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璇侧着头,思索了片刻:“你是说你的竞争对手,塔纳集团的执行总裁?很遗憾,我本人和他没有交往,但他早年曾经替我伯父工作过……”
“天啊!”眼镜男绝望地捂住耳朵,“能不能停止你的胡说八道!再说下去你是不是会说自己是公主落难,微服私访?”
秋璇微笑:“这倒一定不会。”
眼镜男握着拳,一下下擂上自己的额头,控制情绪:“行了,行了,我不管你是谁,或者是谁派来的,今天一定要把所有欠款还清!否则……”他向后挥了挥手,讨债公司的员工们训练有素,步伐整齐地向前迈了一步。
秋璇斜瞥着他们,突然收起了笑容:“你知道我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眼镜男:“天知道你要做什么,一间六个月没有开张的、见鬼的事务所!”
秋璇站了起来,冷冷看着他,一字字道:“你知道我六个月没有开张,还要来找我要房租?”
眼镜男不由气结。
她回过头,指点着身后那一圈持械人等:“你知道这是事务所,还找来这么多不三不四、歪瓜劣枣、牛鬼蛇神的来站在这里,我又怎么能有生意?”
她盛气凌人地看着众人,仿佛女王在巡视自己的疆土。
在她的目光注视下,眼镜男就觉得自己气势在一点点减弱,忍不住就要向后退去。此时,一人悄悄从后面戳了戳他的腰:“老大,顶住,顶住啊。500万,500万!”
眼镜男幡然醒悟,咧了咧嘴,努力做出一副狰狞的表情。
秋璇看也不看他:“相思,报警,就说有人雇佣黑社会持械进入私人场所。”她余光扫了韩青主一眼,“还打伤了我们的员工。”
韩青主立刻一手捂着脸,做出痛苦不堪的样子。
“重伤。”她淡淡补充。
韩青主另一只手立刻按在了胸口上,脸上的痛苦加了倍。
相思答应了一声,连忙去抓电话。
那些气势汹汹的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大厅中一片混乱。
“你……”眼镜男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这冷静让他奇迹般地恢复了领导才能,做出个决断的手势,“不必了!我们马上走。然而……”
他突然快步走到主控台前,一手将总闸抬起来:“我宣布,从现在开始,紫诏帝都顶层断水断电!”
他阴险地看了秋璇一眼:“大小姐,从现在开始,你的员工就要去花园提井水来煮咖啡了呢,但愿不会失手磕坏你那些Versace的杯子。”就要松手时。
突然,“嘀”的一声轻响在他耳边传来,眼镜男吓了一跳。
万年没有亮过的监控系统闪烁了一下,在液晶屏幕上缓缓凝成一个人影。
一个低沉的女声传来:“请问,这里是弦月事务所吗?”
眼镜男怔了怔:“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沉声道:“我有重要的事务要委托贵处。”
韩青主惊讶之下忘了捂脸,指着显示屏:“客……客户……”
相思还在茫然,就见秋璇嫣然一笑,轻巧地打了个响指:“生意上门了。”
她回头,看着相思和韩青主,指挥若定:“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所有人准备!”
相思和韩青主答了一声“是”,列队左右,准备迎接客人到来。
眼镜男抬着本层楼生死攸关的电闸,本以为可挟天子而令诸侯,没想到竟被完全无视,不由气得咬牙切齿,就要用力关断。
一根纤长的手指点在他手背上,他抬头看时,却不知秋璇什么时候已走到他身前,微笑地看着他:“我们一直合作愉快,不必为了一点小钱翻脸吧。”
“小钱?那可是……”眼镜男欲哭无泪,正要把那个数字再说一遍。
秋璇摆了摆手,似乎怕噪声会刺伤自己的耳朵:“500万,我知道。”
“你知道?可是你什么时候还钱啊?”他悲愤地握住秋璇的手,顺势切换到悲情战术,“大小姐,要不到账,我就要卷铺盖滚蛋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名下还有五套房产的分期没还清啊……”
秋璇微笑着看着他,栗色的眸子中似乎有一种力量,让人安静下来。
她指了指显示屏:“等这件case做完,我连本带利付清如何?”
“付清?”眼镜男触电般甩开她的手,跳了起来,“你把我当白痴吗?”
