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
“简直太无耻了!”
谢家人听完了谢奇烽的话纷纷咬牙切齿,姚瑞拉的激动本性再度爆发,“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没良心的儿子?要是生了这种儿子还不如断子绝孙呢!”
“就是就是。小仨啊,你皮归皮,要是跟那个董克成似的,别怪妈以后不认你。”
“不但你亲妈不认,我都不认你。”
谢小仨举手抗议:“瑞拉,你本来就不是我妈好不好?”
“不是你妈也可以不认你。”
很难得的,前任谢夫人和现任谢夫人口径一致,连她们自己都不太习惯。
比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感慨,谢传云和阮流苏一致认为,先想办法替阿哭保住那本集录比较合适,“那本集录如果落到董克成手里,可是叛国叛人类的滔天大罪。”
谢奇烽也正是为这事犯愁呢!“我了解过了,董克成不是危言耸听,的确有几家国际大的制药公司有意向拍下这本集录,以我们的实力估计很难与之竞争。”
“为什么要竞争?”一直歪在沙发里看财经新闻的谢老爷子忽然不紧不慢地开口,“有些东西啊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想求也求不来。”
什么意思?
“老头子,你又在玩什么玄机了?”谢家老二向来喜欢直白,讨厌弯弯绕,那会让他本就绷紧的神经更加脆弱。
谢家老爷指指自己悬挂在客厅正堂之上气势如虹的……遗书,不愠不火地念叨着:“遗嘱这玩意就是该在生前立好,省得自己死后还给别人添麻烦。”
“我说谢上智老先生,我们现在在讨论的是杨柳乘留给阿哭的集录,不是您的遗嘱。”不要跑题啊!
谢家老爷小眼一瞟恢复精明,“这个遗书方面的问题还是那一年杨柳乘先生提醒我,我才有所领悟的。”
杨柳乘?谢奇烽来了劲头,“我说老爷子,您哪一年还见过杨柳乘大夫?”
“就是他去山里隐居的那一年。”谢家老爷继续不紧不慢,“我记得那一年他忽然跑来向我借钱,当时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之前带老大去他那里看病,为了表示我的感谢我曾经向他许诺,如果之后他有什么麻烦尽可以来找我,没想到他真的来了。他的麻烦是……钱,很多钱。他说出口的时候很为难,可我谢上智最不缺的就是钱,我一口便答应了他。他说他没有能力还我这么多的钱,但他可以把一件东西放在我这里做抵押。”
“什么东西?”
一屋子人全都好奇死了。
谢老爷从怀里慢吞吞地掏出一个信封,在环视了家人一圈之后,最终将那个信封交给了老大。
“去把阿哭带回来,没有她的草药茶,这两天我的血压又高上去了。”
阿哭到底还是受了谢奇烽的恩惠,他替她赔偿了那些吃了半边莲中毒的客人,她被人从拘留所里轰了出来。
其实如果让她选择,她宁可选择待在拘留所也不受他的恩惠。
“我会还给你的。”她指的是那些赔偿费,“不过可能会蛮久的,茶水铺开不下去了,那么多钱我一时半会没办法全还你。”
他很想说不用还了,可他知道她心里是不会接受的——他算是彻底把山妞给得罪喽!
接下来这件事恐怕她就更没办法接受了,“阿哭,杨柳乘大夫留给你的那本集录……”
“谢奇烽,你这是什么意思?”董克成忽然冲出来,在拘留所门口拦住了他们,“今天拍卖行通知我,老头子的集录不能进行拍卖,说是你发了法律文件给他们。我倒想知道,谢家是不是真有本事一手遮天?”
阿哭才从拘留所里出来,对外头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勾当根本没搞明白,“董先生,你要拿我大夫阿爹的集录去卖?你怎么可以……”
“他是你大夫阿爹的亲儿子,虽然连畜生都不如,可血缘上却是亲的。”谢奇烽讽刺他,乃至挖苦他。
现在董克成没工夫跟他计较这些,他只想知道,“你凭什么阻止我拍卖?”
