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柔看着风舞脸上的神气,忽然悠悠叹息:“唉!如果你还没有泥足深陷,还是赶紧脱身为好,不然最后你会更加痛苦。”
听到桑柔这样说,风舞紧紧地盯着她,逼得她不得不垂下头。
“你为什么这样说?”风舞厉声责问,“是你的切身体会么?”
桑柔在风舞的逼视下,目光游移躲避,但是最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是!是我的切身体会,所以我知道他想要无忧无虑、没有牵绊的生活。你越想接近他,越会受伤。”
“我知道!”风舞的回应却很冷淡。
“你知道?”桑柔更加惊讶,“是他……”
“不是他告诉我的,”风舞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喜欢一个人你就会注意他的一切,你知道的,不是么?”
这次轮到桑柔沉默。
风舞绕开桑柔,走向罗浮生,也想将他放开。
但是桑柔一呆之后,立刻拉住了风舞的手臂,“不行,你不能放开他。”
风舞挑起一边的眉毛,似乎再问:为什么?
“他是无形堂杀手,杀人偿命,我不能让一个毁灭枕霞庄的人离开。”
“我却能!”风舞挥手之间,袖中飘散出一阵香烟薄雾。
桑柔疾步后退,但是还是迟了,烟散雾尽之后,屋里只剩下桑柔软倒的身体……
“没有好处就逃跑,你还是没变呢……”对着失去知觉的桑柔,风舞冷笑,“我才不会像你一样!”
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苏州的城门口却已经聚集起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而且有人还在向这里聚集。
而到达城门口的人纷纷仰头上望,城墙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黑色的字,最上面、字体也最大,醒目地写着:“无形酒解药的配方!”
墙下已经有人已经开始抄写,另一些人则开始奔向店铺,有些机灵的店家早已经开始派识字的伙计,代人抄写,一时间洛阳纸贵……
第7章(2)
柳生醉拿着十方堂弟兄从苏州城墙上抄下来的“无形酒解药配方”,和自己手中的对比。
“怎么样?”颜开问着。
“一模一样。”柳生醉同时将两张纸放在桌子上,推给颜开。
“是风舞做的?”
“看来是的!”柳生醉沉思,“她昨天逃脱之后,就做了这件事情。”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也许她想表明自己和无形堂无关。”柳生醉站了起来,慢慢地向外走去,“我回房间了。”自从昨天发现桑柔不见,他可是再也没有休息,而现在知道风舞的消息,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迷茫,他坚信十三,但是他发觉竟也不能怀疑风舞。
“堂主!”一个行色匆匆的十方堂弟子看到他,似乎猛地吃了一惊,“您怎么在这里?”
柳生醉微微抬起惺忪的眼皮,“怎么了?”
“没什么?”那个十方堂的弟子赶紧垂下眼睛,迅速地离去。
柳生醉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可是他却敏感地觉察到,似乎每个人都对他的出现表示惊奇与明显的躲避。
怎么了?
“大哥。”封十七在此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大哥,你还好么?”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风十七脸上出现了一丝赧然,“没事就好!我已经按堂主的要求通知了所有人。”说着,不等回答,就赶紧逃也似的跑了。
怎么了?柳生醉带着疑惑回到了自己房间,躺在了床上。
“叩叩……”
轻轻的敲窗声带着熟悉的节奏,让柳生醉心中猛地一荡,风舞?!
当窗户打开的时候,柳生醉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心中郁结出冲天怒气,这个女人!
窗外不同于柳生醉极力收敛怒气的表情,而是笑嘻嘻的一张男人的脸,那张脸上的笑充满了轻浮的感觉,身上的衣服竟然是花团锦簇的锦缎。
而那张脸一看到柳生醉居然就说:“我喜欢你。”
“不要用我的脸说这句话!”
“可惜我今天说了很多次了。”风舞微笑。
“什么?”柳生醉终于忍不住火气,咬着牙说,这个女子居然易容成自己的模样,而且还说这样的话,他几乎能想象其他人听到这句话时的感觉,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会如此躲着自己的原因了。
好不容易,柳生醉强抑下心中火气,“你想干什么?”
