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独行怔了一怔道:“有这种说法?”
杜毅道:“费兄不信?”
费独行道:“我是有点不大相信。”
杜毅道:“费兄以为展森、纪子星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费独行呆了一呆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杜毅笑笑说道:“这是姚老的高明处,他认为不容于官家的人,十之八九是江湖黑道上的人物,既是江湖黑道上的人物,那就不仅为江湖白道所难容,也为黑道中人所嫉很,这种人是四面楚歌,到处是仇敌,一旦有个不愁吃喝,有权有势,甚至于还可以帮他雪耻泄愤的地方让他去,他能不去?他能不死心塌地?”
费独行点了点头,谈笑道:“看起来姚老确是个高明人物。”
杜毅得意地一笑说道:“那当然,要不然怎么能当上首席师爷。”
费独行道:“他是谁的首席师爷?”
杜毅笑笑说道:“那要看费兄愿不愿意进我们这个门儿,跟兄弟做个伴儿了,只要费兄你点个头,兄弟马上把一切都告诉费兄。”
费独行道:“你要知道,我的情形眼纪子星他们又不一样了,他几个虽是黑道上的凶人,遭同道嫉恨,难容于官家,但官家对他们不过是一眼睁,一眼闭,而我,当年没入狱以前已经是一个人所共知官家到处缉拿的响马了,而今我更是个杀人越狱的逃犯,罪上加罪,官家绝不会放过我……”
杜毅道:“这个兄弟知道,姚老也早想到了,兄弟说句话不知费兄信不信,只要费兄你不承认你是费慕书,即使官家明知道你是费慕书,他们也拿你莫可奈何。”
费慕书目光一凝道:“真的?”
杜毅道:“兄弟还敢骗费兄么,兄弟明知道费兄是何许人,要是没这个把握,那不是给我们这个门里找麻烦么?”
费独行没说话。
杜毅接着又道:“费兄你的作为遭同道嫉恨,为官家所难容,一天到晚得东飘西荡,南北躲藏,不敢在一个地方待太久,一天之中说不定得换好几个地方,别说不能成家了,这么多年来费兄你又落着了什么?难道你一点也不腻不烦?这样混下去有什么意思?只要费兄你点个头,不愁吃喝穿住,过的是安安稳稳的日子,有权,也有势,待些时候找个合适的成个家,生个一男半女,不但是扎了根儿也算接替了你费家的香烟,这种事别人求都求不到,费兄你又何乐而不为?”
费独行脸色有点异样,唇边也掠过了一丝抽搐。
杜毅看得清楚楚楚,脸上泛起一丝喜色,道:“费兄……”
费独行忽然一凝目光道:“你能保证我今后没有麻烦?”
杜毅何等样人,一听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马上一拍胸脯道:“费兄,兄弟拿这条值不了多少的命担保,你看怎么样?”
费独行眉宇间忽视冷肃煞气道:“这话可是你说的,要是我有一点麻烦,我可唯你是问。”
杜毅从心时打了个哆嗦,可是他认了,事实上他也的确有把握费慕书不会有任何麻烦,他当即点头说道:“费兄,咱们是一句话。”
费独行道:“那么现在你告诉我,姚老是谁的首席师爷?”
杜毅望着他道:“费兄是不是算点头了?”
费独行双眉一扬道:“总得先让我知道一下,我是为谁卖力气卖命。”
杜毅面有难色,犹豫着道:“这个……”
费独行道:“我不勉强,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杜毅皱眉说道:“其实费兄又何必一定要先问什么,吃喝穿住、有权有势、惬意而安稳的日子,这还不值么?”
费独行淡然说道:“那是你的看法,我不这么想,费慕书把整个人交给人家,要值得,只要值,我可以不求一切。”
杜毅眉锋又皱深了三分,道:“费兄这是让兄弟为难。”
费独行冷冷说道:“你不必为难,嘴长在你身上,说不说在你。”
杜毅沉不住气了,可是他不能不装模作样一番,当即一摆手道:“好了,费兄,谁叫咱们俩是称兄道弟的朋友?和中堂,你看怎么样。”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和坤?”
