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帮主为名,真正用意自是来绑架这少年。此刻我失了先机,那少年势必落入他们掌握,长
乐帮便有了制我的利器。哼,谢烟客是什么人,岂容你们上门欺辱?”那七人离去,正是出
手杀人的良机,当即左掌伸到米香主后腰,内力疾吐。这一招‘文丞武尉’,竟是以米香主
的身子作为兵刃,向贝海石击去。
他素知贝海石内力精湛,只因中年时受了内伤,身上常带三分病,武功才大大打了个折
扣。此人久病成医,‘贝大夫’三字外号便由此而来,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大夫,饶是如此,
武功仍是异常厉害。九年之前,‘冀中三煞’被他一晚间于相隔二百里的三地分别击毙,成
为武林中一提起来便人人耸然动容的大事。因此谢烟客虽听他咳嗽连连,似乎中气虚弱,却
丝毫不敢怠忽,一出手便是最阴损毒辣的险招。
贝海石见他突然出手,咳嗽道:“谢先生……却……咳,咳,却又何必伤了和气?”伸
出双掌,向米香主胸口推去,突然间左膝挺出,撞在火香主小腹之上,登时将他身子撞得飞
起,越过自己头顶飞向身后,这样一来,双掌便按向谢烟客胸口。
这一招变化奇怪之极,谢烟客虽见闻广博,也不知是什么名堂,一惊之下,顺势伸掌接
他的掌力,突然之间,只觉自己双掌指尖之上似有千千万万根利针刺过来一般。谢烟客急运
内力,要和他掌力相敌,蓦然间胸口空荡荡地,全身内力竟然无影无踪。他脑中电光石火般
一闪:“啊哟不好,适才我催逼掌力,不知不觉间已将内力消耗了八九成,如何再能和他比
拚真力?”立即双掌一沉,击向贝海石小腹。
贝海石右掌捺落,挡住来招,谢烟客双袖猛地挥出,以铁袖功拂他面门。贝海石心道:
“来势虽狠,却露衰竭之象,他是要引我上当。”斜身闪过,让开了他衣袖。‘摩天居士’
四字大名,武林中提起来当真非同小可,贝海石适才见他试演‘碧针清掌’,掌法精奇,内
力深厚,自己实是远所不及,只是帮主失踪,非寻回不可,纵然被迫与此人动手,却也是无
可奈何,虽察觉他内力平平,料来必是诱敌,是以丝毫不敢轻忽。
谢烟客双袖回收,呼的一声响,已借着衣袖鼓回来的劲风向后飘出丈余,顺势转身,拱
手道:“少陪,后会有期。”口中说话,身子向后急退,去势虽快,却仍潇洒有余,不露丝
毫急遽之态。
谢烟客连攻三招不逞,自知今日太也不巧,强敌猝至,却适逢自己内力衰竭,便即抽身
引退,却不能说已输在贝海石手下,他虽被迫退下摩天崖,但对方九人围攻,尚且在劣势之
中制住对方高手米香主,大挫长乐帮的锐气。他在陡陂峭壁间纵跃而下时,心中快慰之情尚
自多于气恼,蓦地里想到那少年落于敌手,自此后患无穷,登时大是烦恼,转念又想:“待
我内力恢复,赶上门去将长乐帮整个儿挑了,只须不见那狗杂种之面,他们便奈何我不得。
但若那狗杂种受了他们挟制或是劝诱,一见我面便说:‘我求你斩下自己一条手臂。’那可
糟了。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好在这小子八阴八阳经脉的内功不久便可练成,小命活不久
了,待他死后,再去找长乐帮的晦气便是。此事不可急躁,须策万全。”
贝海石见谢烟客突然退去,大感不解:“他既和石帮主交好,为什么又对米香主痛下杀
手?种种蹊跷之处,实在令人难以索解。难道……难道他竟察觉了我们的计谋?不知是否已
跟石帮主说起?”霎时间不由得心事重重,凝思半晌,摇了摇头,转身扶起米香主,双掌贴
在他背心“魂门”“魄户”两在要穴之上,传入内功。
过得片刻,米香主眼睁一线,低声道:“多谢贝先生救命之恩。”
贝海石道:“米兄弟安卧休息,千万不可自行运气。”
适才谢烟客这一招‘文丞武尉’,既欲致米香主的死命,又是攻向贝海石的杀手。贝海
石若是出掌在米香主身上一挡,米香主在前后两股内力夹击之下,非立时毙命不可,是以贝
海石先以左膝撞他小腹,既将他撞到了背后,又化解了谢烟客大半内力,幸好谢烟客其时内
力所剩才已不过一成,否则贝海石这一招虽然极妙,米香主还是难保性命。
贝海石将米香主轻轻平放地下,双掌在他胸口和小腹上运力按摩,猛听得有人欢呼大
叫:“帮主在这里,帮主在这里!”贝海石大喜,说道:“米兄弟,你已无危险,我瞧瞧帮
主去。”忙向声音来处快步奔去,心道:“谢天谢地,若是找不到帮主,本帮只怕就此风流
云散,迫在眉睫的大祸又有谁来抵挡?”
