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也显得浪费,传出去太史令要说她铺张。
她有些烦躁,和他去永岁宫的路上有些心不在焉,现如今虽然行过礼,但她依然是君,他依然为臣,没有他和她同坐御撵的道理,他在她身后慢慢的跟着,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后悔了。
她心里软,若是可怜他为她饮鸳鸯蛊就同他行礼,今后的相处就难免貌合神离,可他现在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永岁宫里朱砂梅开的繁盛,映着永岁宫的雪景相得益彰,季小九下了御撵便要往宫里去,就听步撵上的耿楚唤道:“陛下!”
她回头望向他,看着他还是一身紫蟒袍的王爷装扮,“怎么了?”
他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你有烦心事么?”两边的人都退到五步开外,只留下两人站在宫外。
她笑意盈盈,“没啊,怎么会这么想?”
他叹气道:“你我此番得之不易,我不想与你有任何隔阂,可你今日见了顾杰之后就一直愁眉不展,我在你身边前生今世已有二十年光景,你的情愫我都看得懂,还是因为昨夜不舒服。。。。。。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只是因为我为你饮下鸳鸯蛊,可怜我罢?”
他言语凄楚,是令她想不到的,他这样患得患失,她心里不好受,“你在说什么,我愁眉不展还不是因为自己作孽,之前一腔热血的想要册封颜南卿,什么都挑最好的,如今你越不过他去,我心里不好受。”罢了又爬在他耳边道:“你自己也说,你有着前世今生,所以经验丰富,哪里不舒服。”
他笑笑:“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缘故,册封不过走形式,如今国库空虚,怎么安排我都不在意的。”
她替他拢了拢长衫,“我知道你怕我烦心,怪我没和你说清楚,下回绝不瞒你,好不好?”
她哄着他像哄小孩子,“好。”
两人携手一同进了永岁宫,太后早已端坐在了上座,看见两人恩爱和睦,自己也是从心底里高兴,按例耿楚要叩拜太后,太后若是认了他这个女婿就要上座,封为君后的人来拜见不仅要上座还要赐茶,封为侍郎的人便只赐座,到了册封那天过后,帝后一起来,君后再奉茶给太后,称为“还茶”。
所有礼过,就是一家人了。
耿楚不同于往朝的妃嫔,要来太后宫里晨昏定省,他终有一日还要出现在朝堂上为季小九分忧,所以在册封之前,太后会同他谈一谈,季小九这功夫就被撵到了宫外。
午后顾杰说的话她都明白,总要有自己的心意在里,否则再怎么华丽,都如过眼云烟。
耿楚离开的那段时日里,她自己将无极门的话本子编成了戏词,这些小心思都是乐趣,说着她便召来阮禄:“你可知道宫里有会唱皮影戏的太监?”
“巧了,直殿监有几个人虽然不是专门唱皮影的,可自打进宫以来,就琢磨了一套皮影戏来,春节前后给各司的人唱着玩,大家聚在一起图个乐呵。皇上想听戏了?”
“朕有一个戏词一直放在金华殿的摆无极门那个架子上,晚上朕想给摄政王个惊喜,你去安排一下,好处少不了你的。”
阮禄知道季小九的心思,想要讨好摄政王,便笑眯眯的领旨去办。
太后把她重新召回殿里,似乎和耿楚相谈甚欢,毕竟耿楚曾经深入戎狄大营,以身为质救出太后,“皇上在外面冻着了吧?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在一起用过晚膳再走也不迟,好久没有这么多人在一起热闹,哀家心里高兴。”
贤太妃仙去,太后在宫中更加寂寞,难得兴起留下两人进膳,自是要好好聊一聊家常,看着自己母后孤单的模样,季小九突然很想快点有个孩子,这样母后闲来看看孙子,也算聊以慰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太会写甜,大家觉得还行么?