杜毅脸一白,忙以指压唇,道:“轻点儿,费兄。”
费独行毫不在乎地淡然一笑道:“他确实是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从锦衣卫到如今,他爬得也够快的。”
杜毅忙道:“费兄的意思是……”
费独行复一摇头道:“不值。”
杜毅一怔,脸上跟着变了色,道:“费兄……”
费独行接着说道:“不值是不值,不过冲着那不用愁的吃喝穿住,没有麻烦的安稳日子,我只好认了。”
杜毅又复一怔,旋即大喜,上前抓住了费独行的胳膊,激动地道:“费兄,你可真会整人,行了,从现在起,咱们是一家人了,兄弟这就回报姚老去。”
费独行道:“怎么?你这是奉命行事?”
杜毅脸上一红,窘迫一笑道:“现在也用不着瞒费兄了,早在张家口姚老就打你的主意了,只不过一直到现在才等着了机会。”
他松了费独行,转身要走。
费独行反手一把抓住了他,指了指椅子道:“不忙,你坐下。”
杜毅疑惑地望着他道:“费兄还有什么事儿?”
费独行道:“你坐下再说。”
杜毅没再说话,心里打着鼓坐了下去。
费独行道:“费慕书把整个人交给和坤,我认为不值,可是冲着那不用愁的吃喝穿住,没有麻烦的安稳日子,我算是认了,认归认,可是有几个条件我要狮子大开口的提一提,麻烦代我转告姚老,愿不愿意,那还由他。”
杜毅眨了眨眼道:“怎么?费兄还有条件?”
费独行微一点头道:“不错。我这是先小人后君子,这种事也必须周瑜打黄盖,两厢情愿,姚老要是认为值,他就点头,要是他认为不值,他也可以不答应,随他,咱们谁也别勉强。”
杜毅道:“那…费兄都有些什么条件?”
费独行道:“第一,我是费独行,不是费慕书,今后不该有任何麻烦……”
杜毅道:“那是一定,兄弟都敢用这条命担保,费兄还信不过么?”
费独行道:“他、你,只有两个人知道我是费慕书,我不希望再有第三个人知道我是费慕书。”
杜毅迟疑了一下道:“费兄,应该说别再有第四个人知道你是费慕书,纪子星也知道你是费慕书,他在半路上认出你来了。
费独行“哦!”了一声道:“这,我倒没想到。好吧!三个就三个吧,不管几个,从今后我不希望再多一个。”
杜毅道:“这好办,我回去禀知姚老,让姚老晓谕他别提就是。”
费独行道:“第二、和坤府里的人,一定很多,我刚进去职位高不到哪儿去,可是我不是居于人下之人,我只听姚老─个人的,换个任何人,他别想支使我干什么。”
杜毅笑了,道:“这更好办,姚老一定爱听,也一定会答应。”
费独行道:“那最好不过,第三、我有我的行动自由,我爱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出本,爱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时候回去,谁也不许干涉我。”
杜毅眉锋微皱道:“这个……”
费独行截口说道:“你不是姚老,即使不行,也让它从姚老嘴里说出来。”
杜毅一点头道:“对,对。费兄说的是,也许到姚老那儿可以行得通,也许姚老能为费兄破例,轻易就点了头,即使不行,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还有什么,费兄?”
费独行道:“还有一样,你们每个月支俸多少?”
杜毅道:“兄弟拿二百两,纪子星他们刚进门,拿一百五十两。”
费独行道:“我要四百两。”
杜毅一怔道:“费兄要四百两?”