他快速地按下几个键,那套昂贵的监控系统不负众望,清晰地将电梯内的彩图传送到大屏幕上:“你看看这个人,戴着落后时代七十年的墨镜,穿着全身上下找不出一件LOGO的衣服,一脸无趣的三十岁老女人。大不了是对面底楼7…11店的老板娘,能有什么像样的委托?不是要你替她寻访走失的波斯猫,就是监控上周被偷的狗粮!这样的case,你就算做上一辈子也还不清一个零头!”
秋璇也不辩解,只注视着屏幕,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放心,一个小时后,我会把支票递到你手上。”
眼镜男:“我怎么相信你?”
秋璇耸肩:“你和你的朋友们可以在这里等。只是,若想拿到钱,就千万不要出声。”
眼镜男还要说什么,她已转身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十五分钟之后,再请客人进来,我要补妆。”
啪的一声,门已被甩上:“另外,重新给我一杯咖啡。”
相思连忙答了声“是”,一头扎向厨房,慌乱中却不小心打翻了风水鱼缸。韩青主急急忙忙去收拾,客厅里乱成一团。
眼镜男忍气吞声,招呼所有人就地待命。
大厅里顿时人声鼎沸,眼镜男、秃子、局长、保洁大妈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还能分到一张椅子,那些西装革履的讨债公司员工们只好坐在地毯上。有几位闲得无聊的围成一圈,用木棍做起了拼图游戏。
轻轻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正文 Chapter 3 委托
秋璇盘膝坐在沙发上,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从骨瓷糖罐里轻轻拧起糖球,再抛到咖啡杯里。一颗,两颗,三颗。她专注地看着糖球在咖啡中融化,似乎根本没有听对方在说什么。
对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脸色有些阴沉。正如眼镜男所言,她全身的衣服没有任何的特色,没有LOGO,没有图案,甚至没有风格。这身衣服让她整个人就宛如投入了大海中的一滴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头巾下,隐约露出黑色的波浪鬈长发,她的容貌藏在墨镜和头巾后,看不真切,只觉得肤色和轮廓都比一般亚洲人更深。
她突然停止了自我介绍:“似乎,你对我的话并不感兴趣。”
秋璇搅拌着咖啡,轻叹道:“不好意思,我对编造的故事不太感兴趣,更何况,这个故事一点也不精彩。”
来人的脸色略微变了变:“你是说我在说谎?”
秋璇懒懒道:“你刚才说,你出生在孟买,父亲是本地人,母亲是英格兰人。父亲留给你一座纺织工厂,却有一些继承权上的麻烦,要我帮你解决。”
秋璇悠然叹息:“若这些话是真的,你就可以走了。一座纺织工厂的继承人,是没有办法付得起我的酬劳的。”
那人脸色沉了下去:“你要多少酬劳?”
秋璇:“看来我要补充介绍一下本事务所的规则。原则一:每个case最低委托金1000万,定金是其一半。完成之后,我会再向你要一件小礼物,无论是什么你都必须支付。而同时,你必须保证所有的陈述都是真实的,一旦被我发现隐瞒,委托立即中止,定金不退。”
那人皱起了眉头:“很苛刻的条件。”
秋璇笑了:“物有所值,我相信,你给我的委托会更苛刻。”
那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出她心底的秘密:“你怎么知道,我能付得起这些报酬?”显然,即便是启动经费,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秋璇:“所以,我才说你的纺织工厂,是一个蹩脚的故事。”她端起杯子,轻轻靠在沙发上,“你虽然穿着与这个季节不符的套衫,但刚才低头的时候,还是露出了这条项链。”
那人下意识地将手放在领口,手指掩映下,隐约透出一条带着古希腊钱币图案的项链来。
秋璇微笑:“这条项链由意大利著名珠宝品牌Bulgari制造,已有百年的历史,堪称无价之宝,平时藏在Bulgari家族博物馆中,只偶尔借给女星或名流出席重要晚会。在某一年奥斯卡颁奖礼上,英伦歌手维多利亚曾看到女星姬拉丽莉佩戴这条项链,一见之下,深深为它的美丽倾倒,无法自拔。于是,她的丈夫,大卫·贝克汉姆委托Bulgari仿造了一条一模一样的项链,作为她二十三岁的生日礼物。仅仅是一条仿制品,却价值八百万英镑,加之又与明星相关,顿时成为一时话题。但,很少有人知道,当时仿制了两条。”
秋璇轻轻抬起银质小勺,比照着对方的领口,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眸子微微阖起:“这,便是其中之一吧。”
那人看着秋璇,久久沉默,脸上神色隐藏在阴霾中,看不出究竟。
突然,她轻轻拍了拍手:“不愧是弦月事务所的主人,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冰冷嘴角难得地挑起一缕笑容,“只是你猜错了一件事。当时的确仿造了两条,但另一条放到了Bulgari博物馆里,而我这一条,是真品。”
“那么……”秋璇也笑了,轻轻将杯子推开,坐直了身子,
“有什么可以效劳的,阁下?”
