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名兰?不过就几片叶子,也能值几万元?她算是开了眼界。
吹着口哨,她安静地找个荫凉的地方坐下来,深嗅一口清新的空气,极目远眺,一片翠绿,层峦相迭,竟是趣意无限。虽偶有几声不和谐的咆哮破坏这自然美景,仍让她恍然似回到十年前那美妙的田园风光,那怀念的故乡、她这辈子最开心的童年……
第九章
十五岁以前,姚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十五岁以后,她感觉被幸运之神舍弃了,她的人生转进一条荆棘重重的道路。
而今,她长到二十五岁,基本上已经觉得自己不是地球人了。
她原以为丁络要经营一个农庄,肯定要大兴土木,整队整队的建筑工人、泥水车、吊车、怪手……总之是要花费庞大的人力、物力才能搞好他的计划。
谁知道他不过把整片山坡地稍微整理一遍,那些草木森林的却是一点也没去动它,该长多大的树就让它继续在原地生长,他就拆了那栋金碧辉煌的大厦,然后把大片土地重新规划一下,弄些蔬菜、五谷的种子丢下去,就开始对外招收会员。
他的广告辞是这样的:回归自然,解放你疲惫的身心,摆脱压力,尽在桃花源。
然后,居然真的就有一些什么科技新贵、政商名流和他联络,想要了解这是个什么东西?
丁络大力向他们鼓吹亲近自然的好处,让他们签下合约,或三月或半载,最长是三年的合约,让他们使用这些土地种植有机农作。当然,想要养鸡、养鸭、养牛、养马都行,只要不在这里搞些会破坏自然的行为,他们可以享受全世界最悠闲的生活,当然也是最原始、最辛苦的。
丁络划给他们的土地上也就弄了个木头架子,想要把它们变成一栋可以居住的小木屋,还得那些富豪们自己动手。
这里倒是水电俱全,只是没有电视、电脑那些现代玩意儿。水也不是自来水,是地下水、山泉水。
吃食嘛,那就是客户们自己的农作了,种菜的可以跟种水果的以物易物,想要养家禽、做畜牧的也此照办理。
在姚瑶的想法里,那些个有钱人平常生活被人服侍惯了,哪里肯来这种荒山野岭做苦力?
偏偏,他们一个个看到这片自然山景,脑筋就开始打结了,合约一张跟着一张地签,光是手续费和租金就让丁络赚了个荷包满满。
难道这些个有钱人好日子过太多,脑子都秀逗了吗?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生活不过,一个个削尖了脑袋要往山里垦荒?
丁络笑她不懂得有钱人的心理。“你以为他们财势都有了,接下来想要追求的是什么?”
她捧着脑袋苦苦思索。“权力、地位……或者他们还想在历史上留下一笔?”
丁络大笑。“这些人的野心还没有这么大,名留青史,你以为古今中外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他们生活都富足了,心灵却是空虚的,他们很多人都是拿命去拚才挣了这么多钱回来享受,可是也把健康赔进去了。这说不上是对还是不对,不过如果可以让他们有个地方喘口气、抒发一下压力,安抚疲累的心灵,又能得回一点点健康,为什么不要呢?你以为在台湾每年健康食品和减肥产品的市场有多少,在我这里,我两样都可以满足他们,你说,他们还不趋之若鹜吗?”
他解释得很清楚,她却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丁络做生意也没有别的窍门,就是捉准了消费者的心理。
“看来你对做生意是很有把握的,既然如此,你干么天天苦着一张脸,好像被人倒了几百个会一样?”
姚瑶不说还好,她一提,丁络深埋眼底的忧虑就像潮水一样,再也掩盖不住狂涌而出。“你不觉得最近三个月日子过得太安宁了吗?”
“难道你喜欢过那种惊险刺激,天天水里来、火里去的生活?”拜托,她可是对于能够重返田园感到无比自在与满意好吗?
他其实过什么日子都无所谓,他曾尊贵若王子,也曾落魄似乞丐,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所以虽然才区区三十五岁,他的心灵却似七旬老翁,真的没有太多的欲念了。
而这也是他喜爱姚瑶的原因,她清新自然,就像空气一样,平时你不会感受到她的重要,可是人没了空气,那就是一个“死”字了。
他感觉跟她在一起没有惊涛骇浪,就是一股淡淡的温暖,让人整个心灵都平和起来。
人的心若是失去了安宁,就算拥有再多的荣华富贵也没用,日子总不会舒坦的。
因此,姚瑶一直内疚他为了她而失去丁家大少爷的地位,而他有时候也忍不住想,她之所以这样不离不弃陪在他身旁,是不是为了报恩?
