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等待救命药草之时,公子辰已带着二十万北宫军启程,向北宫王朝南境行进。探子得到消息报庆州大宫中时,孙正胥脸上的兴奋之情不言而喻!
“将军精明神武,带领我等誓死不屈,才得以保全庆州城,保住金城的最后一道屏障,皇上得知后定然龙颜大悦,重赏将军!”副将抱拳,一派慷慨拜词。
在场的将士们纷纷附和,将孙正胥夸赞的不所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孙正胥打了胜仗,保住了城池,再被属下们一夸,顿时有些飘飘然不知所已,捋着他茂密胡胡须频频点头。“守城一事,辛苦众位弟兄了,传令下去,今日开怀畅饮,庆祝北宫兵退!”
“是!”几个领命,大大咧咧的走了下去。
逝者亡灵未安,活着的人们却要大肆庆功,月恒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等他们出了议事在,才微微一低头,谦恭却又不失气度:“孙将军,在下当初来庆州为守城尽一份绵薄之力。如今北宫大军已退,在下也该告辞了。”
“月公子不如与壮士们喝完庆功酒再走罢?”孙正胥诚意挽留。
月恒脸上的悲凉化为嘲讽一闪而过,快得看不出一丝痕迹,“月恒还有事情要办,便不与将军共饮了。在下带来的三万人,在下已经清点过,共折损七千八百四十三人,重伤三千四百人,轻伤未计在数,这些人,在下离开时,便一并带走了。”
一听他还要将兵士带走,孙正胥多少有些不乐意,“月公子,经过这次大战,庆州军死伤无数,所剩下的连二成都没有,不如你便将这些士兵留下来,与我一起镇守庆州城罢。”
庆州城缺兵少马,作为守城主将,不思如何解决,却将主意打到他那三军精兵身上。月恒脸上的嘲讽愈发明显,几乎是不再加以掩饰。“将军此意,月恒恐难从命。告辞!”
袖子一甩,转身离去。
“月公子……”孙正胥被他拒绝,也恼火,起身离座,快步跟了出去。
三万精兵已经站着整齐的队形,在议事厅外等他。
他们已经全部褪去了庆州军战甲,身上穿着整齐的黑色布衣,袖口与裤脚用布条束起,看起来更加的利落干练。同是经历了三天三夜的血战,庆州军一个个脸上带着死里逃生的喜悦,他们却是一个个面色平静,精神抖擞,仿佛只是执行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任务,丝毫不带一丝倦怠之感。
这等气势,才是真正军人该有的模样。
孙正胥越看越不舍得他们走,眸光向后一扫,顿时大吃一惊。后面半数以上的兵士,两人一组抬着单架。单架上面用白布蒙着,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是他们在守城时牺牲的同伴。这时他才明白,月恒所说的回去,不只是活着的人回去,就连死去的人,受伤的人,他们要一起带回去。
来的时候是三万人,回去的,亦是三万。
此时,他留下他们的心思荡然无存,如此训练精良团结如一的战队,是不可能背叛主人的。“月公子,我代表庆州城数千百姓,代表守城的将士,感谢你此次仗义相助!”孙正胥一脸严肃,对着月恒拱手弯腰,俯身深拜。
“孙将军不可施此大礼,于礼法不合。”月恒伸手扶住他,匆匆回了一礼,转身带着众人离开。
大军出了庆州城,月恒便将他们交由另一个将领带领,命他们回到原地后各自解散,重新做回原来的身份,继续潜伏。
众人行礼,拜别月恒后向金陵方向而去。
月恒回了庆州城,昨日惊见殿下受伤,为了不暴露身份,他看都没看向前看一眼,整整一天一夜,他悬着一颗心跟着了火似的,如今达走大军,他首发的事情便是去落实殿下的伤势。
庆州城钱庄。
钱庄内空空如也,偌大的厅堂连花瓶都没有摆,可见为了不成为战争的牺牲品,钱庄老板已经将所有值钱的东西清理一空,只留下了一个空壳子。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伙计,拿了条白布在擦桌子。
