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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心越握越紧,我走这一步,潜意识里已经是对夏南胤产生了信任,不然我也不敢贸然带着夏明礼跳下来。可我本能的观念里是拒绝这种信任的,正如我一开始的担心一样,夏南胤是个非常善于驯服的人,不然也不能将霓风轻使唤八年,我如今拼尽全力负隅顽抗,可到最终,会不会仍旧落得和霓风轻原来一样的下场?
“……姐姐?”
见我许久不说话,身后的夏明礼小心翼翼的戳了我一下。他一只手捂着眼睛,只留出一条缝隙看我。我望了望前方,十二个白夜宫弟子,无一不七窍流血,倒地而亡,死相异常的狰狞。这十二个鲜活的生命,从盛放到凋谢,只用了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我感觉到自己有点发抖,我毕竟不算是真正的江湖人,不同于容乾他们,我从小长在五星红旗下的和平年代,连真正的人的尸体都没有见过。自从穿越过来后,刀里来剑里去,曾一度产生了麻痹感,说不怕那是假的,太假了,可如果这个时候退步,那就一切都完了。
夏明礼小声的问道:“姐姐……她们是不是……死了?你,你不救救她们吗?”
我定了定神,拉着夏明礼的手示意他不要慌,:“别怕,死透透了,我本来没求着她们跟我下来,她们被毒死自然不关我事,一步莲华是猛毒,我又不是什么神医,就算是我想救也救不了,更何况,我一点儿也不想救。”
“可……可我们没有中毒啊?”
“先别问那么多。”我抬头环视四周一圈:“这里不可能是密室,肯定有出路,你机关术不是学的很好么?赶紧看看怎么出去。”
夏明礼拽着我的袖子:“可琦音还被关在上面啊——”
“我单是带你一个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先把命留到出去再做打算,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拿什么去救她?”
夏明礼瞅了瞅四周,朝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这里建的不好,出去的路一眼就能找到了……要建一个合格的密室,首先弧顶的受力就不该——”
“打住,不要给我科普专业知识。”我推着他的肩膀示意他快走。
夏明礼磨磨蹭蹭挪动到山谷边沿,趴在石头上听了半天,说好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呢?我有点儿郁闷,好在他没有花太多时间,领着我又往前走了几步,手指在石壁上摸了几处,最后停在一个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的位置,往里一按。
那一刻我觉得整座幽山都似乎摇了摇,山体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蛰伏在里面的某种巨兽即将苏醒。源源不断的碎石尘从弧顶上落下来,一道暗门从岩壁上自内而外打开,从石门闭合处的新旧来看,并非荒废已久,看起来像是经常有人通过这个通道出入。
夏明礼往密道里伸了个脑袋,嗅了嗅,扭头和我说了声:“姐姐,里面也有机关。”
“你这不是废话啊。”我翻了个白眼,有些忧虑的望了望后头顶上的那个窟窿,担心难以应付的人会追来。夏明礼抓过我的手,往里头迈了一步:“你放心,跟着我走,这里的机关不算复杂……但是姐姐,出去后,你一定要想办法把琦音也救出来啊?”
“好好好。”我漫不经心的应道,一边催促他快走。
夏明礼走在前面,我拉着他的手一步一个脚印的跟在后头,随着密道的深入,光源越来越稀薄,已经接近什么都看不到了的地步,唯有他的背影高高的在前面缓步前进。我一时间有点恍惚,竟想起了当日在暮剑山庄的地宫,夏南胤也曾这样给我领过路。
既然夏南胤也来了红莲谷,那么还是尽早将明礼交给夏南胤比较好吧?这小公子哥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我自身都难保,可没有闲情功夫再接着照看他了。只是那行踪诡异的夏南胤,我怎样才能联系到他?
“姐姐,我们到出口了。”
夏明礼喊了我一声,我这才回过神来,密道比我想象中短很多,我一时间还没从纠结的思绪里自拔,一句“先等等别急着出去”还没说出口,夏明礼已经非常顺手的一溜儿将石门上的机关按下。
大片的光芒争先恐后的迎面扑来,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没有时间骂夏明礼,空气中利器刺来的呼啸雷霆万钧,伴随着强光涌进来的海浪般的杀意已经先发而至。我拽着夏明礼往我身后一扔,那一刻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竟赤手空拳的往前面一挡。
“姐姐!”