但就算他们之间无关乎情爱又如何?他们就是想相守,看着对方,心便满足了,那爱与不爱就都无所谓了。
也因为两人相守的日子太快乐,他更担心那暗地里可能出现、破坏一切的阴影。“你不觉得奇怪吗?三个多月了,我父亲一点行动也没有,这不像他的个性。”
姚瑶一拍额头。“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吧?你们好歹是父子,血缘天生,难道还要挥刀互砍,直到一方死绝不成?”
真能一死了之反而是幸事,最可怕的是生死两难。
“我父亲从来不会原谅背叛他的人,就算我是他的儿子,他不会将我赶尽杀绝,可他也不会轻易饶过我,总是会有一番惩戒的。”这可是他亲身得来的经历。
“他之前不是弄垮了你的网路商店,连你名下的一些基金、股票都被他冻结了,这不就是处罚了?整整搞掉你十年努力,不是一年,是十年耶!人生有几个十年,这惩罚已经够严重了。两父子的,难不成他还要把你痛打一顿?”这些事她本来是不知道的,是来到山里后,日夜磨着丁络,才让他一点一滴吐出来的。
他倒也不怕挨打,最担心的是,他反抗越激烈,丁兆的报复就会越狂猛。以丁兆的个性,本是不屑对小女孩动手,但真被惹毛了,狗都会跳墙了,更何况是丁兆。万一丁兆动了以姚瑶威胁他的念头……丁络不敢想下去,忧虑的眼神又再度凝定在姚瑶身上。“小瑶……”
她一个蹦跳退离他一大步。“我突然想起田里还有些事得忙,你想烦恼自己去烦吧!我先走啦,拜拜!”哼,这三个多月,他可没少劝她离开过,道理说不通就用感情来砸,搞得她头都昏了,倒也教她学会了什么叫察言观色,现在他一有什么不对劲,她转头就跑,料他也没胆用暴力丢她下山。
哼,他舍得吗?她碰破一块皮他都要心痛大半天的。
丁络是这里的大老板,而她是丁络最宝贝的人物,所以在这片山林里,她可是威风到天都可以砸下一块。
更重要的是,她的种地才能在这里备受重视,那些客户,管他在外头多么威风凛凛,有关种地的问题还不都得来询问她。
她真正感觉这里才是她应该生存的地方,站在这里,站在丁络身边,她如鱼得水,快乐得不得了。
丁兆脸上的阴霾厚得可以刮下一层霜来。
打从他将丁络赶出去,又冻结了丁络所有的财产,他就在等着丁络后悔、回头向他认错。
他原本估计最多不过三个月,丁络就会投降,会认清现实,就像十六年前那样,再度回到他的羽翼下做个乖儿子。但现在都半年了,丁络一点消息也没有就算了,据说他还在外头搞了个桃花源,并且做得有声有色。
他低头看着手下送来有关丁络的资料,一个没钱、没人脉的年轻人到底要怎么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创业、成功?
除非丁络真是老祖宗说的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若真如此,他倒也不需再限制丁络,或者想办法替他累积庞大金钱,协助他日后为丁家漂白成功,干脆由着丁络去自由发展,可能对丁家的未来还更好呢!
只是,丁络真是商业奇才吗?
然后,丁兆在报告上看到一个名字:姚瑶。这小丫头倒是重情重义,倾姚家财富帮助丁络,自己更是对丁络不离不弃。
也许丁络就是因为有姚瑶在身边,所以才能这么顺遂吧?
