倍。在死尸船中所见的飞鱼帮帮众都已毙命,而此刻一干铁叉会会众却是一个个在自己眼前
死去,不知是中邪着魔,还是被恶鬼所迷。
他想起那些人说自己毒掌厉害,提起手掌来看时,只见双掌之中都有一团殷红如血的红
云,红云之旁又有无数青蓝色的条纹,颜色鲜艳之极。在和张三李四结拜之前,双掌掌心中
已有红斑和蓝点,但其时甚为细小,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已变成这般模样。再看了一阵,忍不
住感到恶心,只觉得两只手掌心变得如同毒蛇之腹、蜈蚣之背,鼻中又隐隐闻到一些似香非
香、又带腥臭的浓冽气息。
他转头去看张三、李四时,只见二人神色平和,头顶白气俞浓,张三的肩头上兀自钉着
那柄铁叉。他想:“得给大哥拔出铁叉。”抓住叉柄轻轻一拔,铁叉应手而起,一股鲜血从
张三肩头创口中喷出。石破天忙即按住,撕下一角衣襟,替他裹住了创口。
只听得张三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你……听……我……说……照……我……的……
话……做……”一个字一个字说来,声音既低,语调又缓慢。他所中之毒本与李四不相上
下,但肩头创口中放了许多血出来,令他所受毒质的侵袭为之一缓。
石破天忙点头道:“是,是,请大哥吩咐。”张三说:“你……左……手……按……
我……背……心……灵……台……穴……”接着吸一口气,说一句话,费了好半天功夫,才
教会石破天如何运用内力,助他催逼出体内所中的毒药,待得说完,已然满头大汗,脸色更
是红得犹似要滴出血来。石破天不敢怠慢,当即依他嘱咐,解开他的上衣,左手按住他灵台
穴,右手按住他膻中穴,左手以内息送入,右手运气外吸,果然过不多时,便有一股炙热之
气,细如游丝,从右掌心中钻了进去。
正自一掌送气、一掌吸气的全力运用之际,忽听得脚步声响,十余人奔了进来,手中都
持铁叉。这些人奉命在外把守,过了良久,不听得有何声息,当下进来探视,万料不到同伙
首领和兄弟尽数尸横就地,惊骇之下,却见石破天和张三、李四坐在地上,显然也是受了重
伤,各人发一声喊,挺叉向三人刺来。石破天正待起身抵御,不料这十余人奔到离他身前丈
余之处,突然身子摇幌,一个个软瘫下来,一声不出,就此死去。
石破天吓得一颗心几乎要从胸中跳将出来,颤声道:“大……大哥,这屋里有恶鬼。咱
们还是快走……”张三摇了摇头,这时他休内毒质已去了一小半,腹痛已不如先前剧烈,说
道:“你就……用这法子……给……给二哥……也……这么……搞搞……”
石破天道:“是,是。”依着张三所授之法,替李四吸毒,这时进入他手掌的却是一丝
丝的凉气了。约莫过了一顿饭时分,李四体内毒质减轻,要他再替张三吸毒。
如此周而复始,石破天替每人都吸了三次。二人体内虽然余毒未净,但已全然无碍。他
二人本就要以这些毒药助长本身功力,只须慢慢加以融炼便是。
两人环顾四周的死尸,想起适才情景之险,忍不住心有余悸,心想石破天适才为二人解
毒,手掌中又吸了不少毒质进去,只怕有碍,须得设法为他解毒,却见他脸上虽大有惧色,
但举止如常,全无中毒之象,均想这小子不知服食过什么灵芝仙草,这般厉害的剧毒竟也奈
何他不得,既为他庆幸,又暗暗感激。他二人自然知道,铁叉会会众所以遇到他的掌风立即
毙命,是因他体内的剧毒散发出来之故,到得后来,厅内氤氤氲氲,毒雾弥漫,吸入口鼻,
便即致命。但此事不易解释,他既不问,也就不提。
张三道:“二弟、三弟,咱们走吧!”当先走了出去,李四和石破天跟随在后。
三人走出地道,只见外面空地上站着数十人,手持铁叉,正在探头探脑的张望。
众人见三人出来,发一声喊,都围了上来。有人喝问:“总舵主呢?怎么还不出来?”
张三笑道:“总舵主在里面!”当先那人又问:“怎么你们先出来了?”