“因为我……准确说是我父亲才是《杨柳乘集录》的法定拥有者。”没必要再吊他胃口,谢奇烽尽其所能地打击他。
“什么?”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那本集录怎么可能落到不相干的谢上智手里?
谢奇烽乐意为其解密——
“还记得当年你打算将那本集录卖给韩国一家公司吗?杨柳乘大夫知道你的用心后断然拒绝,因为要替你赔偿一大笔的违约金,你父亲实在没办法就求助了我们家老爷子。老爷子二话没说就拿了钱给他,杨柳乘大夫认为自己一生都没办法还那么大笔金额,所以就将这本集录的专利权卖给了老爷子。
“当时老爷子也没当回事,只当是自己帮了个朋友。他也没想到,阴错阳差,杨大夫的养女来了我们家,还深受老爷子的喜欢。他更没想到,关键时刻他无意拥有的专利转让法律文件竟然能帮阿哭一把。怪就怪你太没人性了,自始至终都不曾为你父亲考虑过。”
太多的信息冲击着董克成的每一根神经,他只是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谢奇烽可没有心情安慰他,直截了当地同他说白了:“相关法律文件如果你需要我会让律师送到你府上,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瓜葛了。”
就这样结束了?董克成不相信,他全盘计划的一切竟然就这样结束了。到了到了,他和阿哭,一个亲生儿子,一个养大的女儿,两个人都没得到老头子毕生心血的结晶,竟让外人轻易拿去了。
“是你对不对?”董克成直指阿哭,“是你串通他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对不对?”
从他们的对话中,阿哭多少听明白了一点,原来好心的董先生不像她想象的那般好心,就像她以为会娶她的谢老大也不像她想的那样因为爱才跟她上床。
城里的一切都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我没有夺走你的任何东西,你还是大夫阿爹的儿子。”
忽然之间觉得好累啊,阿哭什么也不想再计较,独自一人走出去,漫无目的地走下去,她再也不想回头。
第8章(1)
阿哭表现得很理智。
她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跟着谢奇烽回了谢家,向大家问了好道了扰祝了平安。之后,她一个人钻回房间,安安静静。
门外趴着一排谢家人,一个个地拿好奇当优点,全都想知道她窝在房里做什么呢?唯独谢奇烽双手插在口袋里,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她会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很快她就能振作起来。”
“你太不了解女人了,根据我多年纵横情场的经验来看,这回的事绝对只大不小。”谢家老二又在老大面前卖弄起他的女人学来,“如果你让女人在背叛和欺骗中必须选择其一,大多数的女人会选择背叛,因为与她们最无法忍受的背叛相比较,欺骗更加十恶不赦。而你、董克成,你们这两个男人都欺骗了她。一个在感情和事业上受了双重欺骗的女人是绝不可能短时间内痊愈的。”
听老二说得头头是道,谢奇烽更加没主意了,“照你这么说,难道阿哭还会做出点什么……什么来?”他拿手比划了一个割腕的姿势。
老二揪着眉头还撇嘴,“难保不会啊!”
谢奇烽顿时慌了神,冲到门边拨开所有人,自己对着门使劲地又捶又喊:“阿哭,阿哭你可别想不开啊——”
“想不开什么?”
她的声音自他的身后响起,凉飕飕地拂过他的颈项,谢奇烽尴尬地别过脸干笑,“没、没什么,你、你不是在房里嘛!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去厨房帮忙准备晚餐了,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做晚饭,当然要用心点。”
她说得平静,谢奇烽听了却再也无法平静下去,“什么最后一次?这就是你的家,你还想去哪里?”
“回我的家,我真正的家,在茨中。”
谢奇烽被她的话哽在当口,谢家人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阿哭,你住得好好的走什么啊?”
“就是就是,阿哭你要是走了,谁陪我打游戏?”
“阿哭啊,我的高血压还指着你调理呢!”
到底是谢老二和阮流苏冷静,这个拉两个,那个拖两个,把空间留给问题的两个当事人自己去解决。
“你在城里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一切都已经适应了,干吗还回去呢?”他挑选一个还算保险的话题开场。
在他看来一切就只是如此而已?