他奔行不到一里之地,便见一块岩石上坐着一人,侧面看去,赫然便是本帮的帮主石破
天。云香主等七人在岩前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贝海石抢上前去,其时阳光从头顶直晒,照
得石上之人面目清晰无比,但见他浓眉大眼,长方的脸膛,却不是石帮主是谁?贝海石喜
叫:“帮主,你老人家安好?”
一言出口,便见石帮主脸上露出痛楚异常的神情,左边脸上青气隐隐,右边脸上却尽是
红晕,宛如饮了酒一般。贝海石内功既高,又是久病成医,眼见情状不对,大吃一惊,心
道:“他……他在捣什么鬼,难道是在修习一门高深内功。这可奇了?嗯,那定是谢烟客传
他的。啊哟不好,咱们闯上崖来,只怕是打扰了他练功。这可不妙了。”
霎时之间,心中种种疑团登即尽解:“帮主失踪了半年,到处寻觅他不到,原来是静悄
悄的躲在这里修习高深武功。他武功越高,于本帮越是有利,那可好得很啊。谢烟客自是知
道帮主练功正到紧要关头,若受外人打扰,便致分心,因此上无论如何不肯给我们引见。他
一番好心,我们反而得罪了他,当真是过意不去了。其实他只须明言便是,我难道会不明白
这中间的过节?素闻谢烟客此人傲慢辣手,我们这般突然闯上崖来,定是令他大大不快,这
才一翻脸便出手杀人。瞧帮主这番神情,他体内阴阳二气交攻,只怕龙虎不能聚会,稍有不
妥,便至走火入魔,实是凶险之极。”
当下他打手势命各人退开,直到距石帮主数十丈处,才低声说明。
众人恍然大悟,都是惊喜交集,连问:“帮主不会走火入魔吧?”有的更深深自疚:
“我们莽莽撞撞的闯上崖来,打扰了帮主用功,惹下的乱子当真不小。”
贝海石道:“米香主给谢先生打伤了,那一位兄弟过去照料一下。我在帮主身旁守候,
或许在危急时能助他一臂之力。其余各位便都在此守候,切忌喧哗出声。若有外敌上崖,须
得静悄悄的打发了,决不可惊动帮主。”
各人均是武学中的大行家,都知修习内功之时若有外敌来侵,扰乱了心神,最是凶险不
过,当下连声称是,各趋摩天崖四周险要所在,分路把守。
贝海石悄悄回到石帮主身前,只见他脸上肌肉扭曲,全身抽搐,张大了嘴想要叫喊,却
发不出半点声息,显然内息走岔了道,性命已危在顷刻。贝海石大惊,待要上前救援,却不
知他练的是何等内功,这中间阴阳坎离,弄错不得半点,否则只有加速对方死亡。
但见石帮主全身衣衫已被他抓得粉碎,肌肤上满是血痕,头顶处白雾弥漫,凝聚不散,
心想:“他武功平平,内力不强,可是瞧他头顶白气,内功实已练到极高境界,如何在半年
之内,竟有这等神速的进境?”
突然间闻到一阵焦臭,石帮主右肩处衣衫有白烟冒出,那当真是练功走火、转眼立毙之
象。贝海石一惊,伸掌去按他右手肘的‘清冷渊’,要令他暂且宁静片刻,不料手指碰到他
手肘,着手如冰,不由得全身剧烈一震,不敢运力抵御,当即缩手,心道:“那是什么奇门
内功?怎地半边身子寒冷彻骨,半边身子却又烫若火炭?”