“乱世之秋,先生有钱还是自己留着花吧。”见有人进来,伙计头都没抬一下,懒散的声音道。他用力将抹布往桌子上一拍,桌子上泛起厚厚的灰,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咳咳咳。”他连自己都呛到了,又不耐烦的道:“天天打仗,钱庄里连个人都不来,这灰厚得都快把人埋了。”
月恒闻言挑了挑眉梢,“被灰埋了总比被黄土埋了强吧。”
这时店伙计才抬起了头,眼着月恒的脸看关天,忽然恍然大悟般,凑近过来,委身参拜道:“原来是月恒大人,小的有眼无珠,还请大人见谅。”
“他在吗?”月恒向楼上瞟了一眼。
他,指的是百里玉衍。
“在楼上,月恒大人二楼请。”店伙计恭恭敬敬的引他上了楼。
二楼,店伙计推开了一间房门。
百里玉衍正在盘膝而坐,正在运功调理内息。在客栈房中,他怕程小野担心,一直不敢做出什么动静,只能趁着她不在的情况下,找机会调理。
“王爷……”店伙计见他闭目养神,正欲开口被月恒抬手阻拦,“你先下去吧,无论发生任何时间都不要上来打扰。”
店伙计本就是玲珑之人,听月恒这么说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欠身行礼恭恭敬敬的答道:“是,月恒大人。”说完,退出屋子将房门带上了。
月恒才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
☆、第二百八十六章 忘情之吻
“士兵伤亡情况如何?”沉默许久,耳中灌入一道淡若晨雾的声音。月恒猛然抬头,却见百里玉衍双手缓缓从胸前落下,收了内息,抬眸问道。
月恒尽快起身离座,走到百里玉衍面前,“回禀殿下,属下已让他们返回金陵。”
百里玉衍略显苍白的脸上面容淡漠如常,看不出喜怒,也辨不出情绪,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后,他才动了动唇角,轻声道:“伤者、亡者,皆要补偿。”
“请殿下放心,属下已经按军中规矩办了,伤者、死者皆有抚恤金。他们一回到金陵,便可以领到。那些家中还有孤寡老人的,兄弟们也会帮着照顾。”
“如此便好。”百里玉衍长舒一口气,此一役,他损失了数千名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要知道,上战场打仗的士兵好培养,可此生只忠于他一人的死士却是十分难得。更何况,这些人,他已经培养了不下十年。
“殿下,您的伤势如何了?”这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无事。”百里玉衍站起身,好像真的没事一样,只是脸色还有一些苍白,看着像是极其疲惫一样。
月恒还是担心的很,“殿下,庆州城危机已除,依属下之见,您与王妃还是尽快回梅县吧,这里兵荒马乱的,您受了伤,王妃又没有自保的能力,实在是太危险了。”月恒并未夸大其词,在他们眼中,程小野那几下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足以自保。而殿下现在视她为宝的性子,若她真有事,跟着倒霉的还得是殿下。
最好的办法,便是他们回到梅县,梅县有他们众兄弟看护,周到又安全。
“也好。”如墨的眸透出几分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北宫兵退,庆州军伤亡惨重不足以维持整座城池的安定。此时庆州又是百废待兴之际,毕竟会有大批的商人涌进来,到时鱼龙混杂,确是乱世。“你去帮你备一辆舒服一些的马车,越快越好。”
越早离开这个乱世,便离安全越近一些。
“是,属下遵命。”月恒领命。他自然而然的以为,这辆舒服的马车,是程小野乘坐。
为确保殿下的安全,这次月恒的办事效果刷新了自己的记录,半日时间,他便将马车送到了程小野与百里玉衍居住的客栈中。
此时,从金陵送来的药也到了。
程小野让百里玉衍看着宋戍,自己拿着药进了客栈伙房,亲自将药煎好,端回到房中。宋戍还未转醒,喂给他的药怎么也喝不进去,全部从嘴角流了出来,程小野不由犯起愁来。
前世今生,她从来没有侍候人服药的经验!
