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颜色一样。
是他留下来的吧?她猜。听到他说的话,他就要走了,松下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却起了一阵酸涩。
聚散匆匆,他与她只是人生中的过客,转眼,他回到他的国家,她依然是饭店里的服务生,本应永不交集的两条生命轨道,偶然因上天的捉弄,她尝试到了渴望已久的“改变”,虽然只是那么短短的一刹那,但已足够了,做人是不能太贪心的,她告诉自己,尽管难过,这短暂的相处过程依然值得珍惜。
“水柳!”他突然披着床单冲入浴室,捉住她的手将她推出门外,直送进电梯。“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现在马上出去,记住,到明天午夜十二点以前,千万不可再到这个房间里来知道吗?”
“可是……”水柳有些惊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可是,你必须听我的话。”他专断地帮她按下电梯钮,门关上的同时他温厚的大掌用力地握了她的小手一下。“再见。”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印象中不正不经的白痴王子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温柔、慈善的笑容?仿佛暖和的春风,吹扬着她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漾起一阵阵同心涟漪,他那双棕金色的眼眸深处究竟埋藏了些什么东西?是无限的爱与勇气,还是悲伤与痛苦,抑或是残忍和无情……
她不知道,但那被他紧握的手却不停地发着炽热。
几乎是水柳下楼的同时,莫里尼搭乘了另一部电梯上了十八楼的总统套房。
莫纳根本来不及掩饰,其实事情走到这步田地,他也不打算再演戏了。
“早啊,表哥。”他落落大方地对莫里尼打招呼。
“你的动作倒挺快的,才一转眼就把她送走了。”猎物就如此简单地从他眼前溜掉了,这教莫里尼如何甘心。
“不送走要干么?又碰不得。”莫纳转身打开房门走进去。“表哥,这都要怪你,送我那种香艳刺激的杂志,害我差点做错事。”
“是吗?”莫里尼狞笑地跟在他身后。
“可不就是。”莫纳懊恼地横了他一眼,走入浴室。“等一下,我冲个冷水再出来。”
“请便。”莫里尼目不转睛瞪住那条拖着床单的长背影,很快,这个碍手碍脚的白痴家伙就要消失了,永远从他眼前离开。
莫纳在浴室里,他锁上门,打开马桶的水箱,取出一只塑胶袋,这里面有一套衣服,就是他昨天扮女人穿的那一套,莫里尼太瞧不起他了,而这个骄傲反将成为表哥此次的致命伤。
“永别了,表哥!”他冷笑,重新穿上了女装,透过腕表给混入莫里尼身边的两名密探发出行动通知,事成之后,他们会自己想办法回归“苏格里”的秘密调查局。
接着他从梳妆台上装沐浴乳的罐子里模出一把掌上型小手枪揣进怀里,打开窗户,沿着墙边的水管爬出浴室。
秘图争夺战尚未开打,而他的逃亡计划已然展开了,这一仗将关系着他的生命,和“苏格里”的未来,但愿蒋森严、柳晏飞和白志熙已经准备好面对这场挑战,否则……对不起了!此刻他自顾不暇,头顶已传来浴室门被端开的声音。
“莫纳呢?来人啊!”想不到会被一个白痴摆一道,当莫里尼发现不对劲冲进浴室时,狙击目标已经失踪了,久积在心底的横霸怨气再也不受控制地猛烈飙出,他疯狂咆哮道:“快给我找出来,格杀勿论。”
“是!”一班侍卫诚惶诚恐地伏首听命。
“窗户开着。”
“王子在下面。”
“给我开枪——”随着莫里尼的截杀令下,战争一触即发。
“水柳,你这两天是怎么回事?老是心不在焉的。”临到下班时,水柳不幸地又被领班大人逮到了。
“我……对不起。”她低下头,无言以对。这样复杂的心情别说外人无法理解,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
“唉!算了,你今天回去早点睡,我不希望你明天再用这种敷衍态度工作,知道吗?”
