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龙井蛙- 第72部分

待到鱼人察觉火山停止冒烟，下到洞底时，这才发现，白蛋已经成了炽热的红蛋，周围热浪袭人，空气扭转，令人近身不得。此状态持续了三天，三天之后，渐是冷却的蛋壳发出“咔嚓”声响，一道裂缝由头至尾贯穿。



法师全身颤抖起来，他用同样颤抖而激动的声间向族人宣告：“新的圣兽就要产生了，它神力通天，定能翻江倒海！”这是鱼人千万年岁月中对预言的补足景象！根据来自远古的传说，与最后的先知为伴的上代圣兽，即森娜哥特的父亲，就是拥有如此能力的真龙！



“咔嚓”声不断，一道道裂纹相续出现，蛋壳再也无法支撑，瞬间崩溃！火山坑里彻底安静下来，掉落满地鱼眼。



这蛋中出现的哪是什么真龙？！



是人类！



黑发，黄肤，白色古朴长袍加身的人类小孩。



一时间，既定的预言，清晰的命运，变得迷离。



雯帝躺在靠海的石洞中，海风携着浪涛拍岸声灌了进来，他双眼紧闭，两眉齐皱，晶莹汗珠一粒接着一粒从鼻尖，额头挤出。



他在做梦，零乱的梦



梦从刺透腹间的毒箭开始，在湍流嘈杂声中沿续，眼耳鼻舌任何能够灌入海水的部位都无法幸免它苦涩的浇注。这是一场仿佛永不苏醒的恶梦，它的挤压令人窒息，而唤醒者的手仅抓住饱受拉扯的腰带，猛摇不醒，直至断裂！



惊骇的眼珠、痛苦的眼珠、不舍的、诀别的、自责的从站在金色海胆里的老头儿脸上飞出，在深冷阴黑的海水中，围着雯帝旋转，最后所有眼球倒映出相同景象——满是利齿的长嘴。



被尖舌包卷，让唾液浸透，在滑腻的喉道坠落身上衣物化为白烟，刺鼻酸臭使他晕厥



梦是属于他的，却掺杂别人的桥段：



一身白衣，腰挎两面粗制皮鼓，草原斜阳落，天边染红霞，一地长影孤傲如剑，那人走着，留下旷野回荡的歌声：



“这一条寂寞的路，我正在步步行走，它的起点应在哪里，它会在哪里结束”



这是兽皮卷轴曾响起的旋律。却又不同，白色的背影在自问自答！



“它的起点应在哪里？”



“你渐行渐远！”



“它会在哪里结束？”



“在坎坷的路上！”



雯帝远远跟着背影，投入那天际的红霞之中，见无数字符扑面而来，他只觉分外熟悉，张口欲念却不知该如何发音；再看那些鸟兽虫鱼，个个吞火吐烟，嬉戏翻腾岩浆之中。



“这梦越做越离奇了！”



雯帝如是想，努力地撑开自己眼皮，平时轻巧至极的动作，这刻好似力鼎万均一般，用尽全身气力，亦无建树。若不是额头突然传来的冰凉，他还不知如何是好。



“唔唔”



雯帝寻声望去，视线中是一张冰冷少女的脸以及占据少女粉嫩脸颊的深蓝花纹，花纹好似摊开的八脚章鱼，丑陋非常，雯帝不愿久视，移开目光，这才惊觉，眼前女子不是人类！又哪有人类双耳是蓝色鱼鳍，手肘小腿会长满坚硬甲壳的？还有少女握着滴水毛皮的手，五指带蹼，指尖如爪。



“是你刚才在为我擦汗吗？”雯帝表现得很淡定，心头却紧崩着，完全未知的种族啊，是否有着不与陌生人说话的习俗？



少女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盯着雯帝，不带一丝感情，渗得他发慌。



“嗨！难道与我说话是不被允许的吗？如果是你就点点头，不是就摇头。”



少女还是盯着雯帝，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这难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帝计穷，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此时，夹着古怪“咕噜”声的苍老问候在他身后响起，“你好，人类少年，很高兴看到你醒来。”



他转身，就见洞口站着一只长有纤细四肢的扁头鱼，鱼的眼皮下垂，用一根雕刻精美的骨头穿在脖前。正是鱼人法师，法师继续开口，露出满嘴细密尖牙，“我是伽尔，拜瑞鱼人智者，也是现任族长，你身旁的少女是我们的‘准先知’安琪，她不会说话，也没有感情，很多时候你能将她当作木头对待。”名为伽尔的鱼人说到此句，眼中闪过痛苦的光茫，虽是短暂，却也让雯帝扑捉到了。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就像我一样！但无论你将问起什么，我都会用这是命远作答。”



