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乾捕捉到我的故事中的漏洞,出于杀手惯有的警惕,提出了疑问,“也就是说你的记忆也已经恢复了,可是在船上却没有认出我?”顿了顿,“连雪名也没有认出来?”
我面不改色的,“我被药了八年,童年的记忆早已支离破碎,别说是雪名,就算是我自己的名字,也是你刚才提起我才记得的。”说完还故作惆怅的摆出一副忧心的表情,“其实过去的事情都不会忘记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后来我回想起这一幕,其实当时我的话中有许多的破洞,而容乾竟再也没有疑问。他本是个心思细腻严谨的人,能让他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疑问全部压下,转而用全部的真诚和心意来接受我,这不是一个职业杀手该有的举措,唯一能解释的,是因为他无法怀疑我这张脸,是因为……
爱。
历经八年,白云苍狗,他对霓风轻,不改初心。
当年一个小鬼头懵懂的恋爱萌芽,现今已经长成了一颗苍天的大树,能支撑起一个人全部的精神和信仰。
我有些感慨,这张脸救了我一命,若不是此刻气氛过于煽情,我真恨不得捧起我的脸狠狠的亲一口。
容乾一句话将我拉回了现实,一针见血的,“你的黑炎呢?”
我沉思了一会,有些犹豫的,“也许还在沛南王府。”如果是按照小说设定的话。
容乾闻言,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嗯,那等你修养好了,我们去把它拿回来。”
“我们?”我一愣,“擅闯沛南王府?”
他眉峰一挑,一丝明显的不满从脸上掠过,“不行?”
……我想他是误会了,我丝毫不怀疑他的实力,毕竟他是我一手写出来的挂逼,分分钟能怒挑对面一个团的那种挂逼,我怀疑的……是我自己……
突然又记起了一件事情,我连忙往容乾的胸口望去,之前他在沛南王府为了救我,往自己胸口刺了一剑,这会却丝毫没有受伤的样子,就算是开挂,这挂要不要开的更屌一点?
“我没事。”他似乎笑了一下,“没刺到心脏,只是看起来很像罢了。”
……枉我当时还谜之感动了一下,原来这家伙鸡贼兮兮的借位了!
☆、忠犬堂堂
“哎呀,快点掏钱啦。”
“……你还吃!”
“哎,容乾让你跟着我难道不就是为了确保我能吃的饱饱的么?”
我说完这句话,将一串糖葫芦塞嘴里,无奈的摊了摊手,然后已经从小贩手中接过一袋热乎乎的包子,抱在怀里便往下一个摊子走去。跟在我身后的那个少年,看样子也就十六七岁的年龄,稚气未脱,表情却刻板严肃的要死——容乾第一次将他带来见我时,我也根本无法将他和那天的那位船夫联系到一起去。
后来我琢磨了半天,这孩子能让容乾信任,并且还一路都带着,想必便是因为易容术太屌了,这种自带一键变身技能的人,可遇而不可求啊。
他黑着一张脸,像是极度抑制着从旁边猪肉摊操起一把刀把我脑袋砍掉的冲动,甩给卖包子的小哥一串钱,随即紧紧的跟了过来。
“你不要乱跑行不行!你是第一次上街吗,第一次见集市吗,一辈子没吃过包子吗,你——”
我抬手就将一个包子塞进他喋喋不休的嘴里,看见他那张刻意想绷的吓人,无奈年龄太小总觉得有点可爱的脸,摇了摇头。
他还真说对了,古代的集市,我还真是第一次来呢。
“你这个女人,你居然敢——”他恼羞成怒的从嘴里吐掉包子,手指朝我一指,刚好迎着我塞往他怀里的一袋包子,中途不得不又变成了连忙接住的动作。
“哎哟喂,这是关东煮吗?”我凑到另一个热气腾腾的摊子前面,香喷喷的冒着热气的牛腩,豆腐皮,肉丸,面筋……
哎哎,这穿越似乎也不是这么糟糕嘛,不过……
我的目光极快的往后一瞥,看见他正铁青着脸低头往口袋里面掏钱。在我的小说里面,容乾一直是孑然一人,我从来没有给过他身边有个小正太跟班的设定,所以眼前这个叫阿遇的少年,是这个世界自创的产物,也就是说,和我一开始的预料一样,这个世界虽然大体上是我所创造的,但是有很多的细节,那些我未曾写到的的细节,并不在我的掌握之中。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不是我的傀儡,我创造了它,它创造了更多。
想要重新将它掌握在手心里,看来是需要费一番功夫了。
一开始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说心里不低落是假的,但是还好,不至于太糟糕,大有挽回的余地。接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慢慢了解这个江湖,将那些遗漏的认知点全部填满,只要完善了这张底牌也是王牌,与沛南王府抗衡,就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
沛南王府既想吞并江湖势力,那便应该也了解这是一把双刃剑,至于这剑最终会为谁所用,我……拭目以待。
