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雨早已止歇,阳光饱满地烘烤着一切,青晴慢慢起来,从后面环住李圣泽的腰,笑道:“起得这样早。”李圣泽一笑。
青晴陪他吃了早饭,他吃得很少,食欲不佳。青晴拍拍他的肩,笑道:“我回去了。等我回来。”青晴回到自己的住处,果果正在打扫,青晴坐在梳妆镜着,仔细地看了自己,对果果道:“我打扮起来会漂亮吗,会不会让人以为我是天下第一美人?”
果果笑道:“我想会,没听他们总说你象李师师吗,李师师不就是天下第一美人了。”青晴:“‘嗯’了一声,开始细细地匀面,勾画着两道细长的水眉,芳唇涂脂,梳起高髻,插金戴翠,将自己最华美的首饰全部带上,穿上她唯一的一件提花芙蓉大袖罗衫,一双绣花锦鞋。
果果拍手笑道:“早该这样打扮,有多漂亮呢。”青晴拉着她的手,还是强硬地笑出:“可能我们要分开了,”果果忙问道:“为什么”青晴笑道:“随我来,”
青晴一身盛装,在园子里是从来没有过的,人人都当新闻一样地盯着她,她不管那些目光,一直来找李圣泽,屋子里石孝友与程序都在,李圣泽看着她,问道:“这是干什么?”
青晴不答他话,冲石,程二人笑道:“人人都说我象李师师,这回可是真象?”二人不知何意,以为她是寻常玩闹,石孝友更是端详良久,笑道:“若是神态再象一点就更妙了。”
青晴笑道:“你这么一说,果真是很象的。麻烦两位,我跟李大哥有话要说。”二人面面相觑,正欲退出。却被李圣泽阻止,对青晴道:“你是不是听到昨晚的对话了?”青晴点头:“是”。“所以你想去扮我娘去换?”青晴道:“没错。”
李圣泽一下拔下她头上的珠翠,金钗撇在地上,气得发抖:“你竟如此的自以为是。”
青晴道:“圣泽,柳姑娘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去了既没有危险而且也能把他换回来,岂不比让你们闯入龙潭虎穴,冒生死危险要好得多?可以让石大哥与程大哥说,这是不是一条良策?”
石孝友低头不语,很有些落寞。程垓道:“扮成李师师去换老皇帝?是谁的主意?”青晴便将昨夜柳因因来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石,程二人这才明白,青晴为何盛妆而来。
程垓忙道:“圣泽,既然此法可行,青姑娘也肯做,你就该答应才是。等老皇帝回来,再去设法救青姑娘,就容易得多了。”没想到李圣泽更加火了,怒道:“此事到此为止,若有人再提,就将他关起来永不让见人。”
青晴流着泪厉声道:“我愿意,是我自己愿意的,与你何干?你凭什么管我?我又不是你手下的人?我本来就是自由的,现在我也愿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你没有权利控制我,限制我。何况,我也不是为了你,我是不想让柳姑娘白白牺牲。”
李圣泽却是一下点住她的哑穴,对她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还做得了吗?”“我不允许的事情,永远都别想做。”
忽然有个小丫头来报,李圣泽认得这是经常给母亲送饭的丫头,他以为母亲出什么事了,忙道:“你来做什么?母亲他怎么了?”
小丫头道:“居士他很好,只是她有事想要见你,她在青姑娘的房里呢,并让你把青姑娘也带上。”
母亲从自修道,再也没出来过,今日这是为何?李圣泽解了青晴的穴道,看了石孝友一眼,道:“你们也来吧。”石,程二人跟在后面。到茅屋里来,李师师正站在窗前,李圣泽走至近前,道:“母亲?”