夏明礼的惊叫传进我耳里,同时我感觉到一顶尖锐而冰凉的物体抵在了我的喉前。等我双眼适应了突来的强光,那张素来凉薄却又非常深刻的脸逐渐清晰。
谁来不好,却是容乾。
作者有话要说: 今儿就要出去玩啦!啦啦啦~有没有小天使愿意给我写长评~~~~~有没有嘛~~~~~_(:з」∠)_
☆、潜逃堂堂
因为清楚我这师弟的脾气,因而我不敢轻举妄动。
容乾的剑指着我,可看气势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旨在拦我去路。他一身黑衣快要和夜色融为一体,唯有周身寒冷气息愈发冷冽。
他问:“去白夜宫劫人的是不是你。”
我一眨不眨的盯着他,非常镇定,吐出两字:“不是。”
容乾脸色不变:“谁能证明。”
我心里冷了一下,沉默了一阵,淡淡道:“如果你不信我,就算有再多人证明也没用。”
大概是看出我的脸色不对,容乾皱了皱眉,竟将剑收回鞘里。
“三娘,我问你这些,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望着他背过身,不与我对视,只能对着他的背影说道:“小红是你的挚友,哪怕我个人目的再强烈,也不至于让自己师弟处于两难的局面。”
话落之后,我似乎听见容乾发出了一声叹息,只是声响太小,我快要不能确认,只能听见他惯来凉凉的回应:“幽山囚牢出事,小红让我来这里接应你。”
凡红昭这熊孩子,这次总算干了一件好事。我目光往容乾身上扫了一圈,问:“那他没顺道让你把伞还我?”
容乾摇头,我想也不大可能,这么大一把伞,就算塞裆下也藏不住啊。
我正了正色,试探性又问了句:“那你肯来接应我……应该也已经想到我接下里要去哪儿了吧?”
容乾依然没有回头,留给我一个苍劲的后背,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有点久。
半晌,才听他道:“走吧。”
我心里松了口气,同时还有点苦。
容乾的性格太冷,认定的事情少会改变,他的所有行动都基于自己的意念,能为了别的什么而改变自己的轨迹已是石破天惊——而不知该说得幸还是不幸,我便是这个石破天惊。
霓风轻已成为容乾的死穴,一个杀手,江湖第一杀手是不该有死穴的,他应该是完美的,刀枪不入软硬不施的一个人,这样才能毫发无损的在血海里行走,独善其身。而现在他有了软肋,我这条软肋被夏南胤牢牢掌握,我走在悬崖边缘,容乾也便自身难保。
沛南王府的目的我从来看得清楚,夏南胤的棋局更是昭然若揭,我无力回天,可也不希望看着容乾随我赴汤蹈火。
我张了张口,凭着仅剩不多的良心企图规劝一下这位死心眼儿的师弟:“你看要不我自己——”
“休想。”他回绝的非常干脆。
“……”
夏明礼看不懂我们的交流,有些焦急的问了句:“你们要去哪儿?”
我心里烦躁,随口答道:“离开红莲谷。”话刚落,便瞬间意识到不对劲。
然而改口已经晚了,夏明礼也不是智障:“那琦音呢?说好要把琦音也一块儿救出来的,琦音不在我就不走!”