“命运？！”雯帝笑了，可他高估自己身体状况，扯开嘴，腹部传来的疼痛就让他的发音成了哼哼声。难道要出现什么预言啊，大恶魔的？想至此，不禁痛骂一句：“太TMD扯蛋了。”



伽尔大惊道：“噫，你怎么知道，是我们把你的蛋抢过来的。”



“”雯帝虎躯一震，手摸档下，还好，还在。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你，怎么可能会是人类呢？这不应该啊！”



雯帝实在无法将眼前木杖砸脑的鱼人与智者二字相联，称呼其为精神病！傻冒！还差不多。一人在那自虐还带劲呢，如果加点RAP，他不更得瑟？



“不管怎样，预言的前两段都在你身上实现了，你就是我们的希望！”



“预，预言！”雯帝似乎看到天空中两大盆狗血直直向他头顶淋下。



“这得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雯帝大叫打住，只道世态无常，前人怎断后人事。



鱼人法师皱动眉头，挂在眼皮下的白骨上下抖动，自顾自地描述开来：万年前的鱼人是如何自由生活的而在那件事后，又是如何的被奴役的庞大种群是怎样渐渐人丁稀落的，啪啦他又是如何挣抢白色的蛋的啪啦、咕噜



“你以为我相信预言吗？对！在你出现在蛋里的前一秒，我还深信着它。可现在我不信了。”



鱼人法师结束了发言。



大量信息冲击令雯帝呆住，原来梦中场景是真实发生过的，他看着自己身上说不出材质的白袍，心头浮现那位如剑般孤寂背影，过了许久，才抬头说道，“既然不信了，为何要跟我谈命运？”



“不是跟你谈命运，只是要统一你的口径！”



雯帝疑惑了，何解？



“是这个预言支持我的种族坚持到今天，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雯帝不懂，但他听出鱼人语气的沉痛，所以点头了。有些情感光用听是不够的，他需要去走走，亲眼看看！



一零一、绝望



更新时间2010…11…2814：34：16字数：3365



雯帝虽说要亲自走走看看，可真到出洞，己是一周之后的事了，而且柱着拐杖！



足见此次死里逃生，付出代价的惨重。



体内奔流不息的真气消失了，每想静坐行功，脑袋皆会刺痛不已。鱼人的诊断结果显示，在他腹部正有一股不知明能量，抑制某种异物的扩散！



是毒！



以失去力量为代价，才堪堪抑制扩散的毒。



雯帝想起这点，心头庆幸之余，更多的是对暗算者的恨意，如果让他逮到，定要



可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



他把虚弱的自己倚在拐仗上驻立，看着晴朗天空下无际的大海，白色浪花一波接着一波涌上金黄沙滩，推倒了笨拙的小海龟，令它背壳贴地，翻身不得。雯帝不由心想：“真是个身不由己的家伙啊！像我一样，不知道自己漂泊到了异界的哪个角落。一离开了水，连个翻身都做不到了。”



骤然失去力量，成为普通人。心头的落差，让雯帝只觉身边世界是不真实的，就像十几年前，突然降生在这个世界一样。



他不禁暗叹：“我果然是个庸人啊，有如炒股，喜涨不喜跌。”



这时一个长有四肢的巨大蓝蝌蚪冲向了小海龟，雯帝大惊，开口叫道：“口下留情啊！”



蓝蝌蚪奇怪的看着他，嘴里“咕噜咕噜”说着，伸手将小海龟翻了过来。



“这孩子是在问，你就是蛋里生出来的人类吗？”充当翻译的鱼人法师说道。



“孩子？这就是拜瑞鱼人的幼生形态啊。”



雯帝伸手摸向跑来跟前的小鱼人，见他没有半点怕生，反是侧着头打量自己，不由开口问道：“小家伙真的没有性别吗？”说话间还特意将目光向其身下瞄去，不料小鱼人反应敏感，细尾向前翻卷，遮住了窥伺的目光。



“哈哈”鱼人法师看得有趣，不由笑着对雯帝说：“看样子，她是要进化成为小美人的，如果你看上了，可得负责哦。”