正没做理会处,忽见帮主缩成一团,从岩上滚了下来,几下痉挛,就此不动。
贝海石惊呼:“帮主,帮主!”探他鼻息,幸喜尚有呼吸,只是气若游丝,显然随时都
会断绝。他皱起眉头,纵声呼啸,将石帮主身子扶起,倚在岩上,眼见局面危急之极,当下
盘膝坐在帮主身侧,左掌按在他心口,右掌按住他背心,运起内劲,护住他心脉。
过不多时,那七人先后到来,见到帮主脸上忽而红如中酒,忽而青若冻僵,身子不住颤
抖,各人无不失色,眼光中充满疑虑,都瞧着贝海石,但见他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不住渗出,
全身颤动,显已竭尽全力。
过了良久,贝海石才缓缓放下了双手,站起身来,说道:“帮主显是在修习一门上乘内
功,是否走火,本座一时也难以决断。此刻幸得暂且助他渡过了一重难关,此后如何,实难
逆料。这件事非同小可,请众兄弟共同想个计较。”
各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均想:“连你贝大夫也没了主意,我们还能有什么法子?”
霎时之间,谁也没有话说。
米香主由人携扶着,倚在一株柏树之上,低声道:“贝……贝先生,你说怎么办,便是
怎么。你……你的主意,总比我们高明些。”
贝海石向石帮主瞧了一眼,说道:“关东四大门派约定重阳节来本帮总舵拜山,时日已
颇为迫促。此事是本帮存亡荣辱的大关键,众位兄弟大家都十分明白。关东四大门派的底,
咱们已摸得清清楚楚,软鞭、铁戟,一柄鬼头刀,几十把飞刀,那也够不上来跟长乐帮为难
啊。司徒帮主的事,是咱们自己帮里家务,要他们来管什么闲事?只不过这件事在江湖上张
扬出去,可就十分不妥。咳,咳……真正的大事,大伙儿都明白,却是侠客岛的‘赏善罚恶
令’,那非帮主亲自来接不可,否则……否则人人难逃这个大劫。”
云香主道:“贝先生说的是。长乐帮平日行事如何,大家都心里有数。咱们弟兄个个爽
快,不喜学那伪君子的行迳。人家要来‘赏善’,是没什么善事好赏的,说到‘罚恶’,那
笔帐就难算得很了。这件事若无帮主主持大局,只怕……只怕……唉……”
贝海石道:“因此事不宜迟,依我之见,咱们须得急速将帮主请回总舵。帮主眼前
这……这一场病,恐怕不轻,倘若吉人天相,他在十天半月中能回复原状,那是再好不过。
否则的话,有帮主坐镇总舵,纵然未曾康复,大伙儿抵御外敌之时,心中总也是定些,
可……可是不是?”众人都点头道:“贝先生所言甚是。”
贝海石道:“既是如此,咱们做个担架,将帮主和米香主两位护送回归总舵。”
当下各人砍下树枝,以树皮搓索,结成两具担架,再将石帮主和米香主二人牢牢缚在担
架之上,以防下崖时滑跌。八人轮流抬架,下摩天崖而去。
那少年这日依着谢烟客所授的法门修习,将到午时,只觉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
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六处经脉中热气斗盛,竟是难以
抑制,便在此时,各处太阴、少阴、厥阴的经脉之中却又陡如寒冰侵蚀。热的极热而寒的至
寒,两者不能交融。他数年勤练,功力大进,到了这日午时,除了冲脉、带脉两脉之外,八
阴八阳的经脉突然间相互激烈冲撞起来。
他撑持不到大半个时辰,便即昏迷过去,此后始终昏昏沉沉,一时似乎全身在火炉中烘
焙,汗出如渖,口干唇焦,一时又似坠入了冰窖,周身血液都似凝结成冰。如此热而复寒,
寒而复热,眼前时时幌过各种各样人影,有男有女,丑的俊的,纷至沓来,这些人不住在跟
他说话,可是一句也听不见,只想大声叫喊,偏又说不出半点声音。眼前有时光亮,有时黑
暗,似乎有人时时喂他喝汤饮酒,有时甜密可口,有时辛辣刺鼻,却不知是什么汤水。
如此胡里胡涂的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日额上忽然感到一阵凉意,鼻中又闻到隐隐香
气,慢慢睁开眼来,首先看到的是一根点燃着的红烛,烛火微微跳动,跟着听得一个清脆柔
和的声音低声说道:“天哥,你终于醒过来了!”语音中充满了喜悦之情。
那少年转睛向声音来处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个十七八岁少女,身穿淡绿衫子,一张瓜子
脸儿,秀丽美艳,一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嘴角边微含笑容,轻声问道:“什么地方不舒
服啦?”
那少年脑中一片茫然,只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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