费独行道:“我仍是那句话,你不是姚老,你知道,姚老也应该明白,费某人这个大响马,伸根手指头也不止四百两。”
杜毅一点头道:“说的是,费兄见过多了。好吧,兄弟把费兄的意思一个字儿不漏地分都回禀姚老,怎么样答复,那还在他,不过,兄弟相信姚老一定会给费胸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他站了起来。费独行道:“费某人说话向来一言九鼎,我在这儿等你的信儿,你可以把外头那些人带走了。”
杜毅一怔,面涨得通红,强笑说道:“费兄不愧高明,费兄不愧高明。”
他走了,随手也把门带上了。
费独行笑了,转身和衣躺在炕上。
突然,门上响起了两声剥啄声。
算算时间,杜毅应该刚走出客栈大门。
费独行眼一闭道:“进来吧,门没栓。”
门开了,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英武中年汉子,一个是中等身材壮汉子,两个人目光锐利,眼神都够足的,一进门便有一股逼人的冷肃之气。
费独行茫然无觉,道:“把茶放桌上吧,中午我在店里吃饭,记着把饭菜给我送进来,另外再给我送一壶酒。”
英武中年汉子冰冷的说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再说话。”
费独行两眼一睁,一怔,旋即笑了:“我还当是客栈的夥计呢,二位是……”他仍躺着没动。
英武中年汉子冷冷说道:“我们有张纸条给你,你看见了么?”
费独行“哦”地一声道:“原来那张纸条儿是二位放的,看见了,看么样?”
英武中年汉子道:“你可记得那张纸条儿上写的什么?”
费独行失笑说道:“真是啊!纸条儿是二位放的,上头的字儿自然也是二位写的,怎么二位反来问我?”
英武中年汉子冷笑一声道:“你少跟我们反穿皮袄装羊……”
中等身材壮汉子冰冷说道:“你好大的架子,起来说话。”
费独行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望着英武中年汉子讶然说道:“我反穿皮袄装羊,阁下这话什么意思?”
英武中年汉子道:“我们警告过你,别近奸佞,否则必遭横祸……”
费独行“咦”地一声,笑道:“阁下这不是记得了么?”
中等身材汉子脸色一变,就要上前。
英武中年汉子伸手一拦,望着费独行道:“正如你所说,字儿是我写的,我当然记得,我是问你,记不记得?”
费独行道:“记得啊!怎么?”
英武中年汉子道:“那么,你为什么不听?”
费独行道:“我为什么不听?阁下何指?”
英武中年汉子冷哼一声道:“我指你跟和坤的爪牙勾搭。”
费独行“哦”地一声道:“原来阁下是指这回事儿啊!这就怪了,我为什么要听你阁下的?”
英武中年汉子道:“为了你自己。”
费独行道:“这就是你阁下的不是了,我凭这身本事找碗饭吃,有什么不对,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英武中年汉子道:“我问你,和坤是忠是奸?”
费独行道:“奸,而且是大大的奸臣,只是我不管这个,只要我要什么他给什么,我就为他卖力气卖命。”
英武中年汉子冷笑一声道:“你糟蹋了你这身功夫,你可知道,你这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你可知道和坤害过多少忠良,搜刮过多少民脂民膏?”
费独行道:“我知道,可是至少我要什么,他给我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大方过。”
英武中年汉子道:“你就只顾自己的需求,不顾那难以数计的性命,你可知道和坤给你的这些,上头染了多少人的血?”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阁下,世上吃人喝血的,不止和坤一个。”
英武中年汉子道:“可是和坤是最绝的一个。”
中等身材汉子突然说道:“三师哥,您跟他罗嗦什么?他费慕书本就是这么个人。”
费独行目光一凝道:“谁是费慕书?你阁下认错人了,我姓费,叫费独行。”
中等身材汉子冷笑一声道:“你少在我们面前耍这一套了,我就住在你隔壁,你跟和坤那狗腿子说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要不是我三师哥还想劝劝你,给你个回头的机会,我早就下手了。”
费独行淡然一笑道:“随便你怎么说吧,我不是费慕书,就不是费慕书,你要是想下手,现在也不迟。”
中等身材汉子勃然色变,要动。
英武中年汉子伸手又拦住了他,道:“你承认不承认无关紧要,我们爱惜你这身功夫,也为在朝的忠良,世间亿万百姓,希望你悬崖勒马,就此回头。”
费独行道:“要我悬崖勒马,就此回头不难,可是我要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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