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遇看见我惨白的脸,以为自己说中了,杀气又重了几分,提剑缓缓的向我逼近。
“你到底是谁!”
我心里没底,已经有些忐忑,脚下有点发软,我不得不深吸了一口气,强逼自己镇定下来。
不行,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乱。就算真的有另一个霓风轻在这艘船上,就算等下真的要面面对峙,等到那个时候我再怕也来得及,说不定还可以强词夺理弄假成真一下,现在窝囊个屁啊!
我打起精神,抬起头来对阿遇笑了一下,“你别闹了,我们昨天还……”
话还没说完,我突然听见空气里分明的“刺啦”一声,胸口一阵剧痛,只感到嗓子一甜,腥气霎时窜上喉管。
我愣了愣,无比缓慢的低下头,看见一截剑尖从我胸口穿了出来,锐利的棱角,雪白的锋芒,挂着丝丝粘稠的血液,刺目的对比色。
胸口的布料很快就被血染的通红,那把剑对我的胸口也没有过多的留恋,紧接着又“刺啦”一声的抽了回去,一阵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的剧痛下,我颤巍巍的回过了头。
站在我身后的是容乾,他手里还握着那把染了血的雪名剑,眸光凛冽,一如我第一次见他时的冷漠与疏离,只是神态中多了一份厌憎,像是恨不得再捅多我几刀。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女子,有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面色森冷,毫无感情的望着我。
是霓风轻。
原来是这样,她真的在这艘船上,而且已经和容乾相认了,我身份这么快就暴露了,什么宏图伟业,什么称霸江湖,我还没将我那报复沛南王府的计划执行一丁点儿,就这样果决的被了断了。
呵。我心中笑了一声,真是现世报啊,来的如此之快……
意识迅速的开始变得模糊,我是要死了吗?死了之后能不能回去了?能不能结束这个凄惨又坑爹的穿越了?
“风轻……”
谁在叫我?
“风轻,风轻……”
是谁?
“风轻……”
尼玛!都说了我不是霓风轻!人都要死了能不能让我清净一点!
这一句差点就吼了出来,愤怒之下我猛然睁开眼,涌进眼里是一片沉沉的夜色,鹅黄色的月光被大片雾霭遮掩了大半,那雾霭诡异的很,呈现一种暗绿的色泽。
“风轻!”
这一声叫唤终于彻底将我叫醒了,我看见了容乾略带焦急的脸,视线往外一移,阿遇和凡红昭都在旁边。
只是与平常不同的是,他们三人脸上都带着面巾,虽然表情都很严肃,但是看起来还是有点蠢。
这个“密林野战4P。avi”的氛围是怎么回事啊喂!
容乾手心里是一块干净的方巾,正将它捂在了我的鼻子上,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容乾,我肯定以为他是要闷死我……我这才发现我此刻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神智也逐渐的清晰起来,恍恍惚惚间我终于意识到,刚才那一切,只是我的一个梦?
可是我怎么可能突然就睡着了?霓风轻的属性没有天然呆这一条吧?
我迷蒙着眼睛努力的思考着,思维忽然一顿,是了,雾,这雾绝对有问题。
酸性带腐蚀能力的毒雾不是没听说过,通过鼻道口腔进入人体血液,侵蚀神经破坏系统平衡,造成人体的幻觉——这么说来刚才的不是梦,只是因为我吸入了过多的毒雾而产生的幻觉?
意识仍有些混沌,我挣扎了一下坐直了身子,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胸口,哪怕是幻觉,那阵撕裂一样的疼痛也太过真实,让人有点意犹未尽。
“不会傻了吧?”凡红昭一句嘲讽,声音藏在面巾下瓮瓮的,但丝毫不影响它令我火冒三丈。
“你才傻了!”
