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冷哼了一声,她显然不将他的自信满满看在眼底。
思绪是她的,嘴也是她的,只要她不张口,他又能耐她何?
两个加起来超过四十岁的大人,就像孩子似地斗着气,最后她索性闭眸,来个眼不见为净。
“你真的不喝?”眯起了眼,米横天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但却见她迳自闭目养神,完全忽视他的存在。
“好……很好!”匆现米横天眸中倏地射出一道危险的光芒。
他将渐渐转凉去已显药腥味的碗收回,当那呛人的味道从青岚鼻端退开,即使闭着眼,但一股胜利的喜悦还是在她心里窜升。
原来只要抽离了心头那抹恋慕,要不被他影响,并不是那么难的事嘛!
或许……她真的可以忘了他!
青岚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男人的脸色变化。
当那股让她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药味趋近时,青岚下意识的张开了眼。
愣然!
她愣愣地望着不断在自己眼前逐渐放大的俊脸,唯一的思绪竟是——他真是一件上天的杰作。
那宛若刀雕斧凿的脸庞没有任何瑕疵,其上还镶嵌着两潭黑不见底的深泓,有一瞬间,她心底的思绪都飞散了。
没有多花一秒钟的时间去思索他的意图,更没有任何的闪躲动作,她只是傻傻地望着他,感受着他的靠近。
那感觉就像是她绝望的知道这将是他此生唯一一次的亲近,所以她不愿闪亦不愿躲,只想倾尽所有但求记住这一刻。
然后,就像她祈求过上天千万次的心愿,他那薄凉的唇触到了她的,一种悸动在她心里跳跃着。
那梦寐以求的亲密让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他的举动所为何来,单纯地任由心房强烈地跃动,直到——
一股药味窜入喉头,她吞下了苦涩的药汁,随后他的气息逐渐的消散。
“我说过总会让你喝下药的。”
只是一种手段吗?
青岚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望着他平静脸上难得出现的骄傲,原本狂烈跳动的心骤然停止。
那一瞬间,她有种错觉,似乎这世上的一切已经跟着停摆……或者该说,是她私心这么希望着。
可是没有,时间依然继续往前迈进,将他的残忍真实送进她的眼里。
她的满心悸动竟然只是他的一种手段,而他那依然自信却不带任何情绪的眼波,就像一记重重甩在她脸上的巴掌,让她痛彻心扉。
多可笑啊?
如果不是眼前的一切如此清晰,她差点以为这一切只是出自于她的幻想而已。
“你……”他的践踏够彻底,让她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道热气冲上她的眼眶,她直觉地冲向窗边,伸手往喉咙里挖,作呕的感觉立即涌上,可惜却吐不出任何东西。
但她不放弃,伸手又要再挖,她拒绝这样的羞辱。
“你疯了!”看到她的行为,米横天冲上前去,一把扯过她的手怒斥。
好不容易才让她喝下去的药,要是真这么被她吐了出来,那么他方才的一片苦心不是全白费了吗?
她……怎么这么任性啊?
要不是她的恣意妄为让他太过生气,他犯得着用这种方法逼她喝药吗?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全是为她着想?
听到米横天的喝斥,青岚笑了,那笑容藏着一抹沧凉,她任由苦涩不断在舌尖蔓延,涓滴侵入心底然后轻轻说道:“我是疯了才会爱上你。”
“你……”这不是她第一次说爱他,可却是第一次,他从她眸底看到如此认真的悲伤。
心冷不防的一揪,那种感觉来得猛烈,让他甚至没有任何防备就被击了个正着。
“但是从今以后,不会了!”青岚笑着摇了摇头。
他的拒绝已经够明显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承受更多的羞辱。
她,放弃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吃药罢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头一次,他捺着性子向她解释自己的作为。
可是心痛极了的青岚已经将心封闭,脸色苍白的她,用无比冷静的声音说道:“我的事不劳你操心,既然药也吃了,你可以走了吧!”