雯帝脸抽了抽，立即把头放平，目不叙视的盯着天边白云。鱼人美人他可是见过的，放大版黄腊丁鱼加上人的四肢和傲人双峰。他不敢想象，一个鱼头对自己娇羞一笑会是何种胃肠翻滚，上吐下泻的威力。



“怎么，看不上我们拜瑞鱼人的美人儿吗？要知道”



“要知道，这周围海域每天上门求亲的都不下数百呢。”雯帝不耐烦的接过话头，“老大，我是人类啊！再说，拜瑞鱼人这么美，为什么不让小鱼人全进化成女的呢，这样可就联婚很大一片海域啦，也不必龟缩在此岛了。”



拜瑞鱼人的生长发育很是奇特！



首先是性别上，幼生形态是长出四肢的直立蝌蚪，无性别，然后成长过程中，渐渐分化男女。



再是职业，成为男性时，他们的职业也会被限定在战士、智者、生产者三种。战士天生四肢矫健，善用长兵；而智者有控水之能，如果能操控闪电，便可作为族长的继承人；生产者自然是无战斗专长的村民。如果成为女性，她便有先知、听潮者、生育者三种职业，先知能够沟通海兽、预测海兽；而听潮者能在海水涨落时，听取鱼讯；生育者则是鱼人中的美人儿。



“我们拜瑞鱼人进化由不得自己选择。不然，我怎会让自己的女儿进化成那样。”



鱼人法师的女儿，就是雯帝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少女，不能说话，没有感情存在的“准先知”。而造成这一现象的祸首，正是少女脸上丑陋的花纹，那是娜迦之祖，夏瓦斯琪的永恒诅咒——“禁闭之锁”。诅咒将拜瑞鱼人先知的意识，封入花纹中，使她成为活死人。



雯帝感到鱼人法师传达而来的悲伤，可他又一次选择冷淡以对，与拜瑞鱼人这个种族相处的时间太短，而且相距甚远的样貌，都难以令他生出亲近之感。



一言蔽之，非我族类。



法师似乎感受到人类身上传来的疏远和冰冷，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两人继续沿着海岸散步，很快来到红树林边，一阵争吵声不请自来。



“菲希，你别傻了，那预言只是骗人的，我们不会有自由的一天，跟我走吧，远远的逃开这里，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被人奴役。”



“科德，那是真的啊，你不是亲眼看到的吗？圣兽产子、大地流红！我们祖先都能等上一万年，也不差我们两人短短的几十年啊！”



“咳咳”鱼人法师打断了这场争论，一男一女从红树林中走了出来。



“族长大人，刚才科德只是跟我开玩笑的，请不要当真。”胸有巨物的女鱼人匍匐在地，很是惶恐。



“当然，我们最英勇的战士是不屑于充当逃兵的。来，雯帝，我为你隆重介绍。”法师用他的大头木杖指着壮硕鱼人说道：“战士科德，是他将你一直护送到这个岛上的。”



雯帝迎向科德的目光，灿烂笑着道：“这出戏可真够假的。”



鱼人皆是一呆。



“你们真是要逃跑，又哪会在如此明显的地方，大声说话。更何况放着自己母语不用，偏用蹩脚的大陆通用语。”



雯帝平淡的目光扫过在场鱼人，可惜无法从他们千篇一律的脸上看出半点表情来，最后只好作罢，锁死法师的双眼。



“我说过了，如果有能力帮助你们，定不会推迟，何必要耍这些手段，让人心烦呢。”



科德当际大怒，蹿身上前，扯着雯帝衣领将他提起，“对，我们是在演戏，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科德~~”菲希慌了，她知道自己的爱人从救回这个人类后，就变了，他开始置疑预言，开始置疑拜瑞鱼人万年来的生活方式。这是反叛，是会被剁去四肢，流放大海的叛逆之罪啊！



暴怒的鱼人己经完全不在意了，三米多高的他，提着仅有自己身高一半的雯帝摇晃，“从你出现，我的兄弟就一个个在毒液中死去。跟你一路而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死亡啊，看到那片枯败的树林了吗？那是幽灵干的，是随你而来的幽灵干的，就在你刚才用施舍的语气说话时，我在想，如果将你交给骷髅多好，我们还能幻想着一天，翻江倒海的圣龙前来拯救。”



“这就是命运！”雯帝憋红了脸颊，挤出此句话。



“我们是不需要一个人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