“是。”她颔首走出饭店,沿着人行道慢慢踱到公车站牌处。
打昨天早上分开后,她就再没见过莫纳王子了。跟他相处时的惊喜、愤怒和刺激恍如南柯一梦,如果不是那些随从侍卫还在,她会以为那曾有的过往全是她幻想出来的,事实上根本不存在。
不知道他好不好?王子说他遭到了谋杀,她原本不相信的,但昨天,他那种眼神、说话的语气,她不由得怀疑;还有那个服务台等她的恐怖男人,她今天才知道他原来是王子的侍卫官,名唤莫里尼。
莫里尼为何要找她?莫纳不准她今晚十二点以前上总统套房,有何特别原因?
这些事情全都不是她管得了的,但……为什么?她就是放不下。噢!老天,再不想个办法转移注意力,她就要疯了。
抓住胸口的手无意识地摸到那两张小安送的餐券,去大吃一顿吧!她想,吃饱了、喝足了,醉一晚,再醒来便什么事情都忘光了,好主意,想到就做。
水柳转身跑回饭店。“啊……啊……”她跑得太急了,差点撞到从小巷子里转出来的拾荒婆婆。
“唉哟!”老婆婆被她吓得跌了一跤。
“婆婆,你没事吧?”水柳忙上前扶起老人家。
“唔!”老婆婆抚着腰,对水柳微笑地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小姐。”她弯腰去捡散了一地的饮料罐子。
“对不起,婆婆。”水柳帮着她捡,看到罐子旁边还有一块波萝面包,已经弄脏了,她拾起来,迟疑着要不要交还给老人家。
老婆婆接过面包,剥掉沾着泥灰的外表,笑着咬了一口。“里面没有脏,还是可以吃的。”
“婆婆!”水柳突然觉得心疼,捏着怀中的两张餐券下定决心。“婆婆,我请您吃饭好不好?”
“可是……”
“这餐券是别人送我的,有两张,我正愁着一个人去吃好寂寞,不如就我们两人一起去吃这一餐?”
“这怎么好意思?”老婆婆有些迟疑。
“没关系,横竖我只有一个人,只能用一张餐券,另一张没用丢掉也是浪费,就让我做这个顺水人情吧?”水柳把老婆婆的拾荒袋拿回暗巷的角落里放好,再回头拉着她的手走入饭店餐厅部。
看到这么豪华的布置,老婆婆畏缩了一下。“这个地方我可以进来吗?”
“放心吧!我是这里的员工呢!”水柳朝领台打了声招呼,对方终于放行,但她们的座位却被安排在最角落。
服务生来收走餐券,不多时,珍馐佳肴一道一道地送了上来。期间水柳又要了一瓶香槟,她原本就是来买醉的。
“婆婆,这香摈的味道不错,您尝尝看。”她给老人家倒了一小杯。
老婆婆端起杯子轻啄一小口,突然眼眶湿了。
“婆婆,您怎么了?”水柳吓了一大跳,赶紧抽张餐巾帮她拭泪。
老婆婆哽咽着摇头。“我只是想起我死去的丈夫,他以前也常常像这样带我去吃饭,帮我倒酒,但是自从他死后,我……我已经好几年没过这种生活了,小姑娘,谢谢你,你让我又重新品味了那久违的幸福。”
“哪里!”水柳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原来老婆婆以前也是好人家出身,难怪她用餐的举止这般优雅。“婆婆,那您的子女呢?”
“我只有一个儿子,跟他爸爸在同一场车祸中……”她未语先泣。
“对不起!”水柳不由感叹起人世的无常。“婆婆,您别难过,难得今天这么开心,不如再喝一杯啊?”
“小姐,为了谢谢你请我吃饭,我有一样东西送你。”老婆婆自怀中取出一只蝴蝶别针递给水柳。
“不行啦!”水柳忙推了回去。“婆婆,这餐券本来就是别人送我的,我怎么好意思又向您拿东西。”
“别客气。”老婆婆硬将别针塞进水柳手里。“你瞧这别针还适合我这个老太婆吗?而且这也是我年轻时一个陌生人送我的,我再转送给你也没什么嘛!”