“我们没有往回走的路了,幽山囚牢内此刻定然戒备森严,别说我们,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的。”我说:“这个时间去救人无异于飞蛾扑火,我需要现在找到解除自己嫌疑的证据,才能向白夜宫要人。”
“她被关起来是因为犯了门规,和你清不清白有什么关系?”容乾终于睨了我一眼,拆台技术一等一的棒。
闻言夏明礼更急了,一甩我的手就要往回跑,被我揪着衣服给拽了回来。
“你不帮忙的话能不能闭嘴?”我瞪了容乾一眼,手才一松,夏明礼便又要撒丫子往回跑。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驳斥我的责备,容乾一步上前,在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说夏明礼的时候,掌风起落,干净迅速的往夏明礼脖子上一劈,力道拿捏的非常精准,就见夏明礼仍然维持着脸部有些狰狞的表情,眼睛一闭就晕厥过去。
……这也太简单粗暴了一点吧。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直觉告诉我指不定哪天他也会这么对我。
容乾从我手上接过夏明礼,一把扛到了肩上,狭长的眼眸往外一斜,淡淡道:“再不走,人就都要来了。”
我点点头,朝容乾走近。容乾已经先我一步跃上山岩,我只能提起裙摆紧随其后,借着幽暗的夜色踏岩而上。
翻过幽山,据容乾说似乎枫林里有条隐秘的山路,是他和凡红昭小时候爬山玩儿的时候偶尔发现。秋天的夜里格外冷,山风料峭像刀锋迎面细细切割,今晚发生的变故太多,我总在烦恼为何这一夜迟迟没有结束。
即便扛着一个人,容乾轻功跑起来也比我快很多,他刻意放满了速度等我跟上。我手脚并用抓着岩壁上的藤蔓借力飞腾,但由于光线太暗,还随时担心被山脚巡逻的人发现,速度实在快不了,偶有一个走神,脚下踩空,如果不是容乾时刻盯着拉了我一把,我肯定要一路滚倒山底摔成肉泥。
一路有惊无险进了林中小路,眼见后头忽隐忽现的火光越来越远,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有点踏实了,这时候才觉察到双腿有点发抖,连走路都走不利索。
容乾和我并肩行走,替我挡了大半阴冷的山风。我们两人间维持了一段漫长的沉默,换了以往,我这样耐不住性子的人肯定会率先和他插诨打科,然而今夜不同,我胆战心惊,身心俱疲,大脑被迫沸腾后又冷却,倦的想就地躺倒,两腿一蹬。
一片漆黑里感觉到容乾瞅了我一眼,步伐稍作停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他竟似乎打算将夏明礼放下。
我连忙拦住他:“你干嘛?”话说出口才觉得有点儿底气不足,容乾默默无言替我背了夏明礼一路,何况他此时还不知道夏明礼的身份,我不道谢就算了,此时还质问他,得亏我有这么厚的脸皮。
容乾果然没有好脸色,声音更冷:“丢了他,背你。”
我一头雾水:“背我干嘛?我不累。”
“你累。”
“我累你也不能丢了他。”我按着容乾的胳膊:“应该不久就会有人来接他走了,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不能把他丢下。”
“我为什么不能?”
我从容乾话里听出的怒意。
“算我求你。”我这话说的死皮赖脸又蛮不讲理,且非常没有诚意。容乾不想搭理我,我竖着耳朵静立了片刻,继续说道:“听这不远处好像有水声,我们找个地儿先过了这晚再说。反正红莲谷内外都不安全,还是你和小红这私会密地比较靠谱。”
容乾那张冰块脸似乎抽搐的一下,我琢磨着我若不是顶着霓风轻的这个身份,应该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到了水流附近,容乾将夏明礼放下,我自顾自的靠到水边掬了一捧水洗了个脸。厚重的云层遮挡了月色,这么冷的天气里连虫鸣也倦态,山谷里寂静的像是坟墓,除了冷,只剩下静。
后头有人踩着碎石朝我靠近,步伐很轻,并非刻意压制,而是习以为常的行踪轻盈。
容乾坐到我身边,从衣服里掏出便携式的火折子,点燃了一小团篝火。
我盯着他完成这一连套的动作,行云流水无比娴熟。
“你们都会随身带着这些吗?”我冷不丁问了一句,末了又补充道:“赏金杀手。”
“靠谱的会带,不靠谱的不带。”容乾面色不变,一眉一眼看着凉薄。
我点点头,我的师弟当然是靠谱的,脑子一热,又问了一句:“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靠谱?”
容乾侧头望了我一眼,漆黑瞳仁夹着碎火。
“你很好。”声音沉冷笃定,不是敷衍,更不是讽刺。
此刻晚风冰凉,山溪潺潺,夜深人静,是个掏心掏肺、彻夜长谈的好时机,我扭了扭腰,往容乾又靠近了一些。
“很好是指八年前,还是说现在?”
他挑了跟枯枝扔进火里:“有什么区别。”
“你觉得没有?”
“没有。”
我沉默,不知该说容乾缺心眼,还是自己太缺德。
趁着月色正好,我壮着胆子把心里所想和容乾说了,容乾的回答完全没有留情面:“何止缺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