百里玉衍见状,走上前来,将宋戍从榻上扶起,一只手揽住他的肩膀,另一伸出捏开他的嘴巴,程小野这才用汤勺一勺一勺的将药灌进了他的口中。
孟荼与黄金花站在一旁,两双眼睛迷茫不知所措的望着程小野。
他想帮忙,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懂都不会。“干娘,我能为宋戍叔叔做什么?”孟荼小声问道,既害怕吵到宋戍,又害怕引得干娘分心。
“你们只管安静的帮我守着他,见他有什么异样,便告诉我。”明知在行医救人这件事上,两个孩子什么都做不了,程小野却也不忍心让他们失望,随便交待了个任务。
孟荼重重地点头,“干娘放心,小荼一定会好好看着宋戍叔叔。”小小年纪的孟荼却已深谙知恩图报的道理。在他的心中,宋戍便是神祗一样的存在,呼风唤雨,威武神奇。如今他的神祗受伤不醒,他很愿意守护在他身旁。
见孟荼点头答应,黄金花也匆匆的点了点头。
她对孟荼被抓作兵役一事心有愧疚,从孟荼回来之后,她便主动请缨照顾他。此时给力芬要来照顾宋戍,她自然也是痛痛快快的跟上来。
程小野见他们不再开口,便也沉默下来,将碗中最后一点药倒进勺子中,灌入宋戍口中。
“好了,放下他罢。”她开口说道。
百里玉衍慢慢松开手臂,将宋戍平放下来。程小野喂药时,从宋戍口中流出来的药汁沾到了他手上,他有些嫌弃的蹙眉,动身准备出去将手洗干净。
“相公。”程小野喊住他,“你可知小戍何日能醒来?”
总是昏迷不醒,她总有一种他将不久于人世的错觉,这感觉让她心中一阵阵的感到不安和惶恐,生怕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等我们到梅县,他便能醒来了。”以宋戍的身体状况坐马车也只能慢慢走,恐怕等他们赶到梅县,年都要过完了。
“我们何时回梅县?”
“明日便启程。”月恒已经将马车送了过来,既然决定要回去,越早动身越好,省的夜长梦多,途生事变。
程小野对此没有异议,她来找孟荼,还机缘巧合救了宋戍,也算是功得圆满。
是该回去了,淑芳斋还有几个徒弟在等着她回去帮他们选址建店。手不经意的抚在小腹上面,身孕如今已有四个多月,再长途奔波,恐怕身子就受不住了吧,该如何是好呢?
入夜,程小野守在宋戍面前,困意袭来,她脑袋一沉,猛的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娘子累了便去睡罢,这里有为夫在,不会有事。”轻若晨雾,静如止水的声音飘进耳朵,程小野心头一暖,凤眸向他望了过来。
他负手立于窗前,一身雪白长袍仿佛踏月而来的谪仙,干净的让人敢亵渎。他似是在凝望窗外景色,可是她知道,他看的并不是窗外,他眼睛看不到的时候,便常常是这幅模样。开始她还会怀疑他是不是看得见窗外的色彩,后来才知道,他只是习惯于如此。
那种若隐若现的陌生感觉,再次袭上心头。
“若是有一天,他不再是你认识的他,那时你想要一片清静之地,便来北宫找我。”这是公子辰留下的话,当时她听了只觉得生气,现在想来,却觉得他欲言又止。
百里玉衍,你真的有事情瞒着我么?
若是在她自己发现之前,他能如实相告,无论先前隐瞒过她什么,她都可以原谅他!程小野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许多年以后,程小野再次回想起此事时,心中还会感慨,这世上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会让你无限拉伸自己的底限,让你变得毫无原则可言。
“娘子?”许久听不到她的回声,百里玉衍扭过头,轻唤了一声。
“嗯。”程小野回。
“去睡吧,这里有为夫守着。”
“你自己都还是伤员,还是你去休息吧。”从受伤之后,他苍白的脸色一直恢复不过一为,她为他吐血太多,本着吃什么补什么的原则,她还特意去弄了羊血来给他进补,结果倒好。人家嫌那东西太疝气,大老远就捏着鼻子绕道走,更别说吃了。
满满一大盘子,都便宜了孟荼与黄金花两个熊孩子。
“无事。”见她不肯回去休息,他唇角微微扬起,绝色的脸上勾勒出一抹浅笑,清贵高华,顿时让窗外漫天星光都失了颜色。“娘子过来。”他对着她伸出手。
她起身,向他走来。
才靠近他身旁,忽然身体失衡,被大力一拉,身子跌入一个结实又不过分坚硬的怀抱。丝丝清凉与雪莲香飘入鼻翼,程小野禁不住抖了抖身子,顿时精神了。
冷,好冷!
丫的这男人体温比正常人不知道低了多少倍,夏天往他身边一坐连蒲扇都省了。可现在是冬天,正值三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