“我来城里一开始就是为了见识一下抽水马桶和比县城更高级的大都市里的生活,我只想证明给别人看我不是一个永远只会埋在土里的山妞。我留在城里是因为我以为我找到了自己的缘分,我会在这里结婚。”
谢奇烽对“结婚”二字有一种打从心底钻出来的恐惧,“那只是你一时的迷恋,很快你就会发现其实花花世界,除了我,多的是其他东西吸引人。”
“你以为?”她扬了扬眉,努力抑制自己的不快。
“是啊,你以前喜欢那个男导游,也迷得不行,可是被人家拒绝后,很快不就将注意力转向我了嘛!”他的口气听上去理所应当,“我觉得你只是因为孤单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感激我对你的帮助所以对我产生了你以为的感情。等你冷静下来就会发现其实对我没什么的,我不适合你,真的。我习惯漂泊,无法安定在一个地方住下来,我这样的男人不适合恋爱,更不适合结婚啦!”
“你以为我随便跟谁都可以是吗?你觉得我很快就能爱上其他人是吗?”她火了,这一次她真的火了。
他还懒洋洋地想劝慰她:“有些事在说的时候是想不到最后的结局,就像我母亲当年嫁给我父亲的时候也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受不了成天窝在家中的日子,愤而离家出走。”
阿哭盯着他,紧紧地盯着他,久久不说话。
被她打量得实在扛不下去了,谢奇烽不适应地挠挠头,“你……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我忽然发现,你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洋葱男。”
“什么意思?”洋葱他知道,洋葱头他也听说过,洋葱男是什么东西?这山妞怎么比他这城里人更时髦?
“洋葱是什么?每剥一层都让人流泪,跟你相处总是轻易便让我感动,你让我忍不住接近你,剥下你这一层层的外衣,真的深入才发现——那么让人痛哭流涕的洋葱却没有心。你就是洋葱男,你没有心,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被我打动,更不可能爱上我。那我还费那么大的劲做什么?”
不费劲了,阿哭再也不费劲了。第二天清晨,在谢家人还睡得迷糊的时候,她已经背着她那又高又大的背篓,趿着双拖鞋,走上了去机场的班车。
这一次,飞机升空的时候她没有再犯耳背。因为她在哭,大声地哭,努力地吞咽着鼻涕口水,却吞不下那一筐筐的眼泪。
那天谢家的早餐桌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谢老爷的面前摆着降血压的菜粥,阮青萍和姚瑞拉的手边分别放着滋阴、疏郁的草药茶,谢老二喝的是缓解压力的药粥,阮流苏喝的是针对女人病的汤,谢小仨面前照旧是一碗附含各种维生素的粥,唯独谢家大公子的手边放着一本书,上书——杨柳乘集录。
她丢下了大夫阿爹的毕生心血,因为那本就属于谢家人。她终于明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怎么争取也不会改变。所以,她放弃了。
穿着草鞋,露着她的脚丫子离开了流光异彩的大都市,回到了属于她的山里,属于她的茨中。
那双红色高跟鞋她带走了,送给她的礼物就属于她,他们山里人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她带走了。虽然明知道在茨中那种地方她一辈子也穿不到那双红色高跟鞋,可她还是带走了,好歹算个念想儿吧!
她留下来的念想更多,谢奇烽环视周遭,几乎每一件东西上面都留着她的影子。她光着脚在这里跳过舞,她总是穿梭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她时不时地会从楼梯上向下望着他,还有她房门总是忘了关……
她到底走了没有?很多时候谢奇烽总觉得阿哭没走,她就在这个家的某一个角落。也许,他穿过走廊就能看到她;也许,她就在花园里摘那些他们看来不过是杂草的玩意;也许,她正在准备傈僳族的美食,今晚开饭的时候又多了一个惊喜;也许……也许只是他自己忘不掉她吧!
他坐在窗台上望着空荡荡的花园发呆,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装不进去,什么也想不起来。不该啊,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啊!”发出感叹的是这个钟点根本不应该睡醒的谢家老二,“以老大你的性情,没有重大责任背上身,你肯定早就飞到哪个犄角旮旯,人类文明尚未触及的地方去了。怎么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