昔日,那眸中几乎无法遮掩的浓烈情感已经消失,青岚望着他的目光中除了冷淡,还是冷淡。
“你不再那么任性,都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再这么乱使性子,会找不着婆家的。”
不知怎地,当她的眼神不再热切之后,米横天的心却窜起一股奇异的慌乱感,他将其解释为一时的不适应,又破天荒地多安慰了几句。
璀璨的笑花在青岚细致的丽颜上绽放,她笑望着他,但那灿烂的笑意却达不到眸底。
“这点米大哥大可放心,凭慕家的财大势大,我纵是再任性,也绝对会有男人抢着用八抬大轿迎我入门的。”
“别总是仗着慕家的家底,要找个真心爱你的人啊!”
米横天知道他该转身离开,姑且不论青岚的眼神究竟为何从漾满柔情变得冷冽,但这反应不就是他一直要的,怎么真到这个时候,自己心里又窜起莫名的犹豫呢?
离去的步伐怎样都迈不开,那炯炯的目光亦是直勾勾地锁住她那张浮现粲笑的脸庞。
他究竟有几个年头没这么认真的瞧过她了?
瞧她出落得这样丽致动人,就算没有慕家那丰厚的家底,不是慕青城唯一的小妹,只怕多得是男人抢着想要摘下这朵娇艳欲滴的花儿吧?
满心的伤痛,再加上被他盯着无措,青岚那抹笑容险险就要挂不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对着米横天笑道:“米大哥,别再这么瞧我了,你都知道我可以嫁人了,我未来的夫婿,应该不会介意我的骄纵,但他或许会介意你我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事吧?”
生平以来第一次,向来巴不得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的青岚主动下起逐客令,用的还是她素来最嗤之以鼻的礼教。
以往她总是嫌那些礼教烦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功效,还不错用呢!
这点只消瞧瞧米横天突然严肃起来的脸色,就可以知道她的话果真达到效果。
“这话说得倒也是,我该走了。”他又深深地瞥了青岚一眼,接着俐落的回身。
一步、两步、三步……就在他踏下第一个阶梯时,他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慕青岚开口,“以往的种种是我不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衷心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夫婿,因为……你是值得的。”
“嗯!”热浪冲上了青岚的眼眶,勉强忍住,她点了点头,即使语音中带着一丝哑音,她仍自持地回答,“我知道我值得。”
“还有,记得好好调养身子,别再使脾气了,你的身子现下虽好,但离一般姑娘家还是差了一段。”
“我会的!”又点了点头,青岚硬是仰首,不让眸中的泪窜流而下。“米大哥快走吧!再不走,真有人要说话了。”
再次的催促,米横天只好压下心头那股怪异的感觉,缓缓下楼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青岚才任由隐忍多时的眼泪奔流而下。
她值得任何男人,可是他却不要她。
呵呵……多么讽刺的话语啊?
青岚勾唇而笑,她知道,这将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为他落泪,从今而后,她会用尽所有力气,将心中这长驻已久的魔魅赶离。
永永远远,不择手段!
第四章
“白痴!”他真的很想仰天长啸,好将心中的不满全数宣泄。
可是为了避免吓到无辜的路人,所以他只能喃喃低咒,仰天长啸这事,还是等会儿到了杳无人烟的地方再做吧!
好不容易,他忍忍忍……终于忍到了可以发出怒吼的时候,他毫无顾忌地大喊出声以求发泄,完全不管这样莫名其妙的怒吼会吓到什么人。
厚!“他到底想怎么样啊?”
一定要这么固执吗?
有时候他还真想敲开他的脑袋,好让他看清楚到底什么才是事实。
“怎么这么气呼呼的?”宛若无骨的柔荑,轻巧地攀上饶天居厚实的肩膀轻拍着,娇媚的声音酥人心骨。
“别提了!”
“我可以不提,但你可以不气吗?”柔柔地勾唇而笑,祁如情看着饶天居的怒容,很快就点出了问题症结。
“我……”怎么可能不气啊?
他实在不懂,为什么有人偏偏要让自己因为往事而被锁死,难道他都没有听过“逝者已矣,来者可追”吗?
