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丁兆要怎么诈骗姚家,他已经胜券在握,就差时间去执行了。
也许,丁络作起恶来将比丁兆更可怕百倍。
于是,他的解释不仅没有消除她对他的恶感,反而更增添她对他的警戒心。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保证,只要你父亲吞并了我家的财产,丁家可以平空得到几亿,而那些钱将来的某一天都将归入你的名下。这个世界上有谁拒绝得了几亿的诱惑?”
他苦笑地看着她那清秀的容颜,常年在土地上工作,将她的肌肤晒出了美丽的蜜黄色,清汤挂面的学生头,让她整个人就像是一片正在阳光下摇曳生姿的成熟稻穗。
稻米现在或许不值钱了,但那种由天地孕育出来、饱含着山水灵气,给人们带来丰收喜悦的冲击却是自古至今都不曾改变的。
姚瑶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乍看平凡、没有价值,可是在生活里,尤其是像丁络这种从小吃米饭长大的人,那就是维持他生命的原动力。
“我对你没有恶意。”他轻轻地说,声音里压抑着一股很浓厚的感情。“一年前我们相亲,当时我就说过喜欢你,我想娶你。这难道不能让你信任我?”
“哈!”不说那场相亲她还不生气,一谈起那一天,那一刻,他见到她的那种眼神,就好像一个宗教狂热者突然看到他心目中的神显灵了。他满脸激动,差一点就要跪下去亲吻她的脚尖。
姚瑶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我或许不是个精明的人,我无法单凭只字片语就猜出某人的想法,但我自信也不笨,面对我这样一个不是很美丽的女人,你告诉我,你对我一见钟情,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为什么不信?”丁络非常认真。“人与人之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缘分,我对你就是有那个心动的感觉,这跟容貌美丑并无关系。”
“我承认,我自己也会看某些人特别顺眼,对某些人就是无故地厌恶。”而丁络很不幸就在她后者的名单中。“但是没有人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求婚,没有。你的言行大大违背了常理,这就够叫人怀疑了。”
“但那是我的真心,我确实──”这时,计程车一个煞车,姚瑶的目的地已经到了。她立刻跳下车子,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
丁络想要追上去,姚瑶却已快步跑过来,死死抵住他这边的车门。
她对着洞开的车窗说:“我知道你今晚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救我,没有其他意思。”她特别强调最后一句话。“我欠了你一次,我会找机会还给你的,但我还是打心底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丁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丁络看着她纤细的身影飞快地跑进学校宿舍里。他的目光追逐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丝凝望她的机会。
他要把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切地刻入脑海里。
他看得实在是太久了,久到计程车司机都要睡着了,不得不出声提醒他。“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该下班了,不知道你是要下车,还是──”
“载我回原来的地方吧!”丁络长喟口气,又留恋地望一眼姚瑶消失的方向。这时,计程车已经照着他的吩咐开往丁家的方向。
“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相信我的心意。”他的喉咙像吞了几斤黄连那么苦。但是……“我确实是真心的。”他说得很小声,就像蚊子叫,可他的决心却非常巨大,比玉山、喜马拉雅山都还要大。
他爱姚瑶,不愿让任何人欺负她,就算是他父亲也不行。
但他该如何阻止丁兆并吞姚家?他也许读过很多书,明白许多知识,但他从来没学过谋夺他人家财的诡计。
他认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但这一套对他父亲没用。丁兆只相信强权和武力。
“或者我该找易飞商量一下,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他才这么想,计程车已经来到丁家别墅的路口。
丁络指示车子直接开到大宅门口,叫出一个守卫,请他付钱,再向会计请款。他急着出门时忘记带钱了。
他走进客厅,第一个迎上来的是龙易飞,嘴里委委屈屈地喊着:“小丁,太过分了,你一走,那伙武士立刻联合起来围攻我这个可怜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法师,他们抢走了我的技能书,你要帮我报仇。”对于丁络和龙易飞一天到晚窝在电脑房里,他们对外的一致说法就是,他们组队在玩一款线上游戏。
现在哪个年轻人没玩过一些电脑游戏?虽然丁宅里其他人都不了解他们口里那些装备、等级、技能书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既然这两个继承人都还没到接班的时候,家族里某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又还不能让他们知晓,省得再惹出十几年前那类祸事,那么,让他们一起玩玩游戏,连络一下感情,方便日后两大家族携手共谋千秋大业也是不错的事嘛!