“让你记住我!”风舞目光坚决。
柳生醉无奈地闭上眼。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风舞双手一击,言语中有女孩家的娇媚,但是柳生醉却觉得恶心,尤其是做那动作的身体与脸和自己一般无二。
“无论你要做什么,”柳生醉无力地说,“你先要将这装束换掉。”
“好!”风舞答应,“午时,我们前厅见。”说完要离开。
可是柳生醉一把拉住她,沉声说道:“你不能走。”
“我不答应!”风舞挥手要扫开他的钳制,手到柳生醉的面前时,突然袖子中喷出一阵轻烟,柳生醉要避开已是不及,迷蒙中她看到风舞眼中闪过的激烈与悲哀……她要做什么?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睡意渐渐笼罩了他,柳生醉发现自己第一次不想睡去……不能睡啊……
当柳生醉从昏睡中清醒时,天空已经不知何时飘起了雨……
“午时前厅见。”风舞的话在他一睁开眼睛时,就猛地窜进了脑海,前厅?风舞到前厅干什么?不知为什么,他的心催促他赶紧过去。
远远的,柳生醉听到了金铁交击的声音。
不好!他提气纵跃,向着前厅而去。
前厅内,一身绚烂如晚霞的风舞正在和人斗在一起,柳生醉看出,和风舞激斗的人是赵十三和颜开。
柳生醉卧在树梢上,他已经看出激斗中三个人的胜败优劣,风舞身法虽然灵动轻巧,内力却根基太差,远不是赵十三的对手,更不用说加上颜开了。
越看,柳生醉眉头蹙得越紧,他们怎么这么不成器,居然两个大男人和一个女子斗在一起?
突然,风舞的身形微错,目光斜斜地挑向了柳生醉的藏身之地。柳生醉一惊,发现在风舞闪神的时候,赵十三斜刺猛劈,直击风舞的腹部,而颜开的剑已经到了她的背心……
“不要!”柳生醉看得心惊肉跳。他惊悚万分地呼喝制止,同时人也急冲而出……“噗!”
利器刺穿骨肉的闷响,同时狠狠地敲击在了他的心底,恐惧让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止了。
血,顺着冷森森的兵器淌下,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汇集,蜿蜒……
“啊!”
桑柔的惊呼使柳生醉如梦惊醒,他睁开眼睛,却发现风舞如妖如狐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微微向他伸出的手中攥着一张人皮,那张人皮面具在细雨中迎风轻扬……她的身后,颜开满脸震惊地握着剑,好像是看到了极端难以置信的事情……慢慢地,颜开的手开始颤抖,抖动越来越大,最后他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把剑冷气森森,寒光逼人,如一痕秋水不沾纤尘。
“是你!”柳生醉终于知道颜开为什么这么震惊,也明白了风舞今天为什么会易容成自己的样子,她原来是想告诉自己……
看见穿透风舞胸腹的兵刃,那阔剑的柄握在赵十三……不!是握在了樊如星的手中。
死人不会复活,樊如星并没有死!
不但没有死,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如果不算被柳生醉点了穴的话。
刚刚的一瞬,在兵刃刺进风舞身体前的一刹那,柳生醉已经从树上扑到赵十三,不,樊如星的身后,伸手制住了他的穴道,让他无法动弹,而颜开也在柳生醉的呼喝声中停止了攻击,但是收势不及,又向前递近了半寸,可那把剑并没有伤到风舞的身体,因为风舞在他的剑到达的一瞬,突然之间向前扑了过去,伸手猛地抓向了那个人的脸……
一切都在一瞬之间,犹如电光火石!