阁下,是当时对贵族的敬称。而若是用在平民身上,对方会觉得是对自己平凡出身的一种侮辱。那人竟坦然接受。
她轻轻摘掉墨镜和头巾,海波般的黑色长发披垂而下,让她冰冷的面容也显得柔和起来:“你猜得不错。我即将从父亲那里继承的,不是纺织工厂,而是,公爵之位。”
公爵之位。
秋璇一笑,并没有对这四个字表示出太多的惊讶,仿佛等到了早就期待的答案。
众所周知,这个世界的最高权力由三位世袭大公与九位民选公爵一起执掌。除了三位功勋卓著的大公外,每一位民选公爵,都绝非泛泛之辈——他们既是亿万民众诚心推选出的代表,也是世界最高权力的分享者。
这九个家族或来自于政治、经济、科学等重要领域的领导者;或是某地区树大根深的世家豪门;或者是世界统一前的一国之主。但都拥有敌国的财富和极高的声望,才能在四年一度的大选中脱颖而出。
而眼前这个女子,便是这九个公爵家族的继承人之一。
那人低声道:“我的家族所在的南亚地区,在这个世界算不上多么发达富饶,但自从这个国家建立以来,我们的公爵尊号就从未动摇过。只因为人民信任我们。”
秋璇点了点头:“塔纳家族已有两百年历史,是南亚民族经济和精神的象征,在当地享有极高的威望。由于南亚地区人口众多,连续19年高票当选公爵之位也就不奇怪了。”
那人的脸色一沉,秋璇对她家族当选原因的总结,让她感到了一种大胆的冒犯。
好在,秋璇随即笑道:“未来的公爵大人,塔纳家族富可敌国,权倾一方,又有什么事需要我这个小小事务所帮忙?”
“这个委托与我的家族无关,只来自于我本人。”她的脸色更加阴沉,“我名艾薇娅,是塔纳家族的长女。因为宪法,我获得了第一顺位的继承权。但按照我们民族的传统,父亲一直希望他的儿子、也就是我弟弟华伦继承家业。”
秋璇耸了耸肩:“东方传统,可以理解。”
“然而,华伦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一直以来,只能躲在泰姬陵附近的庄园内修养,靠着昂贵的仪器和药物维持生机,不可能承担起继承家业的重任,所以,我的继承权也才保留至今。但就在不久前,一切都改变了。
“数月前,华伦刚刚做完一场手术,黄昏时分,他与侍者在泰姬陵散步,邂逅了一位自称苏妲的女人。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仿佛有魔魅之术,让华伦对她一见倾心,并将她带回了庄园。非常奇怪的是,从那一天起,体弱多病的弟弟竟渐渐康复起来,开始摆脱仪器和药物的控制。不久前,他从庄园中突然失踪,差点引起媒体骚乱,后来才知道,他只是不辞而别,和那女人一起骑马到数公里以外的山区游玩。同时,他也展现出了对振兴家业的兴趣与才华,几个重要的设计草案,都得到了父亲极大的赞赏。父亲喜出望外,虽然还未对外公布,但我知道他已准备修改遗嘱……”
她停止了述说,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苍白的手指在桌上握紧。
秋璇深深看着她:“于是,你让我帮你重新获得继承权?”
她的笑容有些讥诮:“艾薇娅阁下,为了公爵之尊,你宁可让自己的弟弟重新回到病床上吗?”
“住口!”艾薇娅的情绪突然失控,嘶声打断道,“绝不是这样,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他!如果他真的能从此健康起来,我会心甘情愿地将一切交给他。然而……”
她眸子中透出森冷的光芒:“我绝对无法信任这个女人。我派人调查过她的背景,但身世、来历、信仰……一切都是谜团,我甚至不能排除她是否来自于贱民阶层!我怎能容忍她得到我弟弟的爱?又怎能容忍塔纳集团的下一任继承人,由她生育抚养!”
秋璇淡