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开始环视四周,我们所在的是一片茂密的丛林,夜色里气温湿润,裹着浓雾,幽绿的光芒在林中时隐时现,诡异万分。
“毒雾融进水里,整条河变成了酸水。”容乾长话短说,我恍然大悟,难怪死了一条河的鱼。
“船已经沉了,附近只有这一片落脚的土地。”
“当然只有这一片。”我开口说了句,声音有点哑,“我们已经到了剧毒巢穴了。”
想来药王谷会被认为是有去无回,多半是因为这毒雾的缘故吧,神不知鬼不觉的腐蚀掉过往的船只和生物,制造幻觉,到头来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连尸首也找不到。
果然我这个人还是太善良,书里对药王谷的设定只有剧毒巢穴这一个关卡,等到真正的身临其境,才知道它的凶险还远远不止。
要说剧毒巢穴又是个什么玩意,简单来说,这是个气候常年潮湿温润,适合生物繁衍生息的地方,再说的直白一点……是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的天堂。
“这就是剧毒巢穴了?”凡红昭闻言四下打量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火折子,没等我阻止,飞快的就点燃了。
火光在幽暗的林间格外的晃眼,似乎连周围的雾霭遇见火光也散了一些,我却猛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慌忙从衣襟里掏出之前从夏南胤身上扯下来的那块玉,这块血玉明明应该是有避毒的能力的,我怎么可能还会中了毒雾的毒?
难道是假的?
脑子嗡的一声,我捏着那块玉凑到跟前眯着眼细细的看,这才发现了血玉上那颗我以为是装饰性的镂空铜球里,似乎塞着些什么。
我已经开始有骂人的冲动了,但还是忍着怒意伸手去掰那个铜球,没几下就被我掰开了,里面是一团被折叠成极小面积的白纸。
摊开铺平后,一张巴掌大的白纸上只有龙飞凤舞的一个字:
蠢。
我……
我的一口老血!
相隔着十万八千里,我都觉得此刻夏南胤俨然站在我面前优雅的抽了我两个大耳瓜子,扬着轻蔑的笑笑我的自以为是和逃不出他五指山的小聪明,我自以为我从他身上抢到了血玉,不料我这个小九九还在酝酿中的时候就已经被他识破了,早换上了一个假的血玉挂在身上,就等我像个滑稽的小丑一样傻萨比兮兮落入圈套。
该说这人聪明?不,在我看来,他纯粹有病,是个以捉弄人为乐的大变态!
只是眼下也着实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腹诽夏南胤上面,既然我手里的这块血玉是假的,那就意味着,我们一行四人坦坦荡荡的来到这剧毒巢穴……这行为委实和送肉无异。
我都不好意思将这个事实告诉身边的另外三人,穿越过后的第一个副本我就当了一回猪队友,不劳他们动手,我此刻都想自行了断。
只是我不说,不代表他们看不出来,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凡红昭一边说一边捏着拳头,骨头都捏的咯吱咯吱响,额角青筋隐隐跳动,一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的表情。
“我觉得……我们应该和平商谈一下……”
☆、跳崖堂堂
只可惜这个和平商谈最终还是没有到来,我话音刚落,周围便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一片诡寂的夜色中无限的放大。
阿遇和凡红昭握着兵器就要出手,尽管我打赌他们连对方是什么都不知道,秉承的完全是热血漫里面“少说多干干”的宗旨,相比之下容乾就镇定多了,提剑而立,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因为他和我一样,知道此刻聚拢过来的这些东西,绝对不是几把剑就可以对付的。
我已经利索的站了起来,捂着口鼻,扯了扯前面阿遇的袖子,“别作了,赶紧跑!”
“跑什么跑?”他莫名其妙的回头望我一眼,“这剧毒巢穴里面究竟有什么?”
“巨蜥,食肉,四条腿的……”
我还没说完,面前一阵劲风刮过,等我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阿遇和凡红昭两个人已经兔子一样撒腿就跑,一副被野狗追的模样,我“……”了一会,也不敢怠慢,跟容乾两个人也开始往林子里面跑去。
“喂!你到底认不认识路啊!”凡红昭在前面边跑边回头瞪我。
我本就生气,这会差点没忍住往他脸上吐口水,但想想照这跑步的速度就算吐了口水出去最终还不得飞回自己脸上,只能愤愤道,“你问我认不认识路!你不认识你还跑那么快!”