“既然不能不气,就说出来想个法子解决,否则你要是气坏了,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一句句温柔如水的话语,似乎对饶天居的怒气有很大的消灭作用,只见他原本气到发青的脸色,立时就回复了原本该有的平静,甚至唇角还带着一抹浅笑。
“你和你姐姐真是不同的性子!”不由自主地,饶天居做出了这样的评论。“如果,如倩有你一半健康的话,那么事情怎会变得这般棘手呢?”
那感叹听在如情耳里,虽然感觉伤人,但如情依然温婉地勾唇而笑,衷心地说道:“是啊,姐姐性情那么好,长得那么漂亮,若是再有我这般健康的身体,那她和米大哥应该也能幸福快乐的过一生吧!”
“是啊!”如果真能这样,现在的他又何需如此伤脑筋呢?
只是事无十全十美,偏偏老天捉弄人,让相爱的如倩和米横天写了个这样遗憾的结局。
不过如果只是遗憾,那倒也还罢了,偏偏米横天是个死心眼,如倩一去,他的心也跟着去了,绝情断爱地,完全不再沾染情爱,更没有任何成家的打算。
就光是这点又教他怎能不着急呢?
“不过,应该只是他一时想不开吧,再给他一点时间或许就会好了。”
“还给他时间?!再给他多少时间都没用,现在他就已经常常抱着你姐的墓碑了,要是再过几年,以他那种钻牛角尖的性子,怕不钻进棺材去陪你姐。”
饶天居气急败坏的数落着,他那无计可施的模样,倒让如情不解地皱起眉头,晶亮的双眸透着狐疑。“你为啥这么着急啊?”
“我……”原本要冲口而出的话倏地被吞了回去,饶天居那炯炯的眸光凝着如情好一会儿,才又说道:“如情,怨过姐姐吗?”
“我?!”她闻言反手指了指自己,然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地笑得花枝乱颤。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止住笑意,认真的说道:“为什么我该怨如倩呢?”
“因为她似乎夺去了众人的目光。”即使知道这句话伤人,可饶天居还是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对于以往发生的事,他心中其实一直有股隐隐的怀疑,只不过因为苦无证据,所以无法证实。
“那又怎么样?她也同样夺去了我的目光啊?”对于他的问题,如情丝毫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显然一丁点儿都不在乎如倩是那个众星拱着的明月。
“可是……”饶天居欲言又止,他总觉得这几年发生的事情有哪儿不对劲,但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有问题。
不闪不避地迎着他那两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犀利目光,祁如情含笑依旧,摇着头说:“你就别再可是了吧!现在你应该担心的好像是米大哥决定因为姐而埋葬自己的感情,孤绝地过上一生吧!”
如情直指问题的重点,成功打断了他那深究的心思和眼神。
“这倒也是!”对于她的提醒,饶天居赞成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苦脑之中。
“可这问题挺棘手的,我总不能敲开他的脑袋,逼他去接受旁的女人吧?”头痛呵!
如果……能够撒手不管这一切多好?
毕竟米横天是一个成年人,要不要绝情断爱、孤绝一生,又与他何干?
偏偏啊,他心中有愧,所以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
如果不是因为他,米横天不会被父母送走,更不会卷入米家那堆是是非非中。
再说,纵使他情深如斯,但深埋地下的如倩也绝不会赞同他用这样的方式去悼念她吧!
如倩那一颗细腻的心思,总不忍心旁人多受苦,又怎会舍得自己深爱的男人陷入呢?
“其实倒也没那么难!”如情轻笑,那轻松的银铃笑声仿佛是在笑饶天居的把人忧天。
“你有办法?”他曾觉得如情不比如倩耀眼,可是这会儿她脸上那股灵动慧黠的神情,不禁让他心头怦然一动。
“很简单啊!你要他成家,就想个法子让他生米煮成熟饭,以米大哥那种性子,断然不会做出不负责任的事来。”
“你的意思是……来阴的?”听到她的暗示,饶天居难得地瞠目结舌,这似乎不该是一个姑娘家该有的建议。
“我的意思是山不转路转,不用非得正面交锋。”如情含笑纠正,对于他那惊诧的眼神倒也没有太多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