李师师穿着道袍,挽着道髻,毫无妆饰,完完全全的道姑打扮。但是,任何人来看,她都是不同于其他道姑的。
那天青晴在地下室里看到她,远远的,又燃着蜡烛,虽然觉得跟自己很像,总有些朦胧,但今日丽日明屋,她的眉宇间,是锁着一层愁的,一双美目包涵了所有能动人的美,然而她的美却不耀眼夺目,而是当你看到她的时候,你会不自觉地走进去,在她的眼睛里寻找方向,而忘了自己,天然去雕饰,佳人有天成。
她微微一笑,但觉得窗外的阳光都已经不那么明丽,逊色许多,她对石孝友笑道:“次仲?你还好吗?”声音温柔至极。
石孝友如看仙子一般地望着她,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跟自己说的,当真情面不小。”一揖到地,感动而忘情地唤道:“李姑娘,我终于再见到你了。”
李师师轻轻一笑,柔声道:“你还唤我李姑娘?如今已经残花败柳,徐娘半老,时过境迁,早已不复当年,怎还担得起‘姑娘’的称呼。”
石孝友仍是痴心地道:“不管过多少年,李姑娘也是李姑娘。虽然时过境迁,我们这些人已经被催老了,但时光并没有在李姑娘你身上留下痕迹,反而更添琢美丽,更胜当年。”
李师师苦笑了一下,道:“次仲还是一个人吗?”石孝友答道:“是的。”
李师师叹道:“人都说守得云开见月明,你明知不能,又何必如此?”
石孝友深情地望着她道:“既使不能,我若愿意,天下人又奈我何?”
李师师摇摇头,不再问他,便向青晴走来,走至她跟前,一双美目,上下打量着她,久久,方道:“看到你,我才知道我是老了,脸都走了样子,哪有你这么紧致的脸蛋?透明的肌肤?”
青晴朝她施礼道:“您的美丽是天下共知的,现在您的美仍是无人可及。”
李师师笑道:“你这么说,夸自己的嫌疑更大一些。因为你本来就跟我很象。”青晴没有想到她这样盛赞自己,不由得脸红了。
李师师温和地抓住她的手,笑道:“姑娘你不但比我美丽,而且心地也极其善良,泽儿能遇到你,也算是他的福气。”
她这才对李圣泽道:“泽儿,丫头已经都跟我说了,既然我可以换回他,那还劳烦别人干什么?残躯已经多活了好几年,既已有用处,怎可偷生?我以前不同意你去救他,实是不想让你犯险,既是已经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也算是一个了局。”
“青姑娘那么年轻还有柳姑娘,这都是为了我,我怎能心安?”
李圣泽的心一下子有被撕开的感觉,急道:“母亲,我说到的事一定会做到,你不必跟着操气,你信不过我么?”
李师师抚着他的身体疼惜地道:“泽儿,你是我生的,你受了伤跟我受伤有什么区别?我有多心疼,你知道吗?我怎可再让你冒险,你若出了事,我还能活么?”
“我是不会再让你去的,”“既然为救他,那自然是我去救,何况去了也死不了,金人不能拿我怎么样,他这些年在那边一定吃了不少苦。”
李圣泽道:“母亲怎可有这种想法,若是你走了,我救他有什么意思?他的死活我根本不关心。我只是为了让您快乐。因为他是唯一能给你快乐的人。”
李师师道:“正如你所说,以前是你想救他,而现在是我想救他,所以,泽儿别拦我,答应我吧,这样我会好过的。只要能让他重回故土,让我怎样我都愿意。”
李师师说话温柔,却是做事果断,说出的话从来言出必行,李圣泽深知这一点,如果知道有这么一天,那么一开始他就不会想办法去救他了。
他知道,母亲一旦下定决心是无法劝阻的,就象当年她隐居修道一样。他真恨传话的小丫头,那小丫头不在眼前,只看到一身盛装的青晴。又真恨青晴,都是她惹起来的。
第五十七章 爱成伤
李圣泽恨恨地道:“母亲,我是不会同意的,”青晴也道:“如果您去了,岂不是和老皇爷再也不能相守了,还是我去,等换回了老皇爷,你们想办法再救我回来,这样可好?”