“背后就是酸水,除了往前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被一噎,竟无言以对。
跑路过程中我不忘往后暼了一眼,阴惨惨的林子里,墨绿色的雾气此起彼伏,后头乌压压的一片黑影前仆后继的横冲直撞而来,引发一连串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山林里层层的回想,听得人头皮发麻。
夜色中一双双绿闪闪跟灯泡一样的眼睛,成千上万双,偶尔有几只体积较小的巨蜥靠近过来,被容乾嗖嗖的从旁边扯了枝条飞插过去,一枝爆头,简直闪电一样快准狠。
“霓风轻!你到底是不是王府派来的奸细!你他妈是要害死我们吗!”凡红昭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我被气的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扑街,还好身边容乾眼疾手快的一捞,把我捞在怀里,片刻不停的又继续往前跑去,速度明显比与我并肩跑路时不知高出多少个等级,快的跟飞一样。
“屁!老子要真是奸细,会傻到跟你们一起来送死!”
“你他妈也知道是送死!”
我又被噎了一下,没办法,毕竟猪队友是我,我理亏,就算强词夺理,也捞不回多少颜面了。
夏南胤,你姥姥的又坑了我一次!
就在我跑的快要断气的时候,跑在最前面的凡红昭突然停下了。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突然停下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我正想问他是不是要找死,就看见凡红昭和阿遇都脸色铁青的回过身来。
那诈尸一样的脸色告诉我,肯定发生了什么比巨蜥大军追杀更恐怖的事情……
事实证明,电视剧里面什么的什么绝处逢生,车到山前必有路都是假的,没有峰回路转,只有人艰不拆。
前面是密林的尽头了,一个深不见底,颤颤巍巍悬挂着的断崖,就跟所有狗血剧情一样,浓情蜜意的男女主被暗恋又得不到的反派避至绝路,场景那叫一个心碎唯美……只是眼下我和三个男人明显不是浓情蜜意的关系,其中两个此刻估计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至于剩下的另外一个……噢,让我们无视他吧。
阴风呼呼的穿过,撩起衣袂翻动,吹的我两条腿都想打颤。
我咬了咬牙,望着他们仨道,“你们信不信我。”
“不信。”凡红昭和阿遇异口同声的。
容乾抿唇没有回答,我也没给他回答的时间,一把将他的双手握在手里,脸上摆出一副感动的要死的表情,“谢谢,谢谢你们信我,事不宜迟,我们往下跳吧。”
凡红昭终于忍不住的暴跳如雷,“你有病啊!”
“你有药?”
“反正我不跳,大不了杀出去,爷杀过的人千千万万,就不信今天杀不了这些奇形怪状。”
“人怕死,这些小动物可不怕死,等会一窝蜂上来前仆后继的,你考虑清楚了。”我懒得去说服他,爱死不死。
走到悬崖边上,后头容乾伸手就要拉我。
“相信我,下面是条河,真的摔不死,只是看起来很高罢了。”我一边跟他拉拉扯扯一边说,“齐葛士就在下面,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自己写出来的副本,我会不知道?
呃,除了毒雾这个设定外……
如果是按照书里剧情来,想当初女主就是抱着容乾的雪名剑从这个地方跳下去的,结果没死成,还像条咸鱼一样被冲到岸上搁了浅,我觉得如果连我写的女主那种弱鸡都能存活下来的话,我跳下去没理由会死,容乾他们就更不可能了。
当然,这些都是推测,尽管我认为是合情合理的推测,但是凡事总会有万一。
从容乾看我的目光里我知道他是信我的,或者说信我这张脸,但同样的,他也清楚这个万一的存在。
他回过头去,“阿遇。”
一个以杀人为生的人,在多数的时间里都会将生死看的很淡,但是在某些时刻,他对生死的概念却比谁都要清楚。他夺过太多人的性命,他最清楚生杀对一个人而言,是全部的不容侵犯的尊严。
容乾的眼神我们都清楚,他愿意和我一起——哪怕去死,阿遇虽然一直都是他的小跟班,但在容乾的心里,他没有替阿遇决定生死的权利。
我琢磨着他下一句话就是要让阿遇自己选了,是选信我跟我一起跳下去,还是跟凡红昭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你别说了。”阿遇斩钉截铁,快刀斩乱麻,“只要你信她,我就也信她,你跳,我也跳。”
那一瞬间放佛有圣光从阿遇身上爆发出来,快要把我的眼睛闪瞎,卧槽,这是赤条条的秀恩爱吗!少年这里不是泰坦尼克号啊!走错片场了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