这大概是年轻人口中常说的爱情的力量。丁兆一辈子没爱过,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过在他的想法里,一种空泛到看不见、碰不到的东西,能有什么用?现代人发誓都可以当饭吃,签了合同也能销毁的,要说爱……那太虚幻了。
真的要让丁兆认同丁络和姚瑶,除非他们通过了他的考验,那么,他可以给他们一个机会自由发展;成功了,固然欣喜,万一失败,反正他现在还活着,手上也有几分力量,还是足够给两个小辈收拾麻烦的。
他把关于丁络的报告看了一遍又一遍,慢慢地,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成形。他准备使出最后一招了。
就在丁络的桃花源正式开幕的那一天,丁兆出现了,身边还带着一个清灵水秀、容貌娇妍更胜天仙的美丽女子。
姚瑶有点紧张地看着丁兆的庞大排场,一排十辆四轮传动的休旅车,同型同款,庄严的黑色,威风无比。
而那些休旅车门一打开,每辆车里都坐了五个高壮大汉,个个肌肉鼓鼓、胳臂能跑马的雄伟样子,一下子就把丁兆护在中间。
看着他们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姚瑶忍不住怀疑丁兆是来砸场子的,否则派那么多保镖跟着干什么?
她哪里知道丁兆是被丁家人不得善终的诅咒吓怕了,不管去哪里,护卫都是很严密的,倒也不是故意来这里找碴的。
反倒丁络看到父亲,松了一口气。
过去半年,丁兆一直没对他的表现有过任何干预,好像不在乎他的背叛,但丁兆怎么可能是那种大度能容的人?
丁络成天提心吊胆,深怕哪天丁兆雷霆般的报复就要降临他头上,这也是他想尽办法要姚瑶离开的原因。不过她比他有个性多了,说不走就是不走,任他软硬兼施,她硬是在这块山林里赖了下来。
现在丁兆亲自找上门,丁络反倒开心,两父子干脆光明正大过上一招,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一切简单明了。
丁络露出一脸的欢笑走向丁兆。总是父子天性,半年不见,还是有些想念的。“父亲安好。”
丁兆看看丁络、再看看这热闹的开幕仪式,来参加的宾客有很多丁兆都认识,虽然还构不上真正的上流社会人士,不过也称得上精英之流了。
看来丁络很有一些本事,短短半年就经营出这些人脉,可是他能通过他的考验吗?
“阿络,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个结,是你十九岁那年肇下的,你长年茹素,刻意清苦过活也是因为这个心结。如今,父亲就亲手为你解开这个结。”丁兆伸手招来那个天仙也似的美貌女子。“柳清清,今年二十五岁,就是她的手下在十六年前扔了一个书包、救了你一命。”
丁络张大了嘴。他想过丁兆来破坏他的开幕会、绑架姚瑶威胁他,或者再一次整垮他的事业……但他万万没想到,丁兆会找来一个女人冒充他的救命恩人。这算什么?八点档的爱情肥皂剧?
难道丁兆以为他是傻瓜,会弄错救命恩人?当年那只书包他到现在还留着,上头清楚写着姚瑶的名字,又关这个叫柳清清的女人什么事了?丁兆耍这种把戏太低能了,完全不像他惯用的手段,莫非半年前他真被姚瑶气到爆血管、变痴呆了?
丁络还在呆滞中,姚瑶已整个人蹦起来,跳到柳清清面前。“是你!我记得你──啊!九岁那年我的确来过台北,爷爷带我来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可一下火车我就跟爷爷走散了。我一个人到处走,看到公车就上去坐一阵,又下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想拉个人问路,可路上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好像赶着去办什么要紧事,我也不好意思拦阻他们,就看到你一个人悠悠闲闲地在那边闲晃,我想我们年龄相当,也许你可以给我指一下路,结果你──”
“无礼。”柳清清把姚瑶伸到她鼻尖的手指一下子拍掉。“你一个下等人也敢碰我。”
“对!当年你也是这么说。去你的,你以为你是谁?公主吗?问一下路都不行。”当然啦,姚瑶的脾气不是很好,所以当场跟柳清清吵了起来,还拿自己的书包要砸人。谁知道柳清清看似独自一人逛街,其实身边跟了很多保镳,他们原是见姚瑶幼小,不会对柳清清有什么伤害,才让她走到柳清清身边。谁知两个小女孩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那些保镖紧张地出面制止,结果就是姚瑶的书包被抢走,扔掉了,而姚瑶心有不甘,死活追着柳清清要她道歉赔礼。保镖也不好对一个小女孩出手,迅速带着柳清清坐上一直暗随在大小姐身后的车子走了,让姚瑶在后头追得气喘吁吁,连书包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