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衣服。”
“别开玩笑了好不好?王子殿下,您是堂堂一国的储君,怎么可能连件衣裳都没有。”
“我是落难太子嘛!你没看过宫廷剧吗?有人要谋反,常常最倒楣的就是太子,没东西吃、没衣服穿、惨遭软禁、还被刑求、什么鞭刑、炮烙……乱七八糟的一堆,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而且……”
“够了、够了!”水柳皱着眉头打断他滔滔不绝的诉苦。天知道,一表人材的莫纳王子,居然有这种三八兮兮兼神经透顶的邪恶个性,真是人不可貌相,“苏格里王国”的不幸啊!“没有衣服,总有些毛巾、床单之类的东西吧?什么都可以啦!麻烦王子殿下去披个东西遮遮丑好吗?”
“我的身体很丑吗?”莫纳当真在她床边转起圈圈来。“你再看仔细一点,我长得很英俊耶!身材挺拔颀长、面孔帅气潇洒;胸就是胸、腰就是腰、腿就是腿,当真是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大瘦,我……”
“你等着饿死吧!”世界上最不要脸的就是这个人了。
“我马上去穿桌巾。”一说到吃,莫纳哪还管得了英俊还是丑陋之别。忙不迭冲进客厅,抓起桌巾围住胯下,再回到卧室,水柳已经起身,站在床边等他。
“王子殿下。”她盈盈福了个礼,小老百姓的悲哀。
“小妹妹,你说要弄东西给我吃的,赶快去吧!”他笑着轻拍她的头,也不介意她方才的无礼。不能怪她,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不懂成熟男子的健美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知者无罪,他不会和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
水柳的嘴巴张张合合半晌,实在好想给这个笨王子一巴掌,拜托,他眼睛脱窗啊!她都二十五岁了,虽然生得娇小、娃娃脸一点,也不至于被当成小孩子吧!但……算了!人家有权有势,她可惹不起,平民小百姓只能自认倒桅了。
“王子殿下,饭店不是每天都有供应三餐,外加两顿点心吗?难道您还吃不饱?或者饭店的食物不合您的胃口?”
“食物是很多、也很棒啦!不过里面都加了毒药,见血封喉的,我可消受不起。”他一边说话,一边好奇地走过去翻她的工作车。
没礼貌的讨厌鬼,随便动人家的东西,去死啦!王子很了不起吗?水柳在心里骂遍了他的祖宗十八代,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微笑貌。
“王子殿下,您开玩笑吧?敝饭店的食物里怎么可能放毒药呢?”
“不是你们饭店的人放的,是我的手下想毒死我。”莫纳翻出了一只纸袋和一个手提包,不像是工作车上应有的东西,他打开纸袋,掉出一套特大号的女性套装。“嗨!小妹妹,偷穿妈妈的衣服小心被打屁股哦!”
这只该死的臭贼猫!“我不是小妹妹,我已经是个大女人了。”水柳真想这么喊,但她还是敢怒不敢言。惧怕恶势力,她实在太可耻了。
“王子殿下,您是堂堂一国的……”
“嘿!我想到一个好主意了。”他突然大叫着截断她的话。“你这套衣服给我好不好?”
“啊?”变态,一个大男人居然酷爱收集女装,但……也罢!反正领班送的这套衣服,两个水柳都塞得进去,她根本不可能穿,他要就送他吧。“王子殿下喜欢就拿去吧!”
“那就先谢啦!小妹妹,你实在太慷慨了。”他迫不及待拾起衣服冲入浴室,十分钟后,再出来,那原本围在胯下的桌中已然解下,他身穿粉绿色的西装小外套,下着同色系雪纺纱长圆裙,编在脑后的长辫子也解开了,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侧,那一张五官分明、轮廓立体的俊美脸孔,竟夹带了几分女子的抚媚。
“王子殿下,您这是……”水柳看得张大嘴巴。完了,她遇到一个神经王子,他竟然还有女装癖。
“怎么样?我很漂亮吧?”莫纳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展示这套合身的女装,除了裙子和衣袖短了点外,腰、胸全都刚好,感激这小女孩有个高大、壮硕的母亲。
水柳昧着良心点头,非常没有骨气地屈服于威权之下。
“王子殿下,您……您若想玩变装游戏,那我先走了,我……”
“嘿!你怎么可以走?”莫纳一把抓住她的手。“我还得靠你带我出饭店,到处去玩一玩,顺便吃点好东西呢!”原来他打的是易容出游的好主意。
“什么?就我们两个出饭店去玩?”