阔大的院子里,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动静。压抑充满了每一个人的心底,他们不敢说,也不敢动,这瞬息之间的变化,让他们也无法反应。
柳生醉的目光只在樊如星的身上停留了一下,便转向风舞胸腹前的那把阔剑。他注视着那把剑的目光专注得让风舞有些嫉妒,在她忍痛强笑着想要张口抗议时,柳生醉却迅如闪电地封住伤口附近的穴道,然后运劲力想要将剑逼出来。
“这把剑不应该会伤到你。”柳生醉拔剑的同时,看向风舞,可是那目光里满是严厉,就像他说这句话时的语气。那剑刺中风舞身体前的一瞬,他明明已经封住了樊如星的穴道。
“嗯哼……”风舞痛苦地轻声哼着,身上的巨创让她觉得意识开始涣散迷离,不过她却依然笑了,笑得有些凄惨,但是却也妖媚,“没错……”她喘息着,微笑着,断断续续地说着,“你虽然能让那把剑……在碰到我的一瞬间停了……可是你却没有想到……我会自己撞上去……”
“你自己……”一抹愤怒夹杂着痛苦从他眼睛中掠过,“你为什么……”
“我说过让你记住我。”风舞截断柳生醉的话,幽幽地说,看到柳生醉脸上一瞬的迷茫,她的笑容变得得意,“我说过,我要让你记住我。你师傅的死能够让你做不喜欢的事情,如果我死了,你也一定不会忘记我……”
“你!”柳生醉面容丕变,他狠狠地说,“如果你死了,我立刻就忘记你!”
风舞抬起了犹如千钧重的手臂,将食指挡在了他的唇边,“不要说……你自己……都不……都不确定的话,我也没有软弱到……需要谎言来激励。”
天空中传来仙鹤的哀鸣,那如泣如诉的叫声,让风舞迷离的眼睛忽然变得清明,“毒舌女……”她哀哀地叫着,目光离开抱着她的男人,四处搜索起来……
“陆疯子,你这次也玩得太过火了。”一个清越嘹亮的声音,打破了冷寂安宁。
众人看向声音的来源,一个好似刚刚走下莲台,容颜端庄威仪的菩萨款步迈进院落,白衣素裙的打扮,难掩出尘的美丽,人群中有人发出惊疑的叹息,以为是佛祖派下了使者。她身后跟着一个撑伞的黑衣少年与一只威风凛凛的黑狗。
“毒舌女……”风舞低低地呼唤,却又像是在自语,泪水也扑簌簌地落了下来,“你怎么来了,你怎么会来……”她轻轻地说着,似乎有着无限的委屈。
自风舞出现,喜怒哀乐,她的表情变化多样,但是从未落泪,柳生醉看着那张苍白脸孔上,晶莹的泪水流淌,一股疼痛席卷心底……
那个女子看着风舞,轻声叹息,众人仿佛看到莲花在她的叹息声中飘落,“痴儿,你何苦让自己如此狼狈?”
“我没有办法啊……”风舞低语,她仰起湿亮的面孔,无奈地笑了……
“唉!如果不是木小子福灵心至,说你将要有生死劫难,你就真的打算死在这里?”女子轻轻地叹息着,走到风舞的面前俯下身察看,一看到她的伤口,女子眉宇间也出现了忧色,口中似责备,似懊恼地念着:“你这个笨蛋真的想弄死自己吗?”语气中有着难以察觉的心疼。
“我以为……没有人……在乎……”
“傻瓜!”女子的眼变得潮湿,“不在乎,我干吗老远地又跑回来?”
“谢谢……”风舞惨白的脸上出现了幸福的笑容,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缓缓闭上,有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女子脸色突然一变,她摸了摸风舞的脉搏,又探了探鼻息,不回头地吩咐:“九还丹。”
黑衣少年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送到那女子的手中。
女子掰开风舞的牙,将那颗药丸塞了进去。也幸好那药丸入口即化,进入了风舞的口中。
风舞吃了药,她又将风舞从柳生醉怀中夺过,一声唿哨,那只如驴子一样大、如狮子一样凶悍的獒跑了进来,蹲在了女子的身边。
女子将风舞放在了那猛兽的背上,让黑衣少年将伞遮住她,转身要离开。
柳生醉却一下从悲痛茫然中回神,挡在了前面,“她不能离开。”
女子淡淡地扫了柳生醉一眼,让他倍感压力,“不让她走?她留下来干什么,还是你有什么她非要留下来不可的理由?”“这……”柳生醉在女子的逼视下,变得迟疑,但是他不想让风舞离开,真的不想!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我答应要保护她!”危急之际,他抓住了这个理由,但他知道不止如此,而混乱的心让他难以去想其他……
女子笑了,似乎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你要保护她?如果你能做到,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吗?你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给她。”
“我……”柳生醉第一次觉得怨恨自己,如果不是他这种懒散怕麻烦又漫不经心的性格,风舞确实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