李师师柔弱笑道:“青姑娘,你是好意,我知道。”青晴不让她说完,就道:“上天让我跟您长得象,一定是有他的安排的,我想安排也就在此了。”
李师师道:“青姑娘和我长的很象没错,但是不一定没有破绽,”青晴不安地道:“什么破绽?您也不老,我也不年轻,还有什么破绽?李师师让青晴提起裙子,一双穿着绣花鞋的天足,而李师师则是纤纤金莲。
李师师摇头笑道:“这个是无法伪装的,任你再厉害也是不能。”这个确实是个大问题。众人研究着,李圣泽极不耐烦地,道:“你们瞎研究什么?我说不能通过的事,谁也做不成。”李圣泽极其焦虑。
李师师叫:“丫头,你去把我的衣服,鞋子,发冠拿来。”小丫头点头去了。青晴就想起在地下室,那套锦衣凤冠霞帔绣花鞋。
石孝友等都回避了出去,果果又去了雨荷房里拿了最好的胭脂水粉,青晴帮着李师师放下一头乌云般的长发,李师师坐在矮凳上,空视良久,生涩地抬起手来,慢慢地往脸上搽着粉,她的冰肌只是薄施一层即可,由于长年不见太阳,她的肤色缺少红润,便在双颊施一点绯红,仿若少女,她长长地摸着水眉,笑道:“当年,他每见我梳妆,总要替我画眉,画得弯弯长长的,眉梢尖尖,正所谓蛾眉入鬓,他最喜欢看镜子里的我,镜中花,水中月,美得不现实,果然我们不能长久。”
说着忽然低下头,青晴不忍看她垂泪,递她手帕,沾了沾眼睛。她又画上红唇,真正的玉面红唇,香腮雪。
等她梳完发髻,戴上凤冠霞帔,穿上锦衣绣鞋,青晴才知道她的美无人能及,她的美震撼着青晴。果果也看得目瞪口呆。
以她年轻的美实在不象李圣泽的母亲,倒象他的姐姐。她那种娇脆的美,如玻璃花一样的透明,但却令人担心,担心一失手,它就碎了。
同样的,青晴真怕她一转身时就老了,那些皱纹再也按不住,抢着涌出来。所以她的美丽让人害怕。她又站在窗前,看着眼前的湖,虹桥,垂柳,鲜花。
“无论心里怎样黯淡,美的事物永远都是这么美,不会改变,改变的不过是人的心情。”
“我与他虽不能见面,他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那么我也就过那种不见天日的日子,虽不在一起,我与他情同此心。”青晴掺着她与她耳鬓相挨,青晴不敢用力地看她,她怕看到她的衰老,但事实是她是真的没有老。
走到树荫下,山石边,青晴笑道:“那日晚上,坐在这里吹箫的人是您吧。”李师师点头:“没吓着你吧。”青晴笑道:“我头一次听到那样动人的箫声,怎么会吓到呢?我觉得得撼动了我心里所有的感情。所以那天很想见您一面,”
李师师道:“那首曲子,是他教我的。也许他也正吹着此曲。”“也许我想他一分,他也会想我一分。”青晴看着她专情的样子,直觉得想流泪。
“这件衣服一直在我眼前,几年了一刻都没有分开过,我一直记得,他说的话:人间天上,生死与共,白首不相离。而我们没有白首却已经相离了。”
“我真的恨他,”“恨他?”“是,我恨他为什么不带上我一起走,我恨他既然做不到,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也许我们本来就不应该相识,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世人皆说我毁坏了大宋江山,我觉得也没有错。”
“他那样的性格,本不该做皇帝,他那样的才华也与当个好皇帝没有关系,也许正是他的偏爱,他的才华误了他。”
“他认识了我,我们一见如故,我们谈笑玩乐,琴棋书画无所不至,谈了世间所有,唯独没谈过政事与国事。”
“一个皇帝跟一个风尘女子讲什么国家大事?他应该是留着回去跟他的大臣讲吧。”李师师一直说着。
“但是他就是那么样的一个人,他回到大臣身边,也很少讲国事,他喜欢画画,喜欢写字,他的身边便尽是写字画画的能臣。”
“他喜欢就往心坎里喜欢,不喜欢就驱而逐之,”“对物如此,对人亦如此。他喜欢我,就算有再多阻碍他不是去冲破,而是无视,在他心里那根本是不成问题的问题。”
“他想见我便要见我,即使众臣等着上早朝他也急不可待,他提着他的新画作,要让我在第一时间知道,看到,然后我们一起感动着惊喜着。就算是雨天雪天,他也会来,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要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以为那样的日子会过完此生,我以为,那些就是我的一切了。”
“他曾经夸赞圣泽,说他宫里的儿子没一个比得过他,他有才华出众,悟性极高,能忍耐,有决断,”
“他笑着说,圣泽比他还要强出百倍,他没有看错。”她回忆良久,长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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