“对啊!”他笑出一口白牙。“你有没有化妆品?我再打扮打扮会更漂亮,保证没人认得出我来。”他自动去翻另一个手提包,倒出她所有的家当,还真找到了一盒粉饼和一条口红,高高兴兴地就着卧室里的穿衣镜擦将起来。
“王子殿下,您想独自外出,不会是当真的吧?”她胆战心惊地问着,一边缓缓退出门口。别闹了!陪王子微服出游,要是出个什么意外,那是会死人的耶!她现在芳华正盛,可不想跟一个神经病死做堆。
“当然是真的。”他认真地点头,上了淡妆的面容又柔雅了几分。他走过去一手撕开枕头,抓出两团棉花,塞进西装外套里充当女子酥胸,过于高大的身躯虽然阳刚了点,但因为他类似西方人深邃的五官,众所皆知东方人的体型是比较娇小的,这样的异常反而成了一种成功的掩饰。
“呵……呵呵呵……”水柳连声傻笑,脚底抹油,准备跷头。拜托一下好不好?她可还没疯,怎么可能跟个神经病一起瞎胡闹。
莫纳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图,俐落的身形一闪,已然挡在她面前。
“小妹妹,乖乖地别乱跑,等一下大哥哥带你去玩哦!”他硬是牵着她的手拖回卧室,将她按坐在床铺上。“再一会儿就好,你要乖噢,哥哥才会疼你。”
“我不是小妹妹,我都已经二十五岁了,王子殿下,拜托您放了我吧!”她几乎要哭了。
莫纳一直半弯着的腰杆突然“啪”的一声,发出可怕的抗议声。
“你?二十五岁?”看着只及他胸口,一只手就可以拎得起来的水柳,这到底是怎么保养的?“你骗人吧?我看来最多不超过十五,尤其……”他别有深意地瞄一眼她平坦似荷包蛋的胸部,实在是太悲惨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东西不在大,有用最重要。”她愤愤不平地回顶他。喀!王子很了不起吗?这么侮辱人。
“咦?说得好。”莫纳拍手大笑。“现在我相信你确实有二十五岁了。”这个外柔内刚的可爱小姐,他越看她越觉得对味儿。
神经病!水柳一股火气在胸口凝聚,偏偏小老百姓的懦弱又怕头了,硬是没胆骂他。
“没关系,不管你几岁,我一向没有狗眼看人低的坏习惯,说要带你去玩、请你吃东西就一定会实现。”他笑着从床底下拉出一双长筒靴,敲开厚厚的鞋底,赫然出现一叠美钞和一张金融卡。“我早料到这趟台湾之行铁定会落难,瞧,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只差忘了多藏套衣服,谁料得到莫里尼连耍诡计都爱玩那种没品味又下流的主意儿,预测不到的危机,他只有认栽了。
“我没要您请我啊!”她欲哭无泪。
“别客气。”莫纳向来听不懂委婉的拒绝。“咱们出发吧!”他快乐地套上靴子,强拖着她出门。
“不要啊——”她拉住身边每一样可以阻止他外出的东西,因此桌子被拖跑了,椅子翻覆了、连门把都被扯了下来……然后,当屋外炽烈的阳光照射在她脸上,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哀嚎:“老天爷!我没有做坏事啊!您为何要如此惩罚我?”
莫纳王子一溜出饭店,两帮暗自戒备的人马立刻忙翻了。
其中之一是柳追云,自那日莫纳救下他大哥柳晏飞的女朋友朱巧巧后,晏飞就下命令,要他好生保护王子,千万别让他被奸人所害。
另一方面则是刑事大队长白志熙的人,值此敏感时刻,一国王子私下来访,又坚持不透过外交部,说没问题谁相信。
他自愿请膺担任王子来访期间的地下保镖,为的就是查明他来台湾的原因。
只是这王子很不乖,任性妄为、到处给添麻烦也就罢了,连他手下的人都恣意兴风作浪,尤其是那位侍卫总长莫里尼,一脸狗眼看人低的嚣张、狂霸样,真真教人有气难平。
“队长,这……”一名便衣为难地指着私自改装出外的莫纳王子和水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跟上去啊!还能怎么样?这些没脑筋、讨人厌的王公贵族!”白志熙轻啐一口,浓黑的剑眉下配着一张敦厚、方正的面孔,魁梧的身形像半截铁塔般挺立,隐隐飘射出比猛虎更加强烈的气势。
“可是……王子殿下扮成女人,私自外出,身旁又跟了一个陌生女子,那女孩的身份尚未经证实,这样子真的没关系吗?”