张三笑道:“这可连我也不明白了,你们自己进去瞧瞧吧。”双手探出,一手抓住一人
胸口便向地道中掷了进去。余人大声惊呼,纷挺铁叉向他刺去。张三不闪不避,双手一探,
便抓住两人,向后掷去。
石破天站在一旁,但见张三随手抓出,手到擒来,不论对方如何抵御躲闪,总是难以逃
脱他的一抓一掷。他越看越是惊讶,心想原来大哥武功如此了得,以往所见到的高手,实没
一个比他得上。
李四双手负在背后,并不上前相助。张三掷出十余人后,兜向各人背后,专抓离得最远
之人,逐步将众人逼到地道口前。有人大叫:“逃啊!”抢先向地道中奔入,余人也都跟了
进去。石破天叫道:“里面危险,别进去!”却又有谁来听他的话?
他心下充满了无数疑团:何以铁叉会会众一个个突然倒毙?大哥、二哥何以突然中毒肚
痛?大哥又为什么将这许多人赶入地道?一时也不知该先问那一件事,只叫了声:“大哥,
二哥!”便听张三道:“咦!那边是谁来了?”
石破天回头一看,不见人影,问道:“什么人来了?”却不听得张三回答,再回过头来
时,不由得吃了一惊,张三、李四二人已然不见,便如隐身遁去一般。石破天惊叫:“大
哥,二哥!你们到那里去了?”连叫几声,竟无一人答应。
他六神无主,忙到四下房舍中去找寻。渔村中都是土屋茅舍,他连闯了七八家人家,都
是一个人影也无。
其时红日初升,遍地都是阳光,一个大村庄之中,空荡荡地只剩下他一人。
他想起地道中、大厅上各人惨死的情状,不由得打个寒噤,大叫一声,发足便奔。直奔
出十余里地,这才放缓脚步,再提起手掌看时,掌心的红云蓝纹已隐没了一小半,不似初见
时的恶心,心下稍慰。他自不知手掌不使内力,剧毒顺着经脉逐渐回归体内。祠后每日行功
练气,剧毒便缓缓消减,功力也随之而增,直至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毒性才尽数化去。
他信步而行,走了半天,又到了长江边上,当下沿着江边大路,向下游行去。
中午时分在一处小镇上买些面条吃了,又向东行。他无牵无挂,任意漫游,走到傍晚,
前面树林中露出一角黄墙,行到近处,见是一所寺观,屋宇宏伟,门前铺着一条宽阔平正的
青石板路,山门中走出两个身负长剑的黄冠道人来。
两名道人见到石破天,便即快步走近。一名中年道人问道:“干什么的?”他见石破天
衣衫污秽,年纪既轻,笨头笨脑的东张西望,言语中便不客气。
石破天也不以为忤,笑道:“我随便走走,不干什么。这是和尚庙吗?我有银子,跟你
们买些什么吃的,行不行?”那道人怒道:“混小子胡说八道,你瞧我是不是和尚?我们又
不是开饭店的,卖什么吃的给你?快走,快走!再到上清观来胡闹,小心打断了你的腿。”
另一个年轻道人手按剑柄,脸上恶狠狠地,更作出便要拔剑杀人的模样。
石破天道:“我肚子饿了,问你们买些吃的,又不是来打架。好端端地,我又何必再打
死你们?”说着便转身走开。那年轻道人怒道:“你说什么?”拔步赶上前来。
石破天这话实是出于真心,他在铁叉会大厅上手一扬便杀一人,心下老大后悔,实不愿
再跟人动手,见那年轻道人要上来打架,生怕莫名其妙的又杀了他,当即发足便奔,逃入树
林。只听得两个道人哈哈大笑,那中年道人道:“是个浑小子,只一吓,挟了尾巴就逃。”
他见两个道士不再追来,眼见天色已晚,想找些野果之类充饥,林中却都是些松树、杉
树、柏树之属,不生野果。他奔上一个小山坡,四下了望,只见那道士庙依山而建,前后左
右工共数十间屋宇,后进屋子的烟窗中不断升起白烟,显然是在煮菜烧饭。除了这座道士庙
外,极目四望,左近更无其他屋舍。
他见到炊烟,肚中更是咕咕乱响,心想:“这些道人好凶,一开口便要打架,我且到后
边瞧瞧,若有什么吃的,拿了便走。只须放下银子,便不是小贼。”当即从林中绕到道观之
后,看准了炊烟的所在,挨墙而行,见一扇后门半开半掩,闪身便走了进去。