清晨微醺的光线里,我懒懒的伸了个拦腰,周围人群攒动不息,旭日红光点燃了一排排的云层,浩浩荡荡的从远方天际铺了过来,像是十里红妆一场梦,美不胜收。
在我修养的这些天里,容乾时常不在,经常深更半夜才回来,基于他杀手的这个身份,我也不好问他在做什么,因此我只能我明着暗着向他的小跟班阿遇打听一些事情,这熊孩子看着严肃又臭屁,其实套起话来好套的很,且他对容乾十分的敬佩和尊崇,每次一说到容乾的时候,如果他有尾巴,肯定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阿遇和容乾的相识是在容乾的一次任务里,也许对容乾来说,救下阿遇只是任务途中再随意简单不过的一件事情,只是抽剑杀几个人的功夫,比端起茶杯喝水还要简单一些,但是对于阿遇来说,容乾拯救了他,带他走出了漫无天地的黑暗,给了他新的生命,新的动力,新的信仰。
对于一个长期处在绝望中的人,哪怕只是一个伸手的动作都变得异常的奢侈,更何况容乾将束缚他的东西全清除干净了,或者说,都杀干净了。所以阿遇会变成忠犬简直是不能再顺水推舟的一件事情,他心甘情愿跟着容乾出生入死,像一块赶也赶不走的牛皮糖,随着江湖浪潮起伏跌宕。
一块忠犬牌的牛皮糖,对于我这个突然从天而降的“恩人的师姐”,一开始肯定是有抵触情绪的,怕我占据他那个天神一样的恩公,也怕我来历不明和居心不良——事实上我正是如此。只是小鬼头道行远远不够,几天下来,对我的敌意已经开始呈几何速度的减少,这其中估计我对容乾爱理不理这点,占据了极大的功劳。
此刻我们坐在街边的一个大排档里,吃着古代的关东煮,酱香料足,比我在现实吃的什么牛杂麻辣烫靠谱多了,而且肯定没有廋肉精苏丹红什么的,别提我吃的有多欢快了。
阿遇望着我这副饿狼一样的吃相,看起来很想搬东西远离我十米远,撇清关系。
冷不丁的突然问了一句,“你在万鬼的时候,他们是不是虐待你,不给你吃饭啊?”
“咳咳……咳……”一口气没顺过来,我险些噎住,阿遇见我痛苦的脸色,以为被他说中了,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来,连忙坐过来给我顺了顺背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顺着我背的动作突然一变,唰的就将我背后的兜帽拉了起来,不由分说的将我的脑袋罩了进去。
“噤声。”他压低了声音说了句,其实不用他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巡逻的队伍来了,因此便听话的低着头,将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
沛南王府的眼线遍布全国各地,我从他们手里逃脱,虽然没有上正规的通缉榜,但是他们肯定在暗中加大了搜索的力度,若是被他们发现,下场要么是就地处决要么是押回去处决,反正肯定都是死。
等到那阵井然有序的脚步声走远了,我才慢慢的将兜帽摘了下来,往后望了一眼巡逻队的背影,侧回头的时候就看见阿遇有些沉重的目光。
“这里不能久留,得赶快潜入沛南王府将你的黑炎取出来,如果闭城令就这样一路传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我沉默,阿遇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我不是霓风轻,霓风轻几乎将那把叫黑炎的伞看做是自己的生命,而我对那把伞着实没有什么感情,就我个人而言,我真的无所谓要不要去将它取回来,毕竟就算取回来我也不会用。
这具身体里面无疑是遗留着武力值的,但是我需要时间去掌握它,也许需要很久,而黑炎伞也许是催化剂,也许是绊脚石。
况且我是发自内心的,在短期内不想回去沛南王府那个地方,对我而言那里简直就是地狱,所以我在想一个办法,一个让我可以暂时说服容乾不去沛南王府,而又不会让他产生怀疑的办法。
身边两个吃凉皮的大叔在闲聊,一个穿褐色粗布衣的说,“你吃快点,等下就要开始了。”
另一个吸溜着凉皮,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你去的再早,蓉宗姬的夫婿也不是你啊。”
“你懂个屁,蓉宗姬比武招亲,江湖上不少有头脸的大人物都来了,这热闹可是几年难得一见,我听说,连那……”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说的是谁的名字,但是单单比武招亲这个情报,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比武招亲?看来这个世界还是挺尊重原著的,该有的主线还是有。作为继承女主的我,不去参加这个主线岂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心里浮起一计,我眉眼弯弯,朝阿遇凑了过去。
“阿遇啊,这元府家的小宗姬今日是不是举办比武招亲选夫婿啊?”