☆、【六十五】锦瑟
两人从永岁宫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他拉着她出了宫门,她说:“不坐御撵了吧,免得还和你离的远,月色映雪,我们两个走走吧,全当消食了。”
他笑着应好,让她挽着自己,把手伸进他的大氅里温着,相互依偎着慢慢的往金华殿走。
路过倚春园,园里的石子路被打扫的干净,触景生情,他拉着她:“当年我就是在这儿找到的你。”
她倚在他怀里,很有小女人娇羞的模样:“那时我年纪小,只知道有个人仗剑来救我,我感激他,单若是知道以后要以身相许,当年定是不会和他走的。”
他刮着她的小鼻子,眉目含笑:“走不走也由不得你了,如今你就在我手里,这辈子也别想跑掉。”
他们并肩走着,宫人在后面远远的跟着,虽然是天寒地冻的季节,但总觉的心里暖暖的,很受用。
两人回了金华殿,她朝阮禄递了个眼神,阮禄会意,他脱了大氅,她过来挽着他,“我有个惊喜要给你。”说着就拿着条绦带蒙住了他的眼,一步步牵着他往偏殿去。
偏殿里几个唱戏的小太监早已经拎着皮影在一旁恭候多时了,面前一尺白色帷幔搭成台子,她引他在玫瑰椅里坐好,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小担蒸子糕、红玉芯春卷、合意饼、远山白鹭羹等打牙的吃食,面前的小太监领命开始拿着三寸高的皮影在白幕上后面摆阵。
一旁的宫人替耿楚拿下绦带,看着面前的阵仗,他笑着望向她:“这是?”
“你不在的时候,我将无极门改成了戏词,无极门是你写的,戏词是我改的,我们这叫天作之合。”她仰着头和他解释,一脸自豪的模样,他笑着把她拢在怀里。
小太监手艺极高,虽然皮影做工比较粗糙,但那小太监字正腔圆的音调,别有一番调调。
'无极门·谢楠':(唱)无极门里有儿郎,为报门主恩情画郎妆,上天入地阀藩王。(云)我乃谢楠,今日奉主令,取那安王首级来复命。安王阴狠性如狼,扒人骨肉,做自己膏油。安王已腐朽,杀他难宽宥,老奸巨猾脚底抹油,我等夜黑换岗哨,捉他下狱囚。
'反角·安王':(唱)穷山恶水有刁民,本王为政也不休,生财有道,却总有那小人言:(云)我占地半州,为王少出赋税多收,皇帝难管番地为金瓯,谁来都得拜五侯!
两人一边看着一边不停的笑,小太监油嘴滑舌,总是能将这些惩恶扬善的江湖轶事演绎出来一些趣味,季小九时而笑的前仰后合,时而拍手叫好。小太监唱完之后,季小九大悦。
“今儿准备的匆忙,这驴皮影的镂刻和敷彩都不是一顶一的工艺,让皇上和王爷见笑了。”
季小九看的尽兴,广袖一挥,“赏!”
两个小太监连忙跪地扣头谢恩。
季小九点点头道:“打明儿起就到云韶府任职吧,朕瞧着机灵,给打发过去吧,今年年岁就看这出戏,演的好了给封个一官半职的。”
两个太监千恩万谢,他也看的尽兴上前来:“时候不早了,该就寝了。”
新婚燕尔的人,总是如胶似漆,册封礼定在年后,耿楚拾掇拾掇自己的行李,早些时候都已经充入国库,这下好了,连人都要充入国库了。
他从摄政王府回到宫中,在玄武门口遇到里顾杰,顾杰插了手朝他揖礼:“见过摄政王。”
“顾尚书,刚从金华殿下来?”他回了礼,顾杰也不急着走,和他顺着宫墙慢慢的走,“在下刚刚将君后的金印送到金华殿,陛下在金印上费了不少心思,觉得自己对不住摄政王,她心里不好受。”
“我知道她的心思,其实我心里无所谓,只要她在身边,每天都是良辰美景。”他低头负手,看着自己紫棠色皂靴上的藕丝,今生沉浮,所幸不枉他身种鸳鸯蛊,一切都还是值得冒险的。
“礼部着手准备王爷册封大典,王爷若是有意见还请告知礼部,我等好早些准备。”
“册封就是看形势罢了,如今塞北刚刚拿下半北坡,戎狄一族处决了匹娄乌桓,递上百年和约,但终归大明伤了元气,再者吏部、户部等多部职位空虚,册封后的科举、举纳贤才才是重中之重,所以大典不用太铺张,劳民伤财,也免的陛下心里为难。”
“怎么?王爷回朝,倪大人和陈大人都不回来么?在下觉得陈大人和倪大人处理事务上面还算有条理,至少在下接过礼部时,不是烂摊子。”
“陈怡当初流放阫州,一家老小都跟着去了,若是他还愿意回来,官复原职未尝不可,倪缘还在狱中,朝中有事宜的位置我会和陛下商量,江赢和此次有功,自当提升为吏部尚书。”
“摄政王高瞻远瞩,在下佩服,陈大人回朝不知会不会怨怼在下呢?”毕竟顾杰顶替了陈怡的位子,虽说六部品阶一样,但到底还是礼部最大。
“官场如战场,你死我活的事陈怡不会不知道,他虽然有时尖酸刻薄,但不是不明是非之人。”
“摄政王的人,在下自是信得过,他日朝中事事,还要仰仗摄政王多多提携才是。”顾杰当初是季小九一手提拔上来的新秀,当时朝堂分为颜氏和摄政王两派,他是为数不多的皇党人,这回颜氏与摄政王握手言和,颜二小姐更是嫁予萧家,他再不靠拢,就有点不识抬举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眼看到午时,他要回金华殿和季小九一起用膳,外面虽然阳光晴好,但还是有些冷,他和顾杰说了一会儿话,这功夫手炉冷了,他一进殿发现季小九不在,脱了紫貂氅衣,“陛下呢?”
