,从脖子直红到脑门子,一个劲攥着裤子傻乐。
第七十二章肠断一联诗(中)
沧海银箸夹了一只兔子糖糕,递给识春道这是你们爷给你吃的。”
识春接了爱不释手,深仇都忘了,欢欢喜喜叫了声谢谢少爷”又道谢谢白”低头一看,却是“咦”的一声。
沧海道了?”
宫三正垂首夹了一小块糖猪放进嘴里,闻言抬起头来给识春使眼色,识春却低着头一边翻来覆去的看这糖糕,一边道我说这兔子看得怪是眼熟,原来竟跟少爷在山下镇子的河里捡到的那只一模一样”
沧海一愣,又浅笑道给了你兔子你就瞎套近乎,河里还能捡糖糕呢,入水了还不就化了?”
宫三趁识春抬起头来,在沧海身后连连摇头打眼色,眼珠子都打疼了,识春眼里却只有一个沧海,听他一说小脾气又上来了,近前一步道白,您以为我胡说的么?我们爷就是在山下的河沟儿里看见一堆小荷花灯,才叫我把一盏放了兔子糖糕的捞上来给他,外面可冷呢,我的手都要冻上了才捞起来,您不信,我拿给您看。”说着就跑进里屋。
宫三着急忙慌的要拦,又于事无补,转看了看沧海的九分侧脸,也看不清表情,识春已拿了证据交给沧海。
大红色的莲花灯船。
品相尚好的白糖兔子糕。
使沧海看一眼就想起大年三十那个夜晚,挂满彩灯的石头隧道,半人大小的走马灯,昏黑满河载浮载沉五颜六色的荷花灯船。船上亲手放的兔子糖糕。
这条水通向谷外,你说会是谁看见这些灯?
沧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瞬间百感交集,慢慢回过头,颇有些羞涩的望向宫三,却被宫三忐忑的回望目光引得怔住。宫三的两边眉梢正稍稍垂下,忽然就带上稚嫩的孩子神气。
识春得意道是了吧?我就说捡到了嘛。我们爷自从捡了这个,就每天放在床头,还自言自语的说‘红叶题诗’,又说‘红叶之诗,美人之咏也’,我问他意思,他便对我讲《流红记》里的故事,说是唐僖宗时有个叫于佑的书生,有一日在皇城御河里拾到一片从宫墙内顺水流出的红叶,上边提了一首诗,‘流水急’、‘深宫闲’、‘谢红叶’、‘到人间’的我忘了,但是这个书生就开始天天念着这诗相思,说一定是宫中一位美人所写,又在另一片红叶上题了两句,‘曾闻’、‘寄谁’的……”
沧海轻轻接道曾闻叶上题红怨,叶上题诗寄阿谁?”
“对对,就是这两句,”识春开心拍了拍手,又道这书生就把这红叶从御河的上流流入宫墙去了。很多年以后,书生也没有高中,就在一个姓韩的贵人家处馆,有一天这姓韩的主人便找到他说,皇帝放了三千宫人出宫,有个和他同族的韩投靠到他家里,生得十分美丽,又是好人家的姑娘,又有钱,便要做主将韩嫁给独身的书生。”
沧海垂下头静静的听着,这早已烂熟的故事,而宫三竟也没有呵斥,也低着眼,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