阿遇斜了我一眼,坐在我身边继续吃着煮萝卜,呵了一口气,淡淡道,“是又如何。”
我也夹了一块油豆腐塞嘴里,“我们去看看呗。”
他正儿八经的一口回绝,“不行,公子只让我陪你出来买些日用品和吃点东西,没让你到处凑热闹。况且你现在身份特殊,元府人多口杂,变数太多。”
要的就是变数我会说?
我不动声色的继续循循善诱,“这不是凑热闹,是搜集情报。”
一听到情报,阿遇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有些迷茫的望着我,“什么情报?”
我故作惊讶状,“容乾没有告诉你?他昨晚和我说,今天蓉宗姬的比武招亲上会有沛南王府的派兵护卫,其中护卫长身上有王府上的钥匙,容乾这几天晚上不是去王府探路了么,拟定的夜闯路线中,没有那串钥匙不行,需要它来开王府的宝器阁的大门……”
我说的跟真的一样,看见阿遇脸色一点一点的变白,眼底红红的,却紧抿着唇,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可怜兮兮的,我差点都心软了。
他会这样,自然是因为我的那句“容乾没有告诉你”,他对我的话信以为真,为容乾告诉我而不告诉他这个情报而感到不公。而且他这个表情让我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些晚上容乾夜不归宿,竟真的是去沛南王府探路去了,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赌博心理,就算说错了我也能以瞎猜的蒙混过去,不料一猜就中。
我拍拍手站了起来,扯扯阿遇的袖子,“别垂头丧气的,赶紧的我们看比武招亲去,再耷拉耳朵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就不把容乾小时候的秘密故事告诉你了。”
阿遇闻言双眼瞬间一亮,“什么秘密?”
……哎,小孩子真容易哄啊。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着实是个相当不错的天气。偌大的元京城内此刻张灯结彩,万人空巷,似乎是五湖六海的人都聚集而来,塞进那元府之中。原本宽敞的比武场内此时被人群挤得密不透风,唯有中央那座铺满红毯的高台上显得空间富裕。城主与城主夫人在高台之后各坐一边,彼此相视而笑,对今日这般盛况很是满意。
我和阿遇在台下人群里参与着千人狂挤,热烘烘的人群里前后左右都是想着一睹芳容的男人,我穿的是男装,头上还戴着兜帽,脸上已经被热出了一层汗来。
这简直堪比春运现场啊!人敢不敢再多一点!
身边的阿遇双臂若有若无的护着我,神色颇为警惕的打量着周围,其实我和他一样,进府的那一刻我就在四处观察,因为比武招亲的是郡王的二千金,金枝玉叶,因此在周围驻守的守卫更多了一些,在比武场的周围围成了一圈名副其实的人墙。
比武场中间的高台上立着一位管事打扮的老头,看起来年逾花甲,却浑身透着干练之气,精神十足。他身着一套剪裁得体的深青色长衫,朗声宣布着比武招亲的各项注意事宜。
“三娘,我怎么没看见沛南王府的派兵?”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啧了一声,眼见高台上后方的帘子被人掀起一角,连忙往那个方向一指,“你看!蓉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