“有没有看过正德皇帝游江南?”白志熙轻蔑地瞧着眼前行迹诡异的男女。“哪个皇帝、太子不风流?这些家伙出游身旁若不跟着几个伴游女郎那才叫奇怪,现在这种情形反而正常。”
“可是……”手下的便衣还想说些什么。
白志熙挥手打断他。“别可是了,再蘑菇下去、人都要跑了,快跟吧!”他招呼着三名手下,紧随着莫纳王子的身后追去。
“回去一定会被署长骂死的。”一名便衣沮丧地咕哝着。
“放心吧!有事我会扛的。”白志熙毫不在乎地撇撇嘴角。
“谢谢老大!”众人等的也就是他这句话了。
白志熙虽然年轻,又只挂了个刑事大队长的职衔,但不知道为什么,连警政署长都买他的帐,没有人清楚他真正的来历,他人警队也不过三年,可是那强硬的手法、敏锐的思考、独树一格的办案方式……在在造成了他个人的特殊魅力,短短三年间,经他的手而破的悬案有上千件,他俨然已成了现今警界的传说了——一个活生生的犯罪克星。
踏出饭店的莫纳王子,好比离水的鱼重回大海,悠游自在得好不快活。
相较起来被硬拖出来的水柳则显得可怜多了,她苍白着小脸、两颗圆滚滚的可爱大眼珠蒙着一层水雾,如花般的唇瓣因为耽忧与害怕而失了颜色。
“王子殿下,我们回去好不好?”她第三十八次恳求他。
“不好。”他永远只有这一百零一个答案。
“王子殿下……”
“我们现在是微服出游,我又男扮女装,所以你不能叫我‘王子殿下’。”莫纳故意板起脸警告她。
水柳不自觉地吞了口唾沫,这白痴王子凶起来的样子还真是挺吓唬人的。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你姓什么?名啥儿?”
“我……我叫季水柳,四季的‘季’,伊人在水一方的‘水’,杨柳的‘柳’。”
“季水柳,名字挺好听的。”他凶不到一分钟,转眼又笑了。端地是翻脸比翻书还快。“那我干脆叫季水杨好了,暂时是你姐姐,你直接叫大姐吧!”
“大……大姐!”
“乖小妹。”他笑着揉弄她一头及肩秀发。“咱们现在赶快去找家银行把这些美钞换开,然后去餐厅好好地大吃一顿。”
“可是……”
“别婆婆妈妈了,快走快走,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几乎快饿死了。”他一双灵活的金棕色眼珠滴滑滑地转着,顾盼之间找到对街的银行,急匆匆拖她进去,将一整叠上万块的美钞全交到她手上。“赶快去换台币,换完我请你吃饭。”
“我……”
“快点啦!”他推她上柜台。
水柳含在眼眶上的水滴子真的要掉下来了,她不想的,不想出来、不想换钱、不想去吃饭、不想跟王子去玩……但,在莫纳半威胁、半诱哄的强势压迫下,她半点反抗动作也不敢出,乖乖地将美钞递上柜台,填表、缴手续费……呜呜呜!为什么她如此可耻,见威武立即屈?
“哇!有钱了、有钱了。”望着从柜台里换出来的大叠台币,莫纳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旁了。一把将所有的钱扫进衣袋里,也不管旁人对他女装男声投以惊愕的眼光,只顾拖着水柳往外跑,在他眼里,这堆绿色的钞票等于一桌美味的食物,他等不及将它们全吞下肚了。
“殿下——”水柳被拖得险些跌倒。“您别跑得那么快嘛!我……我带你去吃东西就是了。”为了不更加丢脸,她只得认命。
“你愿意带路了?”他猛地停下脚步,身后的水柳煞车不及,一股脑儿撞进他坚实的后背里,险些将原本就有些扁的小鼻子给撞没了。
“对啦!”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神经病。光那片铁背就比常人硬上十分。呜!她可怜的鼻子,好痛。
“那实在太好了,我正烦恼着要到哪儿去吃饭,就麻烦小妹带路吧!”
“哦……好好……”结结巴巴的语句里,鼻音浓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