“虽说如此,但您既然带着它这么久了,它对您一定有非凡的意义,我怎么能收?而且这别针造型特殊,光这颗主要的蓝宝石肯定就价值不菲,如此珍贵的礼物……”她正说着,那晕黄灯光下的宝石突然闪了一下,像是某种火光投射在宝石上的激起反光,她下意识地转头望向玻璃窗外的暗巷,黑黝浓稠的空气里却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我看错了?”她定神仔细地凝望,好久好久,直到眼睛稍微适应了黑暗,那火光适时又一闪,她看到了一条身影,是莫纳!然后……又有数条人影追在他身后,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想起了他的警告,不准再去找他!而今,堂堂一国王子却在深夜被一群人追躲在暗巷里,难道他说他被暗杀的事都是真的?若真如此,那……
她心脏猛一窒,外面正发生的一切,宫廷的争斗、权势的谋略、暗夜的追击……对她而言,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不该蹚进去的,那黑暗的恐怖漩涡,可是……她的脚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婆婆,我还有事……我先走一步,您……慢用,再见。”她的声音在颤抖,她的双手紧张得冷汗涔涔,她好害怕;但她的心始终丢不下那个笨王子。放下老婆婆的蝴蝶别针,冲出餐厅,她想救他,不论结果如何。
“小姐——”老婆婆拿回别针的同时,也注意到了窗外的异常。她跟着跑出去,心中牵挂的是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善心小姐。
无论如何,水柳对这附近的环境总是比莫纳熟。在她熟悉的地盘上,要逃命也快一些。
为了防止高跟鞋的声音泄漏行踪,她脱掉鞋子小心翼翼穿梭在这些黑暗的巷弄中,终于发现一名追击莫纳的人了,从他的衣物上,水柳辨别出该名狙击者真是王子的侍卫。
莫纳没说谎,他的饭菜被下毒、被迫杀的事,全是真的。这大概是一场政权争夺战,而她卷进来了,目前要撤退还来得及,但……她举起高跟鞋重重地敲上那落单的追击者头顶,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仰头倒下了。
她铺匐着爬过对面另一条小巷,盯上另一个落单的追击者,同样的手法,她又敲晕了一名侍卫。她好紧张,心如擂鼓。从没有过这种经验,她根本数不清这附近究竟有多少追击者?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尽量铲除。
莫纳王子伏在一只垃圾桶旁藉此掩饰自己的行藏,顺便替手枪添上第三轮子弹,他只剩这最后五发麻醉弹了,其余的全是会打死人的真正子弹,同是“苏格里”人民,他实在不想对这些侍卫痛下杀手,可是……
砰!他身旁的墙角崩了一块,那些人可不会手下留情,他们全是玩真的,怎么办?他边想办法,边轻轻地转移躲藏阵地。
他避到另一条巷子,一条昏倒的人影首先吸引他的注意力,这里他还没来过吧?回忆着自己的逃亡路线,他发现地上这人是被敲昏的,那里还有一个同伴?检查促使男人昏倒的伤口,像是某种圆柱体所致,会是谁在暗中助他?
水柳已经渐渐接近莫纳原先的躲藏地,这一路行来,她总共击昏了三名侍卫,到现在还没被发现,看来她在这方面是满有天分的。
垃圾桶近在眼前,而她左侧下远处还有一名落单的侍卫,她故计重施,摸到他背后,用力敲下手中的高跟鞋,不知道是这人的头壳特别硬?还是她的好运已经用尽?
“啊——”那人在晕倒前竟然叫了一声。
“在这里……”眨眼间,寂静的暗巷沸沸扬扬地醒了过来。喧腾的脚步声此起彼落。很显然地那声惨叫把所有的狙击者都吸引过来了。
水柳怔忡地拿着高跟鞋,呆望脚边的男人,她被这突发的情况吓坏了。她想跑,但脚却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也动不了,完了!杂还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近,她死定了……
“快过来!”突然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拖着她僵楞的身子突围而出。“你是谁?这么没脑筋!”
是莫纳的声音!深沉的恐惧突然化成两道滚滚热流夺出眼眶,水柳再也忍不住地全身发抖,扑进莫纳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你……”莫纳被她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她的嘴,防止哭声溢出泄漏他们的行踪。黑暗中,他从那双惊惧的眼眸中认出了她。“水柳,是你?”简直不敢相信,她就是那位暗中助他的伙伴。“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警告你……”错!他忘了提醒她,一个单身女孩不宜在深夜里出入暗巷,该死!
“我……我从餐厅的窗户上看到你……”她的声音止不住地轻颤着。“好多人在追你,所以……”
“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的。”他用力把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
水柳情不自禁紧紧抓住莫纳的手臂,连话都说得语无伦次。“那些……他们是谁?为……什么要追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