所以,也就没人理会丁络和龙易飞成天窝在电脑房里玩耍的事了。
龙易飞走到丁络身边,满口嚷嚷立刻变得比蚊子叫还低。“小丁啊!为了那条小美人鱼,你玩这么大,值得吗?”显然,他也知道丁络为了救姚瑶编出来的通篇谎言,并且直觉认为,这将导出一场大麻烦。
这时,管家也得到丁络回家的消息,走过来报告。“少爷,老爷正在书房等着您。”
丁络只是无声地笑了笑,附在龙易飞耳边低语:“你知道美人鱼跟王子是什么关系吗?”然后,他大声地回答管家:“我立刻过去。”说完,他就走了。
龙易飞站在原地,呆了两秒,心里骂了起来。“美人鱼跟王子能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一篇童话故事吗?难道他们其实是兄妹?这是一场乱伦苦恋……老天,我可不会写爱情小说。”
第三章
丁络走进丁兆的书房,打开门,入眼就是一对交插摆放的长剑,高高挂在墙壁上。
他低头走进去,越过两套铁制的铠甲。他瞄一眼铠甲手中那两支晶亮光滑的大柄斧,丁点灰尘也没有,可见其主人的重视。
这间书房几乎全是由兵器装饰的,刀枪剑戟、长弓、马槊、流星锤……每一样都是杀人利器,而且保证饮过鲜血。
但现在,它们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古董。
丁络从来都不喜欢来这里,他感受到从这些兵器里散发出来一种压抑的、血腥的气势。
可丁兆却爱死这地方,他常感觉自己生错年代、生错地方,要早落地个七、八十年,在那战争动乱的时代,他肯定可以凭着一双拳头闯出一番丰功伟业。
但二十一世纪,战争是一个按键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哪里还能体验那种鲜血喷飞,杀气满天的快感呢?
丁兆只好满天下去寻找那些曾经历过动乱、饮过人血的兵器,摆满了一书房,藉以安慰他那永远都得不到满足的野心。
丁络抬头看着父亲,让嘴角牵出一抹喜悦的笑弧。
“父亲,我回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骄傲与欢欣。“对不起,我回来得有些晚,因为姚瑶害喜得很厉害,小家伙似乎太活泼了一点,让姚瑶非常辛苦,所以我多陪了她一会儿。”
丁兆一肚子想要骂人、想叫丁络跟姚瑶分手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
白痴都看得出丁络对即将身为人父的开心,而丁兆对于他唯一的儿子,即使丁络温厚纯良得完全不像自己,但丁络很听话、聪明、贴心,他还是很疼爱丁络。
丁兆满怀心思转悠了一会儿,缓缓开口:“孩子多大了?”
“三个多月,父亲。”
“阿络,你应该还记得,十六年前那场意外,医生说了,你虽然仍有生育能力,却比一般人低了许多,因此……你能确定那是你的孩子吗?”