这时天色已然全黑,进去是个天井,但听得人声嘈杂,锅铲在伯锅中敲得当当直响,菜
肴在熟油中发出吱吱声音,阵阵香气飘到天井之中,正是厨房的所在。石破天咽了口唾沫,
当下从走廊悄悄掩到厨房门口,躲在一条黑沉沉的甬道之中,寻思:“且看这些饭菜煮好了
送到那里去?倘若饭堂中一时无人,我买了一碗肉便走,就不会打架杀人了。”
果然过不多时,便有三人从厨房中出来。三个都是小道士,当先一人提着一盏灯笼,后
面两人各端一只托盘,盘中热香四溢,显是放满了美肴。古破天大咽馋涎,放轻脚步,悄悄
跟在后面。三名小道士穿过甬道,又经过一处走廊,来到一座厅堂之中,在桌上放下菜肴,
两名小道士转身走出,余下一人留下来端整坐椅,摆齐杯筷,一共设了三席。
石破天躲在长窗之外,探眼向厅堂中目不转睛的凝望。好容易等到这小道士转到后堂,
他快步抢进堂中,抓起碗中一块红烧牛肉便往口中塞去,双手又去撕一只清蒸鸡的鸡腿。
第一口牛肉刚吞入肚,便听得长窗外有人道:“师弟、师妹这边请。”脚步声响,有好
几人走到厅前。
石破天暗叫:“不好!”将那只清蒸肥鸡抓在手中,百忙中还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
在桌上,便要向后堂闯去,却听得脚步声响,后堂也有人来。四下一瞥,见厅堂中空荡荡地
无处可躲,不由得暗暗叫苦:“又要打架不成?”
耳听得那几人已走到长窗之前,他想起铁叉会地道中诸人的死状,虽说或许暗中有妖魔
鬼怪作祟,一干会众未必是自己打死的,究竟心中凛凛,不敢再试,情急之下,瞥眼见横梁
上悬着一块大匾,当下无暇多想,纵身跃上横梁,钻入了匾后。他平身而卧,恰可容身。这
时相去当真只一瞬之间,他刚在匾后藏好,长窗便即推开,好几人走了进来。
只听得一人说道:“自己师兄弟,师哥却恁地客气,设下这等丰盛的酒馔。”
石破天听这口音甚熟,从木匾与横梁之间的隙缝中向下窥视,只见十几人陪着男女二人
相偕入座,这二人便是玄素庄的石庄主夫妇。他对这二人一直甚是感激,尤其石夫人闵柔当
年既有赠银之意,日前又曾教他剑法,一见之下,心中便感到一阵温暖。
一个白须白发的老道说道:“师弟、师妹远道而来,愚兄喜之不尽,一杯水酒,如何说
得上丰盛二字?”突然见到桌上汁水淋漓,一只大碗中只剩下一些残汤,碗中的主肴不知是
蒸鸡还是蹄子,却已不翼而飞,碗旁还放着一锭银子,更是不知所云。
那老道眉头一皱,心想小道士们如何这等疏忽,没人看守,给猫子来偷了食去,只是远
客在座,也不便为这些小事斥责下属。这时又有小道士端上菜来,各人见了那碗残汤,神色
都感尴尬,忙收拾了去,谁也不提。那老道肃请石清夫妇坐了首席,自己打横相陪,袍袖轻
拂,罩在银锭之上,待得袍袖移开,桌上的银锭已然不见。中间这一席上又坐了另外三名中
年道人,其余十二名道人则分坐了另外两席。
酒过三巡,那老道喟然道:“八年不见,师弟、师妹丰采尤胜昔日,愚兄却是老朽不堪
了。”石清道:“师哥头发白了些,精神却仍十分健旺。”
那老道道:“什么白了些?我是忧心如捣,一夜头白。师弟、师妹若于三天之前到来,
我的胡子、头发也不过是半黑半白而已。”石清道:“师哥所挂怀的,是为了赏善罚恶二使
么?”那老道叹了口气,说道:“除了此事,天下恐怕也没有第二件事,能令上清观天虚道
人数日之间老了二十岁。”
石清道:“我和师妹二人在巢湖边上听到讯息,赏善罚恶二使复出,武林中面临大劫,
是以星夜赶来,欲和掌门师哥及诸位师兄弟商个善策。我上清观近十年来在武林中名头越来
越响,树大招风,善恶二使说不定会光面到咱们头上。小弟夫妇意欲在观中逗留一两月,他
们若真欺上门来,小弟夫妇虽然不济,也得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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