他话音刚落,突然眼前一黑,柔嫩的指头拢成眼罩把他的眼睛蒙住,在他耳边轻轻说:“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他顺着她的指引走去,想起顾杰说的话,以为是她又冒出了什么新奇的点子在金印上做文章,就顺着她走去,她抬起他的手,触手摸到三尺高的帷幔,“睁开眼。”
他听话的睁开,发现自己正站在摆着无极门的书架前,书架用一面巨大的红色帷幕遮住,她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身,伸手和他一起抓住帷幔,“我数三下,我们一起揭下帷幕可好?”
他笑着点点头,“自然。”
“一、二、三。”红色帷幕宛若退潮般落下,一百本无极门端端正正的戳在书架上,书口连着书籍相接而放,组成巨大的书幕,封面上水墨相接,一百本无极门被季小九当做画布泼墨挥洒,画成一副巨大的万里江山的画卷。
大画布作画不易,更何况这气势磅礴的景象,她从身后环住他,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好看么?”
“始知丹青笔,能夺造化功。我娘子的这双手,画作丹青世间称颂。”他转过身来回抱住她,她伸出手,手里的一个针脚不是很整齐的荷囊,“可是我做不好一个荷包。”
那荷囊和她前世做的一模一样,还是那番的不长进,但他心里欢喜的很,把荷囊收下,“不要紧,你做的都是好看的,只要是你做的,我天天都挂在身上,人在囊在。”
“别急着收起来啊,里面有东西的。”她提醒他道。
他这才发现荷囊鼓鼓囊囊的,硬邦邦的东西,他取出一瞧,发现是刻有他名字的金印,拉丝工艺的金印泛着五彩的光,上面的凤雕栩栩如生,展翅欲飞,季小九随后拿出自己的金印,同样的大小换成了五爪飞龙,两厢合在一起,龙凤呈祥,相得益彰。
季小九原来有金印,他是记得的,她十岁那年生辰,他命礼部打造。
“你记得我原来的那块金印吧?我让尚宝监给熔了,和你的金块熔在一起,塑成两个金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她贴靠在他的背上。
他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这般为他着想,想尽一切办法哄他开心,怕有颜南卿在前,他心中有芥蒂,可他又何尝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
他把她往卧榻里带,她笑道:“白日宣淫,有道女帝是昏君怎么办?”
“有我在,谁敢?”
年关到了,今年有他在身边,都多了些年味。他们还尚未行册封大典,所以她依然是君,他依然是臣,他不能陪她坐在上首接受官员的朝贺,身穿紫棠色的蟒服佩玉带,要同众官员们一样朝拜她。
往常她最讨厌应付那些言官,如今看他们把酒朝贺,祝她以后帝后和睦,她倒也受着,尤其是李芙尔,前些日传了喜讯,颜南卿更是寸步不离,许是有了身孕的缘故,看上去光彩更胜以前,再看看颜南卿,不及弱冠之年,但已然是众军统帅,郎才女貌,鸳鸯璧人。
她回殿内换下如意缎绣的五彩吉服,晚上有烟火,但身在宫内,她也就不用穿的那般隆重,薄薄的一层粉黛,换下累赘人的发冠,暗花细丝的褶缎裙,外面一件短打的皮袄,换下累脚的高履,重新穿上翘头履,那上面五彩凤尾的图案,是冬姑的手艺。
她从金华殿到大明宝殿去,腊梅雪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