“我确信,父亲。”丁络两只眼睛灿亮得像星星一样,“当我听到医生宣布姚瑶怀孕的消息,我心脏鼓动得像胸膛里开满了美丽的香花,我看到超音波照片,那么一丁点儿大,却将在不久的未来长成一个可爱的宝宝;最近,我甚至感觉耳朵贴在姚瑶肚皮上,里头传来跟我血脉相连的气息,那是我的孩子。也许上天听到我的祈求,所以赐给我奇迹,让我可以拥有一个孩子。”
“你本来就会有孩子。”丁家有的是钱,可以为丁络做无数次人工受孕,只要丁络的精子还是存在的,总能让他传宗接代。丁兆不喜欢的是,孩子的母亲竟是姚瑶,那个粗鲁、无礼又欠缺教养的女人。
“但是我要自然拥有一个孩子却很困难啊!父亲,请你想一想,如果不是一个非常强壮的精子和一个健康的卵子恰巧碰在一起,孩子根本不可能出现。而且我和姚瑶四肢,智力发展俱全,这意谓着什么?我们的基因很好,我们的孩子将拥有一副健壮的体魄和聪明的脑袋。父亲,这种了不起的奇迹不是一支试管可以随便做出来的。”丁络极尽所能地说服丁兆。
丁兆的脸色变了几变,有一点心动了。
他是很讨厌姚瑶,但一个聪明优秀的子孙却是让一个强大家族能够长久流传下去的最大关键。
了不起他等上七个月,待孩子出生,他有无数的方法可以让姚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丁络小心翼翼地观察丁兆的脸色,一看出他眼底的软化,立刻提出要求。“父亲,请让我跟姚瑶结婚,我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变成一个私生子。”
丁家的子孙当然不能是个私生子,但是……“阿络,你确定要娶那个……姚瑶?”丁兆本来想说“那个小贱货”的,他实在不喜欢姚瑶。
丁络很慎重地点头。“父亲,我们相爱,我们早就说过无数次要永远在一起,哪怕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离。”
丁兆感觉头又开始痛起来。丁络啊……到底当年老祖宗决定让他彻底远离黑道,纯洁清白地长大是对、是错?
丁络虽然被哈佛退学,但家里对他的精英教育从未间断过,他们请来最好的老师在家里教导他经营管理之学,每一个老师都说他是天才。
偶尔,丁兆向他询问一些有关商场上的问题,他的回答也是头头是道。
可以说,丁络看市场的眼光比一条眼镜蛇还要狠厉万倍。
但他的个性实在是太憨厚忠实、重情重义了,这样一个人真能在丛林似的商场上生存下去?
丁兆很怀疑,可是丁络的个性已经养成,现在再让他改变,他都三十五岁了,来得及吗?
算了、算了,顶多再两年,丁兆就可以累积到足够的金钱,势力,将家族生意全部由黑转白。到时候,丁家甚至连容易跟黑社会牵七扯八的酒店、夜总会都不会去碰,完全就是一个正当财团了,再交给丁络打理。
丁络清白如水的背景,加上一个光辉万丈的财团,丁家就再也不是那种人人口中喊打喊杀的黑道帮派,或者黑白交杂、不黑不白的烂公司,而是一个高贵荣誉的名门望族。
“好吧!”丁兆最终还是决定答应儿子的要求。“我明天就去姚家提亲。”
“一定要快,父亲,姚瑶的肚子会越来越大的。”
“我知道。”丁兆挥挥手。
丁络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礼。“那么父亲,我先出去了,你早点休息,别累坏身子。”
丁兆轻颔首,对于儿子的关心还是很开怀的。
当姚家父母一通电话打到学校,想要通知姚瑶,丁家派人来提亲,而他们已经答应了。因鉴于新娘子已经怀孕三个多月,拖不得了,两家人决定尽快给她和丁络办喜事,那好日子嘛……就挑在四天后。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除了那一天,要再等下一个良辰吉日,都是三个月后的事了。
大人们可以等,姚瑶肚子里的“孩子”可藏不住。
那时,姚瑶正在农艺社的田地里弄得满头满脸泥灰。
她听到广播,跑进宿舍接电话,听了不过一分钟,整个人就砰一声栽到了地上。
电话那头,姚家父母还在叨叨念念着要她小心身体、照顾好肚里的孩子,然后去做个脸,因为时间太赶了些,婚礼没办法筹备得很完美,但凭借丁、姚两家的财势,这是有办法弄得像模象样的。
姚瑶如果不喜欢……那了不起,等她将孩子生下来,他们可以再举行一个世纪超级豪华大婚礼,比如:包架直升机绕台湾一圈,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姚瑶哪里听得进父母的唠叨,她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咬牙切齿地诅咒丁络祖宗十八代。
“姓丁的,你死定了!”她连把话筒挂回去都没有,就冲出校园,准备找丁络算帐。
在她想来,丁络简直是神经短路兼疯病发作,加上居心不良,否则干么找人到她家提亲?
她还在思考着要上哪儿才能找到这个智障,就在宿舍门口看到他颀长健硕的身影。
四、五个女孩围在他身边对他指指点点,由她们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她们对眼前这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